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非一愕道:“莫非大哥遭遇到什么凶险……”
魏搏生老脸微红叹道:
“岂仅是凶险而已,简直就丢了大人,我到达蛟巢附近,先将携去一头熟羊投入江中,将那孽畜引了出来,在水中看去,它只露出水牛似的一颗大头,愚兄一时轻敌,便穿着水靠,握了一柄长剑,跳入水中想将它除去的,谁知那孽畜一身鳞甲坚逾精钢,连头带尾,足足有十几丈长,愚兄一剑刺上去,反将长剑震断了!”
许秋英惊呼出声道:“那怎么办呢?”
魏搏生轻叹道:
“我掌中武器已失,空拳赤手,水性又不佳,只有闭目待毙,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然而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江上意外的来了救星。”
许明非与许秋英几乎同声问道:“什么救星?”
魏搏生轻叹一声道:“是两个人,年纪与我差不多,也是拿着宝剑,他们像鱼一般地潜入水中,那男的一剑削断了蛟龙的一只角,把我从蛟口中救出,那女的更厉害,连人带剑,在水中就像是一只急箭,笔直射向蛟龙的腹部!”
许秋英紧张地问道:“她得手了没有?”
魏搏生也神往地道:
“自然得手了,她手中的长剑也是普通的武器,然而却威劲异常,第一剑就刺透了蛟龙的腹部,跟着身子朝前一撞,剑锋在蛟腹上拉开五六尺的口子,鲜血把江水都染红了,那孽畜吃痛之下,掀起了万丈波涛,我就是被那阵波涛抛到岸上的。”
许明非也忘情地问道:“那两个人呢?”
魏搏生咋咋舌头道:
“说来也难信,那两个人竟像是附着在蛟身上一样,任凭那孽畜如何翻腾,他们始终是紧紧地钉着它,长剑翻飞,大约经过半个时辰的苦斗,终于把蛟龙杀死了!”
许明非摇头惊叹道:
“伟大!伟大!若非您大哥从不作虚言,换了第二个人来说,小弟断乎无法相信世上有这等能人。”
魏搏生跟着一叹道:
“惊人的事还在后面呢,那二人杀死长蛟之后,一个抬头,一个拾尾,竟将那条重逾万斤的死蛟拖到岸上,立刻就动手剥取蛟筋,然后将蛟身斩为数截,那男的在身边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弹在蛟身上,不到多大功夫,那一截截的蛟身连皮带骨,都化为黄水,流到江中连一些痕迹都未留下。”
许明非深深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问道:“大哥可曾打听这一男一女的来历?”
魏搏生也叹道:
“怎么没有呢?愚兄对他们二人仰慕之至,立刻上前向他们道谢救命之恩,同时也想与他们结交一番,可是他们的态度十分冷淡,略为应付了几句话,连姓名都不肯留下,就背着那一捆蛟筋走了。”
许明非继续追问道:“大哥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魏搏生摇头道:
“愚兄骤遇如此高人,怎肯轻易失之交臂,但是对方既然表示很冷淡,愚兄自然不能相强,只得在暗中追蹑他们的踪迹,一直跟到青城山附近,不知怎地一疏神就失去他们的踪影了,愚兄犹自不肯死心,在青城山上找了好几天,却始终未得结果。”
许明非又问道:“他们会不会走上别的路去了?”
魏搏生摇头道:
“那条路除了通往青城之外,别无去处了,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愚兄当时惆怅良久,想到他们一定是不愿知名的高人侠隐,既不欲为人知,愚兄也只好遥望云山空存怀思,可是今日见到慕容平的身手,再加上这弓上的蛟筋,想来此子与我当日所见的一男一女,也许大有关系……”
厅中开始变得很沉寂,大家都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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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痴情苦泪
朝阳才现,熹色初透,秋枫山庄的小桥上,得得地驶出三匹骏骑,许明非迎着满天的朝霞,不禁深深长叹道:
“自从上次论剑之后,已有六七年未履江湖了,想不到这次居然会为着儿女的事,逼得重作冯妇,甚至于还牵连到大哥跟着兄弟受累……”
落梅风魏搏生却豪迈地一笑道:“贤弟别这么说,这几年承你的情,将我留在秋枫山庄上养尊处优,其实在愚兄心中,却时刻未能忘情于江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雄心不已,愚兄虽不敢以此二者自比,然而夜深忽忆少年事,犹感到心动不已,套一句笑话来说,这大可叫做不安于室。”
许明非虽有满腹心事,也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只有许秋英始终是双目深锁,愁怀难遣。
魏搏生眼光掠过她的愁容,也不禁轻叹道:
“秋英!你别烦了,想开一点吧!……”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才好,许明非十分烦躁地策着马领先急奔,魏搏生抖开手中的长鞭,先替许秋英驱了一下坐骑,然后自己才急追上去。
人最怕在燥急的心情下赶路,这一天他们仅在中午时胡乱地打个尖,随又匆匆地南行,直到黄昏时,约莫赶出了五六百里,人还可以,那三匹马却已现得委顿不堪,因此他们在一家小店前准备歇脚时,魏搏生正容对许明非规劝道:
“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情,恨不得能一脚就赶到青城,可是像你这样走法,恐怕等不到明天晚上,我们都得放弃马匹步行了,欲速则不达,我希望你考虑一下这句话。”
许明非倔强地摇摇头道:“没关系!累死了马匹换新的!”
