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思虑,温言转移话题,坐在床边,眼里温柔,语气却责备道:“我才出去一会儿,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自己照顾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这么不懂事。”
阮汐汐兀自傻笑着,轻轻地唤他的名字,叫得温言莫名心疼。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应道:“我在这里。”
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她微笑,感叹道:“我到这里来,是不是就为遇上你,真的好奇妙。”
他不语,只是定定的瞧着她,终于,阮汐汐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去。
他忽然道:“丫头,我其实一直有些害怕。”
“害怕?”她震惊地抬头。
他点点头,轻叹道:“不管前世尘缘如何,只说现在,我害怕你会为他人动心,然后弃我而去。”
阮汐汐呆住,她从来不知道温言也会缺乏自信,原来他是这样爱她,以至于不能够承受失去。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道:“原来你也是个傻瓜,不会对其他人动心,我一直都只看着你,你就是我最爱的人。”
他透白的脸上泛起红潮,痴痴道:“汐汐,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就怕她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留下他一人,他会过得好么?
他突然神色一变:“不好,有很多人向这里涌来。”
“阿弥陀佛,温施主,让我们寻得好苦,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顶上空响起,根本都不用分辨,就知道是玄慈斋的主持雪尼师太。
牵着阮汐汐的手,温言缓缓步出屋外。整个屋子至少已被三十个玄慈斋的白衣女弟子圈圈围住。雪尼师太手持佛珠,垂目而立在院子里,一年不见,她已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脸上皱纹横生,松弛下垂,往日那慈祥之气竟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暴戾之气。
她旁边还站着四个老尼,看不出她们的年纪,皆是双手合十闭目而立。若是想感应她们的气机,却是什么都无。
温言打量了那四个老尼一会,朗声说道: “师太果然精于易道,算出我会找诸星子,竟尾随着他找到我们,佩服佩服。”不知他是讥讽还是真佩服。
雪尼师太道:“温施主,贫尼不想与你行口舌之争,请你让我把那妖女带走,她毁我玄慈斋百年清誉,若不让她在众人面前澄清,以死谢罪,不足以抵过她的罪过。”
温言淡淡道:“师太既然不想多费口舌,我亦不想多说,想带走她,必先打倒我。”无形中,他的身体周围全是蒙蒙的白雾一片,恰好笼罩住两人。
阮汐汐知道,雪尼师太这次是有备而来,看这阵势,是不拿下她决不甘休的样子,所以也不多言,任温言于她们周旋。
雪尼师太抬目,眼睛精光四射的盯住阮汐汐,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玄慈斋因为她的无耻栽赃,如今门下弟子都不敢在江湖中走动,玄慈斋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有一个人听,往日那繁华的景象,一呼百应的景象都如昨日黄花,一去不复返,凋残在所有人的嘲笑里。眼看一个鼎盛受人尊敬的门派在她的手里将要残败,叫她如何不恨?
阮汐汐也不情怯,直直的与她对视着,凭什么她们冤枉她一个弱女子就是活该,她冤枉她们就罪该当诛,看来这世界本就没有天理,谁拳头硬谁就可以发话,她何须惧于她们?大不了一死,她反正也没准备活多久。不如争个鱼死网破,也要让玄慈斋这种欺世盗名的门派灭于天地间。
见她神色间毫无悔改之意,雪尼师太大喝道:“玄慈斋弟子听令,今日务必将这妖女生擒,抓至所有人面前澄清她的罪孽,若有阻拦,今日允许开杀戒。”
话音未落,身体突如一个陀螺,飞旋着升至半空,再如一只认准猎物的老鹰往阮汐汐直刺而下,气浪铺天盖地,令人无可抵挡。
温言自不会落后,冷笑:“师太一上来便用‘佛心无悔’,不怕遭天谴么?”手下却不慢,挡在阮汐汐身前,运起无极心法,一道白光与雪尼师太的雷霆之势撞在一起,天地间轰然一声大响,感觉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阮汐汐戒备的与温言相背而立,这次绝不会让那些女弟子偷袭到她,既然要拼,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就算她死了,她们也不敢对温言怎么样,反正她迟早都要死,还怕什么?
背后的两人缠斗在一起,阮汐汐感应到温言并不是很紧张,看来他的功力胜过雪尼甚多,不用堪忧。不过那四个一直站在不动的老尼还没出手,今天这事想善了,可能性绝对不大。
女弟子中,静立于最后面的方宛云带头出阵,抱拳道:“得罪了。”接着挽起一个剑花,就直逼阮汐汐而来。
谁怕谁?阮汐汐近日来在温言的督促下功力大进,能熟练地与飘渺令融会贯通,她身上激起一股祥和的光气,心静如水,眼里除了那柄剑,一切都已静止,再无它物。
方宛云的每一招每一式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幸好方宛云身手了得,不然只需二十招内,她就可将方宛云踹翻。阮汐汐冷笑,她已经不是当日的吴下阿蒙,仅凭方宛云一人之力,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雪尼师太身在半空,一声厉喝:“还不快都动手!”
