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可是慕容平在一身夹衣下,头上居然冒出热汗。
走出里许,在宽阔的大渡河畔,有一座石院,叠石为堡,显得很气派。
伙计用手一指道:
“就在那堡子里头,这老苗子叫沙金虎,很有钱,他自己采药,自己到金沙江里去淘金,所以他不稀罕人家的银子。”
慕容平却不去理他,迳直走到庄堡前面,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那伙计却急忙退后道:
“大爷!我把你家带到了,你家自己进去吧,我不敢见他的面,这老家伙的脾气太坏,动不动就要揍人。”
这时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苗人,上身全赤,下身围了一条花裙,古铜色的肌肤在冷风中居然毫无寒意,一见慕容平是个汉人,立刻鼓起大眼睛,操着汉语怪声大叫道:
“你来干什么?”
慕容平一拱手道:“在下有要事求见沙老先生。”
那苗人一摆头,冷冷地道:“咱家主人不见外客。”
慕容平不禁微怒道:“你又没去问,怎么知道沙老先生不见呢?”
那苗人哇哇吼道:
“咱家说不见就是不见,你趁早滚开点,别惹得咱家火上来了,把你摔到河里去泡水……”
慕容平长眉一挑怒道:“我还没有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那苗人大怒吼道:“好杂种!你敢骂咱家是蛮子……”
杂种两个字,深深地刺伤了慕容平,因此他怒哼一声,撩起手来,对准他就是一个耳光掴过去。
那苗子偏着头想躲开的,可是慕容平的动作何等迅速,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将那苗人打得踉跄数步。
而慕容平自己也是一震,因为他发现这苗人的武功很有根底,尤其是内家气功练得相当扎实,虽然吃了自己一掌,可他的脸上居然隐有一股弹力,将自己的关节都震得克拉一声响。
那苗子挨打之后,捧着脸大声怒吼道:
“狗杂种!你敢打老子,你不要命了……”
抢上来兜心就是一拳,拳劲相当深厚,慕容平因为他骂得更难听了,存心要给他一点苦头吃吃,身形轻轻一闪,底下勾出一腿,对准他的脚踁上掠去。
这一撩他用了六成劲道,以常情估计,这苗子就是练过几年功夫,势必也得要跌个狗吃屎,谁知这苗人的动作竟相当敏捷,长腿一抬,已避过他的撩势,接着一拳又向他的下颚上击来,势子又快又疾。
慕容平心头暗惊,连忙腾开手臂,架住他的拳势,另一手又朝他脸上掴去,这一式是他从魏搏生那儿偷学来的落梅掌式。
那苗子没想到慕容平手下如此高明,一下子没闪开,又挨了一掌。
这一掌比前一掌重多了,那苗子被打得大头一幌,跌出去坐到地下。
而慕容平却也手抚着肩膀,痛出一身大汗,向地下蹲去。
那苗子挨了打之后,本待大声怒吼的,但是见了慕容平的样子,不禁愕然地张大了口,连叫喊都忘了。
由慕容平的掌式与掌力上看来,他的武功应该很高才对呀,可是打了人后,自己所受的痛楚似乎比挨打的更甚,从他满头急汗的情状上,看来这痛态又不是装出来的,难怪这头脑简单的苗人不懂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慕容平已经处在生死一息的关头呢?
自从他在青城山上黯然离开后走出不久,就觉得肩上的伤口有点不大对劲。
他一共受了两处伤,而且都是在同一只肩膀上,王立明一剑削掉了一小片皮肉,青城山主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都不算什么重伤,何以会痛得如此厉害呢?
当他低头一看伤处,连眼睛都吓直了!
在王立明削去皮肉的那块伤口中已经流出了黑水。
伤处的四周也都变成了乌青的颜色,痛入骨髓。
在青城山中多年,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王立明在剑上涂了毒,一种绝厉害的剧毒——铁骨龙蜍液!
铁骨龙蜍液是川中一种厉害的毒蛇取其毒汁与青城山中一种青蟾蜍的浆液混合而成,淬炼在兵器上毫无异状,然而见血封喉,唯有川康边境所产的白羚角可解。
所以他一面找了个市镇在药局临时配了一点药,控制住毒性暂缓发作,一面才星夜兼程赶向小金川进发。
路途虽不远,可是要越过邛崃山,的确很费事,幸而仗先天的体质,使他还能勉强地支持着。
赶到崇化屯时,他已毒气攻心,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觅取白羚角。
刚才与那苗人一番动手,虽然没有太用力,可是已因为动了真气,使毒性侵入更深,疼得连站起来都办不到了。
那苗人慢慢地站了起来,见慕容平还蹲在地下,乃又怒喝道:
“臭杂种,你不要装死,你打了老子两巴掌,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说着挥动大拳头,又要上来揍人,慕容平却只能瞪他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苗人却不死心,指着他大叫道:“狗杂种!你站起来,老子好揍你!”
