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六官从谢云岳出手起,一直瞧着发呆,愈看愈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人老了,不中用了。”继见向自己这边走来,急抢前两步,一揖到地道:“承蒙少侠仗义解救,小老儿感激不浅。”
谢云岳一把扶起,笑道:“些许小事,何言相谢,傅大侠言重了。”忽又望着六具贼尸皱皱眉说:“这六个东西,要清理倒有点费手脚咧。”
婉姑娘忽然格格笑出声来。“六个大人怎么说是东西?”
傅大官道:“这个无须顾虑”,从身旁取出一个小瓶。揭开瓶塞,用指甲挑出黄色叶末,倾入六贼鼻孔,移时,化作一滩黄水。
青儿冲在谢云岳身前,双手往谢云兵颈间紧抱着,傅六官面色着沉道:“青儿,不得无礼。”话身一完,不禁咳嗽起来,咳得弯腰垂地,连声不止,呛得面红耳赤,涕泗横流,半响,才直起身来,婉姑娘不住得替傅六官捶背,忧形于色。
谢云岳沉吟一下,慨然道:“药医不死病,傅大侠,你这宿疾还不是死症,在下也还能治。”
傅六官一听,眉梢一展,倏又幽幽长叹一道;‘小老儿初中红砂掌后,即奔求昌平医隐侠叟赛华陀魏平洛处,经赛华陀用药后,断言最多苟延六载,少侠纵有仙药,也难回天了。”
谢云岳听傅六官之言,知是还信不过自己,淡淡笑道:“’傅大侠,何得出此丧气之言,仆短有数尽其在我而已,即就是死疾,在下也可免除疼苦。”
傅六官见他意诚,遂道:“只是又要少侠费神了”。便引至房内,解开衣襟,谢云岳察看伤势,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只见后胸宛然一双紫红手印,触指呈软,又将傅六官双脉扶了半刻,只觉气脉虽弱,但未断生机,要知轩辕十八解真诀内;有一章专论“太素脉”,太素脉不仅治病,可知一人穷通寿夭,富贵吉s凶之数,当下微笑道:“傅大侠,还有转机,你大可放心。”忽又转面向婉姑娘笑道:“今天不要做生意了,你去关上门吧。”
婉姑娘纤手掠了一下鬓发,展颜笑说:“好吧,牵着青儿去了。
谢云岳脱掉傅六官通身衫裤,替他推宫活穴,手指如飞,专走肝经阴脉,逆运推上,与常用之推穴法人相适度,此种手法,须要捏准分寸,稍一不慎,必至身死。
傅六官只觉他的手指灼热、每到一处,即舒通无比,渐渐气血随他手指流窜,聚集于伤处,通压掌伤,感觉如一股奇热无比之气,包着一块寒冰,使自己十分难耐,不禁呻吟出声,此时婉姑娘与青儿探首进来,见爷爷脱光衣服伏在床上,姑娘不禁羞得缩身转去,谢云岳叫道:“婉姑娘”,姑娘在堂前轻应了一声,谢云岳又道:“姑娘,有纸笔没有”
片刻,婉姑娘悉索悉步走到门口逡巡不前,谢云岳掀过棉被盖至傅六官身上,说道:“姑娘,不妨事了,进来吧。”
姑娘拿着纸笔墨砚,身后随着青儿,脸上红霞尚未退尽,青儿伏在傅六官头边,问道:“爷爷,你好些吧?”傅六官沉吟声大作,显然比前更加难耐了,婉姑娘拉过青儿,嗓道:“弟弟,你不要烦爷爷嘛。”
青儿嘟着嘴,抑面说道:“姊姊,你太罗噱了,爷爷不是说过,看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得了。”
谢云岳听了失笑一声。婉姑娘白了他一眼,一面喷道:“弟弟,你再敢胡说,是想挨打”。说着拧了青儿一把,青儿眼圈一红,叫道:”大叔。你看姊姊拧我,你还不打她。”
谢云岳只笑笑,拿写好的处方递给姑娘道:“照方检药,快去快来,还要两斤黑炭,三斤陈醋。”
姑娘应着,飞跑出去,青儿随着追出,连唤姊姊。
两小走后,谢云岳又揭开棉被:只见胸后紫红掌印渐淡,心知积淤将化,又用右掌按住尾关穴上,以先天真气通去,移时,傅六官感觉喉开刺腥作呕,谢云岳在床下取出木桶一只,傅六官猛然呕出半桶淤血块,腥臭异常,掌印转呈赤红色。
门外脚步声起,婉姑娘买药已然转来,激云岳并命煎药备服,黑炭研末烧红,用布蘸得陈醋,涂在掌印上,又用红炭末平铺在醋渍处,傅大官疼得哎哟大叫,婉姑娘站在一旁,看得心酸,珠泪潜然,连青儿都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手术施完,胸后掌印仅留下一圈淡影,傅六官疼得晕了过去,谢云岳慢条斯理地将傅六官翻过身来;身旁取出一盒金针,在“气海”,“幽门”,“章门",“天府”等穴打了十二针,傅六官苏醒过来,尚自呻吟出声,一盏茶时过去,谢云岳命婉姑娘取药来,将金针拔出,喂服了一次汤药,随把棉被盖上,说:“傅大侠,你可睡两个时辰,再吃二煎,也就痊愈了。”傅六官低声谢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谢云岳与婉姑娘青儿三人提出门外,将门掩上,谢云岳笑道:“青儿,你喜欢大叔教你使用判官笔么?”
