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水寒点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一个多时辰,已见有帆船在水面驶来,而且是四艘三桅大船。
其中一艘直向依水寒三人小船驶来,水花飞溅中,大船上早有人叫道:
“你们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
雷一炮三人谁也说不出自己是从何处来。
但听口音,似是江浙口音。
雷一炮遂高声道:
“我们从海岛来,请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大船近了,早听得大船上那人回头指着远处道:
“看清楚了吗,那个尖尖的山头叫松门山。”
雷一炮一听,连声称谢。
大船就在双方招手中疾驶而去。
雷一炮这才对依水寒道:
“原来我们也快到了,那松门就在鲠门以下五十里处,今晚我们就能赶到鲠门去,这一带属下最是熟悉不过。”
依水寒点头,道:
“这一带我也清楚,我们的小船该向北驶了。”
鲠门依旧屹立在海面上。
附近点点归帆在三五只海鸥的尖鸣中向岩边飞驶。
雷一炮把他的小船驶进鲠门那条小海峡,牢牢地泊在岩石岸边上。
几天来的海上漂泊,至此才算结束。
依承天最是高兴,他搀扶着义父与雷一炮三人回到半山上的山穴中,洞中一切还是依旧。
只是当天夜里,依水寒已开始在灯下摊开那张羊皮来,指着上面的人像加以解说起来——
原来那张薄如蝉翼的羊皮上面画像,举手投足间,皆有一句禅语,依承天未读过书,但在依水寒的解说中,他似是稍知其中含义。
不过在学习上,是以画像的一三五七连步动作,身法就在八步中变化。
“步法先学,刀法在后,如有成就,也得年二半载方有成功希望,那还得要痛下苦功,因为到了学刀阶段,有一半还得在水中练呢。”依水寒最后这几句话,听得依承天忙点头领教。
雷一炮拍拍依承天肩头,道:
“少寨主,牛吃稻草鸭吃谷,就看生得命如何,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你能不说自己够运气?好生苦练,飞龙寨全看你的了。”
依承天岂有不懂的,忙就地向依水寒叩了个头,道:
“义父,过去在开封城中我是小癞子,一个人见讨厌的孤儿,如今我是一步登天,拜你为义父,你老只管放心,是人都会分出屎香屁臭,承天绝不会有负你老厚望。”
依承天的话是粗俗了些,但他却是出自至诚,而使得依水寒满心的高兴。
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岸一阵风”周全与“江河老怪”祈无水“醉渔翁”
司徒大山三人自中原回到南方以后,秦淮河畔祈无水的属下向他报告了一个令他三人吃惊的消息:
“镇江焦山飞龙寨传出消息,要捉拿叛帮逃犯依夫人与她女儿依霜霜二人,因为二人临去还杀死六名伺候她母女二人的部下。”
江边的大船舱内,周全听了这消息后直是冷笑不语。
祈无水道:
“依水寒的老婆女儿为什么要逃难焦山?以我看如果她母女真心要逃走,那么理由只有一个。”
司徒大山急问:
“什么理由?”
祈无水道:
“她们已得了‘八步一刀’绝学秘籍,找地方下功夫去苦练了。”他一顿又道:“除此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理由寅夜逃离焦山,甚且还杀了六个属下的道理。”
周全道:
“如果老怪你的理由成立,那么盗取东西到手的那个疤面人必是依夫人暗中派出的。”
司徒大山点头道:
“有道理,我看就是这么回事。”
周全一拍船内矮立桌,道:
“你我千里迢迢,南北奔波,尚且弄得淌血挂彩,到头来两手空空而一无所获,我周全第一个就不甘心。”
祈老怪道:
“如果这个疤面人是依夫人的手下,我们必会轻易查出他的身分来。”
司徒大山道:
“人都藏起来了,你我如何找去?”
祈老怪道:
“三人再上焦山飞龙寨,问那于长泰可知这刀疤人,他若不知,证明依夫人与刀疤人并非一伙。”
“江岸一阵风”周全连连摇头,道:
“二位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祈无水怔怔道:
“你周老头又有何高见?”
周全道:
“二位可曾想过那最重要一点吗,于长泰是个老狐狸,他诱我三人为他打前锋卖老命地去找那‘八步一刀’秘籍,而他却在暗中静等现成的,这次开封城落空,于长泰比我们更泄气,如今他正愁没有消息呢,我们却去问他认不认得什么疤面人,这万一疤面人在焦山,二位想想看那将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司徒大山道:
“结果十分简单,他把我三人赶离焦山,他于长泰一人独享现在果实。”
祈无水笑笑,道:
“还是周老头的思维慎密,且听听你的高见。”
周全道:
“这件事连手下人也不便交付,这么办,我们三人放船镇江江面,暗中观察带打探,也许会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司徒大山点头笑道;
“也好,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说走就走。”
祈无水双手互拍一掌,早见舱外一个赤脚汉子低头望向大舱,恭谨地道:
“祈爷吩咐。”
祈无水道:
“放船镇江。”
那汉子立刻高声叫道:
“开船了,镇江。”
就在那人的喝叫声中,只见大船上前后桅副帆先自缓缓抄拉起来,大船跟着岸边缆绳的解开,突然箭一般的向江心驶去。
于是又听得一声厉吼:
“主帆升!”
