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咎仰头一望天色,道:“此时初更才过,那批小辈尚未入睡,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瞧瞧。”
云震点头道:“老前辈小心一点。”
西门咎傲然一笑,身形一晃,闪入了院内,突然心动,暗道:不对,“罗侯心法”尚在那小子身上,古人有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稳当一点,以防万一。心念一转,闪身退回了原处。
云震讶然:“老人家干吗退回来?”
西门咎道:“老大想了一想,觉得留你一人在此,甚为不妥。”
云震道:“那我退远些,在巷口等候老前辈。”
西门咎故作沉吟之状,道:“那也不妥,这样吧,你也疲倦得很,我让你睡上一觉,也好养一养精神。”
说罢,随手一拂,点了云震的睡穴,将他抱起,闪入院内,钻进了那辆马车之内。
这马车内设着厚厚的锦榻,西门咎将云震放置榻上,取出那“罗侯心法”,揣到自己怀中,心中暗想,等回来以后,再将“罗侯心法”还回云震身上,如此纵有意外,也不致让煮熟的鸭子飞去。
他心中暗暗得意,闪出车外,环顾四周一眼,直向屋内掠去。
忽然间,马厩之内,闪出了一条娇俏的人影,白衣赛雪,手摇拂尘,正是云震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妙龄道姑。
那妙龄道姑朝西门咎所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抿着小嘴,窃窃一笑,随即娇躯一晃,闪入车内,拂尘一挥,解开了云震的睡穴。
云震双目一睁,昏暗之中,发觉自己躺在一座软绵绵的锦榻上,鼻中闻得一阵幽香,身畔一条人影,却不似西门咎的身形。
不禁“咦”了一声,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
“谁。”
那妙龄道姑卟哧一笑,道:
“你猜?”
云震一听这欢乐的笑声,立即知道是前天遇上的那个道姑,不由大奇,道:
“怎么是你?西门老前辈呢?”
那妙龄道姑笑道:
“什么西门东门,是那老叫化么?”
云震肃然道:
“你别无礼,那是一位武林前辈,江湖异人。”
妙龄道姑啐道:“呸!”
吃吃一笑,道:“你入了丐帮么?做丐儿可脏得很。”
云震道:“那位老前辈家财万贯,并非真的乞丐,我也未入丐帮。”
忽然想到,这妙龄道姑曾经拿走那装“玉符”的紫檀小木匣,自己身怀重宝,须得防她一手。想到这点,本能的探手入怀,摸索那“罗侯心法”,哪知一摸之下,怀内空空,“罗侯心法”已经不翼而飞,不禁大怒,将手一伸,低声喝道:
“拿来。”
妙龄道姑双眼一翻,道:
“拿什么?”
云震怒道:
“我的东西。”
妙龄道姑以为他说的是那紫檀小木匣,脸色一沉,嗔道:
“我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你客气一点,我玩腻了,或者退还给你,否则的话,哼哼,连你的性命也要了。”
云震勃然大怒,手一伸,一把抓了过去,忽然想到,对方虽是道姑,却是个妙龄女子,这一把抓到对方身上,殊非君子行径。急忙一翻手腕,改向对方的拂尘抓去。
他想的虽然周到,但对方何等身子,昏暗之中,只听妙龄道姑冷冷一哼,道:
“找死。”
刷的一声,拂尘抽在云震手背之上,打得云震痛不可当,缩手不迭。
妙龄道姑打了人,忽又吃吃一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毛手毛脚,羞也不羞。”
云震怒道:“你讲不讲理?”
妙龄道姑佯嗔道:
“不讲!你待怎样?”
云震怒不可抑,想起“罗侯心法”为武林至宝,就此失去,实不甘心,明知打这妙龄道姑不过,急怒之下,仍然挥手一掌。猛然掴了过去。
“打架么?那是再好不过。”
手一挥,也是一掌掴去,啪的一声,云震吃了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虽然响亮,力道却很轻微,云震虽不觉痛,但心头冒火,马步一挫,大喝一声,一拳击了过去。
这一拳是云震的看家本领,名叫“山崩石裂”,乃是“开山拳”中最为威猛的一招。那道站天真娇憨,顽皮成性,见状之下,也学着云震的模样,口中一声大喝,猛地一拳击出。
蓬然一声,这一拳击在云震胸上,打得云震仰天翻倒,一跤摔出车外。
忽听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云震听山是单彤的声音,心头方自一惊,手腕一紧,已被妙龄道姑拖住,闪电般的掠出了后门。
单彤奔到后院,目光一扫,即待追出后门,那婢子引凤忽在屋中呼唤,单彤闻声,转身退了进去。
那妙龄道姑完全是一派天真,也不管身后情形如何,拖着云震奔出巷口,脚步一收,傲然道:
“怎样?还要打么?”