魏搏生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何苦呢?畜生也是一条命,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拿着生命来糟塌,再说我们这次青城之行,十分渺茫,去早去迟都没有多大关系……”
许明非长叹一声,这才不说话了。
在店里略为休息了一下,三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所以便叫店家准备了一些菜肴,烫了几斤酒,就坐在店堂中喝着。
许秋英的背上始终背着那张黄龙大弓,她的酒量并不好,可是一杯连一杯地灌着,没到五六杯,已经是满脸通红,魏搏生看着不过意,柔声地道:
“秋英!你少喝两杯吧!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许秋英却以苦涩的声音道:“不!魏伯伯,我还要喝!我只想喝醉!醉了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我心里别扭死了……”
魏搏生默然无语,隔座却传来一声长吟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魏搏生与许明非心中俱都一动,移目望去,只见隔了一张桌子,坐着一老一少两个文人打扮的儒士,老者形容枯涩,少者脸貌俊美,意气飞扬,手中擎着酒杯,还是以那种脆亮的嗓音继续朗吟道: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唉!不行!不行,只怕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许秋英被撩动心事,嘤然一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魏搏生却佛然推杯起立,走到他们的桌前怒声地道:“世兄雅兴不浅……”
那少年人微微一笑道:
“岂敢!岂敢!在下不过是一时高兴,随便哼两句前人的作品,聊以遣怀而已。”
魏搏生在鼻子里怒哼一声道:
“世兄的酒兴未免发得太巧了一点,我那侄女儿心里正在不痛快,世兄接着就来了这一番吟哦,年青人显炫才华自无可厚非,若是藉此表露轻薄可就是有辱这一领青衿了!”
少年人这下也生气了,沉下脸色道:
“老先生这是什么话!在下与三位漠不相识,各人喝各人的酒,纵然是在下酒品不佳,对酒咏章,也不过是狂士本色而已,老先生这轻薄二字,未免下得太难堪了!”
那老者始终是默然坐在一边,对他们的争执恍若未觉。
魏搏生是个老江湖了,见状微觉心中一动,而且那少年说得振振有词,他一时也想不出对答的话,故而怔在那儿。
许秋英却擦擦眼泪,过来拖他道:
“魏伯伯!人家又没有碍着我们!算了吧!”
魏搏生藉着机会下台,气愤愤地回到座上,却与许明非交换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光。
那少年人却狂兴大发,发盏朗吟道: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免惆怅是清狂……”
许明非突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轻狂!轻薄之轻,狂妄之狂!”
少年人脸色一变,满脸怒容站起来道:“老丈说的是谁?”
许明非依然寒着脸色道:“我说的是轻薄无行的斯文败类!”
少年人冷笑一声道:
“老丈穿着是个武人打扮,切莫以为读书人都是好欺负的,在下若不是因为看你年纪大一点,断然不……”
许明非动容大怒道:
“我若不是因为你太年轻,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少年神色一寒,长袖轻掠,飕飕射出一点乌光,魏搏生轻轻举手一抄,恰好将那两点乌光截了下来,入手略惊,因为,他看出这仅仅是两颗瓜子而已!
那少年见魏搏生轻而易举地接去了他的暗器,不禁也露出了惊色,然随即恢复了自然,轻轻一笑道:“看不出老丈还身怀绝技,在下倒不能以江湖流俗相视了!”
魏搏生哈哈大笑道:
“这句话该由老夫来讲才对,哥儿!你报个万儿出来!说不定还是老夫的晚辈呢!”
少年人脸色一红,怒道:
“江湖无辈,并不以年齿而尊,我更用不着报出姓名来吓你!”
魏搏生仍是大声笑道:
“很好!那哥儿不妨在手底下给老夫一点教训!”
少年人冷冷一哼道:“那还不容易!”
人随声至,居然越过一张空桌,身形飘了过来,抬手就朝魏搏生胸前袭到,魏搏生尚未作何表示,斜里人影突出,一掌反拍那少年的后腰,少年计不及此,只得空中撤招先求自救,回掌相迎,拍地一响,双方互接了一招。
斜里突袭的是许秋英,她因为是脚踏实地出掌,只将身形幌了一幌,那少年却在空中被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