七八个壮汉立刻扭腰摆臀,双臂运力,齐力拉起一面巨大风帆来,船就在主帆挽定以后,更见疾速驶去。
满帆行驶,又是顺流而下,大半天功夫,祈无水的大船已到了镇江江面上。
三人站在船上望去,焦山依旧雄峙在湍湍激流中,天王寺的大雄宝殿还隐隐可见,连另一边的飞龙寨巨大的正厅,有一半可以望见。
就在这时候,一连三艘单桅快船驶离焦山,相继向江北驶去,往北显然是开向江都。
周全指着三艘船道:
“焦山飞龙寨的船,可能是入运河接货吧。”
祈无水道:
“我们舍镇江而去江都,好歹跟在他们后面,也许有机会打探出那个疤面人来的。”
司徒大山与周全二人自也同意祈无水的意见。
于是大船落下主帆,跟着焦山飞龙寨的三艘船驶向江都而去。
大船到了江都时候,找了个空岸泊住,望向江都城,已是万家灯火。
“醉渔翁”司徒大山提议今晚要痛饮一番扫除一身霉味,因为一连串的不如意事,是过去几十年所没有的。
周全也觉着自从遇上这档子事,总是千回百折,错综复杂,到头一场空欢喜,一肚皮的窝囊,是有一醉必要。
于是,三个老魔头当即下船,摇摇晃晃又大摇大摆地往江都城走去。
从运河岸往江都城,就只一条大马路,而在这条马路上的最大客店,也只有盛记客店了。
现在,盛记客店的大厅上正热闹得紧。
因为从北面下来一批山货待运,而另一批盐商也等着出手呢。
店里热闹的行酒令,早吸引住司徒大山三个老魔头,三个人谁也没有给谁打招呼。
三个人是不约而同地走进去的。
柳残阳 》》 《血魄忠魂困蛟龙》
十四、惟恐天下不乱
“江岸一阵风”周全三人相继进得盛记客店,二门口的柜台内,盛掌柜可真的吓一跳,因为进来的三个老头他全识得,一个他也惹不起。
码头上开了几十年的客店,盛掌柜别的不提,识人却是不少。
现在,盛掌柜可不敢怠慢,一撩长衫急急地近上前去,只是当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周全已示意他少开口,只管带路从二门进去。
盛掌柜亲自把三个魔头引入一间宽敞房间,这才低声道:
“三位老爷子,什么风把三位吹到小店来了,稀客呀!”
祈无水道:
“老盛呀,你该知道我三人难得凑到一块来,你店里有什么最好的,你酌量着往桌上摆吧!”
盛掌柜当即道:
“是,是,是,这个我老盛全知道。”
周全哈哈一笑,道:
“老盛呀,我们今日来了三个,四方桌子少一位,等一会儿你也来坐一边,我今请你吃酒。”
盛掌柜忙摇手,道:
“使不得的,老盛斗胆也不敢同三位老爷子平起平坐论吃喝的,周爷还是饶过老盛吧。”
周全面色一寒又笑道:
“我叫你来坐,你只管来坐,我三个全不是小气的,再说等到你以为真的要想在我三人面前表示一番,我三人谁也不加反对呢!”
盛掌柜一听,暗思忖,就算你这魔头不拉我坐下来与你们共饮,我也不敢收你们的银子。
心念间,盛掌柜忙笑道:
“既是周爷看得起老盛,我老盛就坐一边为三位老爷子斟酒吧。”
司徒大山早笑道:
“到你盛记客栈的酒窖里先搬两缸女儿红吧。”
盛掌柜点头走出房门,周全早笑对祈无水道:
“盛老头人相当精明,他在江都开店三十年,应该会知道焦山有没有疤面人的。”
祈无水道:
“江都也有焦山飞龙寨的船队,好像是属于他们第三分舵的船吧。”
周全道:
“只等盛老头入席,我们就开门见山地问他。”
不旋踵间。
酒菜十分丰盛,全是一时上选,四个大件,是河虾江鳗紫蟹红鲤,这是盛记客店的门面菜,十斤一缸的女儿红,泥封口刚剥去,就有一股酒香而发,司徒大山直抽动他那个大酒糟鼻子不已,边还高声道:
“来来来,且让我先喝三大碗。”
盛掌柜忙着为三个他十分头痛的老魔头斟酒,边还得逢迎拍马地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