云震冷然道:
“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妙龄道姑道:
“奸!咱们上屋,打个痛快。”
拉起云震,喝一声“起”,纵身—跃。
这道姑体态娇小,看太弱不禁风,哪知神力惊人,拉着云震飞身一跃,跳上了一家瓦房的屋顶。
妙龄道姑放下云震,衣袖一挽,满脸顽皮之状,道:
“打吧,我只用一只手。”
云震武艺低微,又未练过轻功,站在屋顶,心头已是大起恐慌,哪里还能与人搏斗。那妙龄道姑见他窘困,越发得意,笑嘻嘻地道:“动手啊!要不你就投降,向我磕三个响头。”
云震又羞又恼,忿然道:“你欺人太甚,姓云的总有一天找你算帐!”
妙龄道姑笑道:“好!哪一天?”
云震怒声道:“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你等着瞧吧!”
妙龄道姑娇声道:“等你十年。”
眼珠一转,忽起恶作剧念头,接道:“既要报仇,让你报个大的。”
说罢格格一笑,倒转拂尘玉柄,倏地在云震胸上一点。
第 三 章
云震怒喝道:
“你当真要打?”
话才讲完,忽然发觉周身麻木,手足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不禁大惊。
那妙龄道姑点了云震的麻穴,吃吃一笑,挟起云震,踏瓦而行,转眼之间,来到了那客栈的屋顶。
云震大为惶恐,心中暗暗忖道:这女子邪僻乖张,不知用什么法子治我,但愿西门老前辈发觉,来救我一救。
思忖中,妙龄道姑已经悄悄的放下云震,将屋瓦弄了一个极小的孔隙,然后在云震耳畔悄声说道:
“有一种外邦来的西洋镜,你见过么?”
说罢,将云震的头放好,让他的眼睛凑上那小小的瓦缝。
倏地,对面屋顶出现了一条人影,妙龄道姑眼尖,一瞥之下.已看出那人是西门咎。
原来西门咎溜进店中,四处探了一探,其时单彤等人正在晚餐,酒酣耳热之际,你言我语,谈论着江湖琐事,中间也谈到西门咎。众人已经找出他的根底,西门咎息隐日久,正欲明白江湖现势,也就隐身一旁,暗暗窃听。众人谈到丐帮,西门咎更加留意,等到酒席将散,西门咎想起车厢中的云震,放心不下,特地退出来探视,岂料云震已经不在车内。
西门咎暗暗惊疑,“罗侯心法”虽然在他身上,但想云震笃实诚朴,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上好材料,收作弟子,实在是一桩美事。而且自己不认识草字,无法读那“罗侯心法”,与其另找他人,何如利用云震?因此一见云震失踪,立即四处搜寻,地上未曾找到,又复上屋察看。
西门咎是老江湖,足踏屋顶,一眼之下,顿时发觉这面有人但妙龄道姑也是鬼灵精,眼珠一转,不待西门咎过来,反而长身而起,闪电般扑了过去,口中娇喝道:
“臭叫化,有胆的跟我来。”
纤腰一拧,风驰而去。
西门咎一见是个容颜娇美的妙龄道姑,立即想起云震之言,知道夺去那紫檀木小匣的,正是这个女子,耳听她门出不逊,不由大怒,纵身疾追下去。
紧接着,屋下疾箭般射起—条人影,朝妙龄道姑与西门咎身后紧迫下去。
屋下追出之人,正是那美艳少女。先前妙龄道姑与云震在车中打斗,由于后院是马厩,中间又隔着厨房,屋中的人不易觉察,屋顶却是不同,那美艳少女乃是武林大豪金陵王的独生爱女,武功不在西门咎之下,妙龄道姑甫一出声,她在屋中立即听到,展眼便已追踪下去。
接着单彤等也发觉屋上有警,纷纷赶出,朝三人所去的方向追去。转眼之间,上十条人影兔起鹘落,直向北面驰去。云震俯伏在瓦沟之内,身子无法动弹,反而未被发觉。
云震面孔朝下,看不到四周的景物,但知西门咎追赶那妙龄道姑,两人俱已离去,他身子无法动弹,心头愤怒已极。无聊中,不觉向瓦缝中望去,见下面灯烛闪亮,床榻如新,罗帐雪白,敢情是客栈中的一间上房,只是房中静悄悄的,一无人踪。
须臾,街上传来梆子声音,天时已过二更,这时, 下弦月徐徐升起,都市的繁嚣逐渐隐去,夜凉似水,寒露渐重,云震伏卧瓦上,身上已感到有点寒冷了。
那清脆的梆子声音,使云震联想到西门咎的竹筒,想到西门咎,随即就想到算命先生张铁嘴。于是,他想到那一块他犹未见过的“玉符”,也想到已经失去的“罗侯心法”,想到“罗侯心法”,不禁恨极了那妙龄道姑。
突然间,他心头灵光—闪,猛然想到,那“罗侯心法”不过是黄绢,绢上抄写着—篇经文依稀还能记得。
想到这里,他立刻心中默诵,一字一句的背诵那篇经文,幸喜从头至尾, —字也未遗忘。不禁大喜,唯恐时日一久,会有遗忘,连忙又从头至尾默想一遍,将那“罗侯心法”
—字不漏的牢牢记住。
原来云震父亲武功并未臻至上乘,不过天性任侠,薄有声誉,但也不过普通江湖侠士而已。云震之母则是书香之后,且是一位才女,云震六岁丧父,未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