青儿一听,大叔要教他判官笔招,喜得稚笑出声,匆匆跑进自己房内取过适才谢云民夺自谭龙手中一对判官笔,本来青儿与他姊姊对这位大叔敬若天人,就有意请他偷教几招,这一自动开口,那还不喜出望外。青儿跳跳蹦蹦跑出,立刻把判官笔交在谢云岳手中。
谢云岳见这对判官笔寒铁铸成,铸作甚为考究,每一处都部合尺寸,趁手异常。于是把这对判官笔出处用法说了,又把“钟馗伏魔三十六打’把式细细讲解一遍,一长身形,将这三十六打慢慢演开,可是这招式他已变动,比谭龙所施的,尤自不同,威力不知增进若干倍。
青儿接过判官笔依式演开,偶尔也有部位身法不对时,谢云岳从旁及时指正,大部能中规矩,练至第三遍头上,竟然丝毫不差,谢云岳暗赞此子真个聪颖。
婉姑娘在旁凝视,不由意领神会,谢云岳见状道:“婉姑娘,你也来练一遍试试好不?”
婉姑娘着应了一声,拿起判官笔来,身形旋开,但见笔走龙蛇,风声呼呼,把谢云岳所说笔招奥深处,尽都悟透,谢云岳见了,觉此两姊弟倒是上乘习武之材,不禁动了爱才之念,等婉姑娘笔招一完后接着笑道:“既然你们姊弟都喜习武,我再教你们一套‘白猿剑’及‘九宫阴阳正反步法’吧,一俟习练纯熟后,虽不能傲视武林,泛泛之辈已不堪一击,即遇上一二流高才,也可自保有余。’”
两姊弟不由喜极,婉姑娘取出一柄长剑,谢云岳即把剑招及步法—一讲演练后,随命两姊弟学习,看看两个时辰过去了,推开房门,傅六官已然醒来好一会儿了,见面就微笑道:“少侠,小老儿只觉气顺血畅,口内生津,比之前时,判若两人,此恩此德,即接草衔环亦不能报于万一”。继睁着眼望了谢云岳一眼,又叹息道:“少侠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医道,超凡入俗,此事与武林常规有悖,若不是小老儿亲眼得见,简直令人难予以置信。”
谢云岳笑笑,俯身把炉火上煎好的药汁,倾了一碗,傅六宫接过一饮而尽,披衣下床,推门出外,见两姊弟勤练谢云岳传之身法剑招,傅六官一眼瞧出这身法奇诡怪异,威力莫测,笑道:“劣孙等何来这种福缘,得少侠传授此罕世绝学。”
谢云岳道:“令孙等都是习武之上乘人才,可惜未遇明师,不然还不是两朵武林奇葩。”
傅六官忽然笑道:“你看小老儿何等无理,见面这久,尚未请教少侠上下称呼。”
谢云岳心想:“还是用假名为是。”遂答道:“在下言岳。”
这时两姊弟练完了身法,青儿呼的一声,奔在傅六官怀中,仰面憨问道:“爷爷,您伤好了吧,这位大叔有多好,还教了青儿武艺,爷爷,您问问大叔愿意收青儿做徒弟吗?”一脸乞求之色。
谢云岳一把抱过,抚摸着他那苹果般的脸蛋,微笑道:“青儿,你听我说,大叔极愿教你习武,不过大叔还有事,晚上就要离去的,你勤练大叔所教的,大叔就高兴了。”
青儿面上似是默然,婉姑娘也是一脸惜别之色,张嘴欲言,倏又忍住。
傅六官见状,只是摇头叹息,孙女儿已十四了,未免思春,面前这少年人中龙凤,与孙女儿可称壁人一双,但说什么也未便启齿,忽望房内走进,匆匆拿出一本羊皮纸卷递在谢云岳手中,神情似是无限神伤道:“这本拳经,不仅是小儿媳两为此丧生,就是小老儿也差点遭了红砂掌毒手,拳经本是小儿最早发现在恒山绝顶壁洞中,不幸被十数邪党也进洞搜索,正好撞上,儿媳历尽遭害,小老儿也被贺德彪打中一掌,死拼逃出,可惜尚有一柄‘太阿’剑被一不知名的邪匪抢去,此匪形状特异,身长八尺,形若胡瓜,满脸白毫寸许,一见就知。”说着指了指青儿两姊弟一下,又道:“小老儿祖籍洛阳,他们都在寓所受庸妇带着,逃回家后,即带着他们去昌平就医,随后就在这处定居,虽想杨山二鸟还是不能放过我,这本拳经满是甲骨文字,小老儿粗识之无,怀璧其罪,留着无用,不如相赠少侠了吧。”
谢云岳连连挥手推辞不受道:“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宝。”
傅六官大笑道:“言少侠,你此说又是见外了,岂不知宝剑名器惟有德者才能守之言。”
谢云户推辞不掉,只得受了,掀开拳经匆匆的一阅,不禁惊叫了起来,原来这本拳经就是“弥勒神功”,尚多出两式,“阴极阳生”,”‘六合化一”’此两招蕴含天地不测之机,降龙伏虎之威力,于是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此本经诀就是在下所习之学,倘被旁门左道得去,转眼武林中就是一片血腥,在下受此厚赠,无物答收,意欲授一段吐纳静坐功夫,对大侠及令孙等三人武艺方面略有帮助。”说此即将口诀精窍说了,又从身旁取出三粒长春丹命三人服了,三人只觉入口芬芳,直通五内,顿时感到目明神清,傅六官知这为稀有珍药,受益不少,不由频频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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