阵阵拔剑声中,站在外围的所有女弟子均亮出了剑,温言手里不停,戒备着,绝不对让她们伤了汐汐。
天地间一片苍茫,寒风怒吼,飞雪肆舞,每个人似豪情激荡,又似心中缠有恶鬼,各自奋不顾身的拼杀在这苍凉的尘世里。
刀光剑影,劲气鼓荡,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击倒对方。
有玄慈斋的弟子倒下,又有人不断的扑上,温言和阮汐汐背靠在一起,形成一个无人能近的圈子,温言感应到有一股强大的念力射向阮汐汐,向那四个不动的老尼看去,见她们正口唇轻动,那股力量正是从她们口里发出来。他心里大震,她们四人莫非正是玄慈斋坐隐多年的上代长老?汐汐的气机似乎在快速减弱,原来她们在对汐汐用锁魂咒。
他一声大喝,手刀霹开眼前的雪尼师太,立即运劲,手里突然金光四射,如一轮太阳般迅急射向那四个老尼,老尼们身子飘飞,唇间的力量更大。
突然,半空里一阵清啸传来,由远而近,一队黑点飞快掠近,毫不迟疑地杀向玄慈斋弟子,一时间,惨呼声不绝于耳,雪地被一片嫣红覆盖,绽放出大片红艳艳的血花。
来人飞快地接近阮汐汐二人,一个空出的圈子变大,雪尼师太大吼:“住手!”
玄慈斋弟子死伤不少,还余十来个能动的人立即向后退去。
来人正是江晴初带着十多个护卫赶至。
温言已无后顾之忧,直接向那四个老尼逼近,全力劈去。
江晴初一把扶住手脚发软、快倒向地上的阮汐汐,低声道:“要不要紧?”
阮汐汐摇摇头,浅笑,想不到他会来救场。
雪尼师太似已受伤,她缓缓抬臂,指着江晴初喝道:“此事与你无关,为何要来插一手?”
十多个护卫立在江晴初和阮汐汐左右,一手扶着她,单手负手而立,那不可一世的霸气令所有人失色,他声音冷凌如刀:“玄慈斋,什么东西,不要看江某一再忍让,若再见你们敢来伤她,整个玄慈斋准备从此除名!”
雪尼师太脸色骤变,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玄慈斋地位崇高,尽管被人诬蔑后声誉一落千丈,也没人敢当面叫骂,今日被人如此喝叱,颜面何存?
她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正与温言斗在一起的四个老尼,恨声问道:“长老,成了没有?”
四个老尼有两个被温言打得口吐鲜血,却手下仍不停地与温言相斗,口里齐宣佛号:“主持,成了。”
雪尼师太脸上的皱纹全都开始跳动,她这时状若疯狂,讥诮地对着江晴初仰天大笑道:“成了就好,成了就好,想不到两个世间少有的男人,为一个妖女神魂颠倒至此,真是天大的笑话,今天我玄慈斋不欲与你们这两个蠢人计较,看你们能把这妖女怎么样?我们走。”
见她们想走,温言仍不放过那四个老尼,声音里竟透着无比悲愤:“你们的仁义道德全被狗吃了,竟然敢使锁魂咒,我要让你们陪葬--”
“锁魂咒?”江晴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突然身体大震,赶紧望向阮汐汐,她脸色一片煞白,眼色无神,慢慢地,她闭上了眼睛,就那样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不敢相信地拍着她的脸轻唤:“汐儿,汐儿……你怎么了?你醒来……这里不能睡觉……你快醒来……你不能睡觉……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我们回去……汐儿--”他声音越呼越大,到最后竟是一声怒吼,声震云霄,天地为之变色,飘落的雪花几乎都静止在半空,再也不能落下来。
听到江晴初那嘶心裂肺的呼声,温言更是心神大震,他体内怒意暴发至极点,仰天一个长啸,四个老尼口中狂喷鲜血,一路飞洒着摔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在地上抽搐着,眼看就要去与佛祖相见。
温言身如幻影,一把从江晴初怀里抢过阮汐汐,他不敢相信,她真的就那样闭上了眼,再也不能对他笑,不能在他耳旁聒噪,不能缠着他让他抱她,不能对他说……她喜欢他……
他颤着指尖,轻触着她淡淡的眉,她紧闭的眼,她如玉的脸,她花瓣一般的唇,这个女子竟再也不屑看他一眼,绝然地离他而去……
他泪滴如血,点点落于她洁白的面颊上,如一朵朵绽放的寒梅,鲜艳而凄绝。这是他上一世欠下的债,竟让他这一世偿到了苦果,原来这种苦的滋味是如此难受,原来离去的人并不是最痛,痛的只有留下来的人。
他才是一个恶人,让她先于他尝过这种苦果,是谁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今他终于得到恶报,他是一个坏人,罪大恶极的坏人,可谁又说过,坏人就一定孤老终生?不对,他爱她,他喜欢她,他要让她永远都陪着他。
他紧紧盯着她的容颜,如此美丽,如此熟悉,刚才都还活生生笑嘻嘻的对他说“你就是我最爱的人”,为什么只一眨眼间就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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