慕容平轻叹一声颓然地道:
“罢了!想不到我慕容平会死在你这个蛮子手里……”
越是苗人异族,越怕被人称作蛮子,所以那苗人愤中火烧,大踏步过来一把夹背的将慕容平提了起来叫道:
“狗杂种,老子拚着受主人处罚,也得把你扔下河去!”
跨步出了木门,随手一掷,慕容平的身子就像石块似的向河水中落去。
十月中的大渡河,水寒似冰,慕容平被那股寒意一激,精神又振作了一点,双臂一分,又从河水里跃上岸来。
那苗人并未离去,还守在河岸上,见慕容平上来了,嘻开大嘴笑道:
“狗杂种,老子知道你在装死,再给我下去!”
迎面又是一拳击出。
慕容平鼓足余力由水里上来,已经是精疲力竭,哪里还能挡住这一拳?双眼一闭只好认命了。
谁知那苗人的拳头还没有打到他身上,背后突然飞来一股力量,击在他的后胯上,自己反而一个踉跄,朝河里冲去。
哗啦一响,溅得水花四冒,等他从水里冒出头来,哇哇大叫道:
“是那个狗杂种,在背后暗算人?老子非……”
话还没有讲完,他就怔住了。
原来在岸上站着一个苗装女子,长发用一道寸许宽的金圈箍住,十八九岁年纪,秀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怒意。
那苗人立刻咽下了骂人的粗语,呐呐地道:“龙……龙姑!原来是你。”
那苗女哼了一声道:
“乌达!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不但随便欺负人,连我也骂起来了!”
那苗人连忙叫道:“龙姑……你不知道……这汉娃打了我两个耳光,他还骂我是蛮子,我才……”
那苗女冷笑一笑道:
“要不是你先出口伤人,人家好好地会骂你?你不要吵!我全看见了,等一下告诉爸爸才跟你算帐!”
说完对慕容平看了一眼道:
“客人!那家伙没有多少知识,你不要跟他生气!他伤了你没有?”
慕容平刚想讲话,不知怎地身子一软,又向地上倒去。
那苗女连忙把他扶住了,这时那苗人已从河中水淋淋的回来,见状连忙道:
“龙姑!我只摔了他一下,绝对没有伤到他。”
苗女龙姑一瞪眼道:“人家早就已经受了伤,否则凭你还能摔得了人家?还不快把他抱进屋去!”
那苗人咂着嘴道:“龙姑!这家伙是客店里王老二带来找主人的,也许不是什么好人……”
龙姑怒声道:“是不是好人不要你管!你敢不听话?”
苗人无可奈何,又把慕容平提了起来,跟在女郎后面进了石堡。
请续看《孤剑行》第二册——蛊毒之秘
旧雨楼扫描 糊涂 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
:
57 011
第 一 章 苗女柔情
经过这一番折腾,使慕容平在昏迷了又醒了过来,软弱地道:
“谢谢你!姑娘!我受了伤……不!是中了毒!”
龙姑微微一笑道:
“客人!不要紧!我爸爸有的是解毒药,一定可以把你医好……”
说着已到屋子门口,门帘一掀,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年苗人,花裙围腰,上身倒是披了一件短装。
那少女龙姑立刻道:“爸爸!有个汉客中了毒。”
老年苗人对慕容平道了一眼,厉声叫道:
“乌达!再把他丢到河里去!”
提着慕容平的苗人答应一声,飞快地向门外河岸跑去。
龙姑急叫道:
“爸爸,他中了毒,您怎么……”
老年苗人不理她,跟在后面走到河岸,见乌达提起慕容平作势欲掷,又大叫道:“不许扔!你抱着他下去,在水里把他的衣服脱掉,看看是哪里受了伤。”
乌达莫名其妙,可是他不敢违背老者的命令,立刻大踏步向河中走去,直到水深及腰之处,才伸手要解慕容平的衣服。
慕容平本人虽无力,神智犹清,知道那老者一定就是沙金虎,而且他叫乌达将自己重新浸入河水,一定另有深意,所以软弱地道:“大哥!我的伤口在左肩上。”
“小兄弟!你早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会跟你打架了!”
说着轻轻地脱下慕容平的外衣,露出他肩头一大片乌黑的伤口,立刻叫道:
“主人!不得了!他的肉都烂成乌黑的了……”
老者在岸上沉声指挥道:“把伤口用河水好好地洗一下,然后赶快把他抱进来,注意别再让他用力气。”
说完回头走了。
乌达一面掬水替慕容平洗濯伤处,一面出声叱责道:“小兄弟!你也是的,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主人虽然不喜欢见到汉客,可是对于受伤上门求医的人,却从来不会拒绝……”
冰凉的河水淋过伤处,使得慕容平感到十分舒服,然而他对乌达的话却只有一声苦笑道:
“大哥!你一见面就骂我!哪里有机会给我开口?”
乌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