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和尚倏地笑道:
“当真侯门深似海,好大的宅第。”
那谷涛洪声一笑,转面道:
“大师夸奖,尚未请教。大和尚上下如何称呼?”
一本和尚道:
“嵩山一本。”
谷涛道:
“昔年名震江湖的大方头陀……”
一本和尚傲然道:
“那是咱家的师父,不过已经圆寂了。”
谷涛容色一动,转面一望归隐农,道:
“请恕谷某眼拙,这位老英雄贵姓大名?”
归隐农含笑道:
“老朽归隐农。”
谷涛哈哈一笑,抱拳道:
“原来黄山剑客驾到,失礼,失礼。”
归隐农还了一礼,笑道:
“曾闻西北道上有一位成名英雄,人称‘独霸西天’……”
谷涛呵呵大笑,截口道:
“昔年匪号,早已弃置不用,倒叫归老英雄见笑了。”
云震心中暗道:
“西天一霸,作了金陵王的家将,看来高华这座府第,确是藏龙卧虎之地了。”
谈笑中,众人已走到那府堂之外,谷涛忽然驻足站定,朝云震抱拳说道:
“恕不多送。”
那俏婢引凤欠身一礼,道:
“公子爷请随婢子来。”
谷涛满面含笑,道:
“归老英雄与大和尚,请随老朽入内奉茶。”
将手一伸,朝那华堂门中比了一比。
云震与归隐农闪电般交换了一瞥眼色,两人一样心思,觉得既是自行投到,到此地步,势不能畏缩不前,暗想来者是客,对方总不能不顾江湖规矩,骤然动手,只要能全身而退,纵然此行目的不达,那也无所谓了。
两人目光一触,有了默契,云震朝引凤一摆手道:
“请头前带路。”
引凤嫣然一笑,蛮腰一扭,转身行去,云震跟在她的身后,那铁娘手拄钢杖,随后而行,一本和尚眼望三人的背影,愣了一愣,突然叫道:
“云震慢点,我陪你一起去。”
人步追了上去。
那铁娘猛一回身,愠道:
“你这和尚,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一本和尚瞪目道:
“谁家的规矩?”
铁娘怒声道:
“咱家的规矩。”
一本和尚吼道:
“洒家不管你规矩不规矩……”
铁娘勃然大怒,不待他将话讲完,厉声喝道:
“臭和尚,老娘叫你识得厉害。”
呼的一杖,当头击去。
这一杖泰山压顶,振起一阵疾劲啸风,势道凌厉无比,一本和尚吃了一惊,心中暗道:
“难怪这老婆子气势汹汹,果然有几分本领。”
他心中在想,口中也念念有词,肥胖的身躯横里一闪,避过敌杖,双手抓住禅杖尾端,一招“横扫千军”猛地反击过去。
铁娘怪叫道:
“好哇!老身已经上十年没有开杀戒了,今日有我这钢杖,就没有你的银杖,有你……”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火星飞溅,余音枭枭不绝。
双杖交击,两人同被震的虎口一荡,手臂发麻。
铁娘叫道:
“好秃驴,果然有几斤蛮力,再接老身一杖。”呼的一杖,拦腰击去。
一本和尚冷笑道:
“谁还怕你不成。”禅杖一横,猛然迎去。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云震暗暗忖道:
“今日来此,为的是查探‘玉符’的下落,此事只能智取,这铁娘仅是高家一名手下,纵然将她击败,也解决不了问题。”
心中盘算,铁娘与一本已是双杖交挥,狂风暴雨般恶斗起来。
这两人用的都是长兵器,力猛招沉,打得凶悍无比,观战之人,被迫得纷纷闪避,后退不已。
云震看了数合,朗声叫道:
“两位住手,请听在下一言。”
铁娘骄狂自大,一本和尚好勇斗狠,恶斗方酣,虽听云震劝阻,两人充耳不闻,恶斗如故,谁也不加理会。
云震眉头一蹙,扬声道:
“两位暂停片刻!”
铁娘冷冷说道:
“人微言轻莫劝架,你就站在一旁观战吧!”
云震闻言,不禁怒气暗生,脸色一沉,道:“在下请两位住手。”
声甫落,霍地迈上一步,双手一分,陡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
第 十 章
云震陡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这一着大出众人意外,刹那间,人人色变,全被震住。
要知,铁娘和一本和尚都是第一流身手,抓住两人的兵器,乃是谈何容易之事,何况正当激战之际,杖动如风,劲力山涌,若无远胜二人的力量,纵然抓到,亦是把持不住。
铁娘先是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厉声喝道:
“撒手!”力贯双臂,猛地夺钢杖。
云震冷然笑道:
“老婆婆好大的火气。”
右手一松,放了一本的禅杖,左手一抖,钢杖朝前一送。
铁娘恼羞成怒,全力夺杖,忽觉一股雄浑之圾的力道,涌上身来,不觉混身一震,蹬蹬蹬连退三步,落足之处,地面石板,全被被碎。
一本和尚双目圆睁,怪声叫道:
“哈哈!难怪张大哥当你红孩儿下凡,原来真有这大本领。”
铁娘羞忿难当,钢杖一振,狞声道:
“好小子,老身和你拼了。”
蓦地,一个细若蚊蚋,阴沉无比的声音道:
“铁娘退下。”
这声音起自铁娘耳畔,仅只她一人听到,众人只见她脸色一变,毫不迟疑,转身疾奔而去。
金陵王府十的人,似是见惯了这种突然的变化,人人脸色肃穆, 一言不发,云震和归隐农虽觉有异,却是不明内情。
一本和尚愣了一愣,叨唠道:
“老妖怪,不告而退,定有诡计。”
云震微微一笑,道:
“大师请在前堂等候,在下单独去拜会高府的主任。”
一本和尚道:
“咱家那死去的师父说过,江湖道上,有很多鬼蜮伎俩,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危险得很。”
云震肃容道:
“金玉良言,理当谨记于心。”
—本和尚道:
“那么你要小心了。”
云震点头应了,转身向那引凤道:
“有劳姑娘带路。”
引凤嫣然一笑,莲步姗姗,转向左边的回廊走去。
金陵王府屋宇连绵,崇闳壮丽,这一条回廊,长达二十余丈,引凤在前带路,行至无人之处,忽然脚步一慢,与云震并肩而行,娇声笑道:
“公子爷,最近几日,我家小姐情绪不佳。你见着了她,尚请容忍一点。”
云震淡然道:
“既然你家小姐情绪不佳,在下就求见高员外吧!”
引凤回眸一笑,道:
“我家员外,向来不见外客。”
云震淡淡一笑,突然问道:
“高老员外膝下,共有几位女公子?”
引凤微微一怔,柳眉一挑,道:
“公子爷一共认识几位高小姐?”
云震暗暗忖道:这个丫头十分慧黠,若不使点机诈,怕是套不出话来。
心念转动,不禁莞尔一笑,道:
“在下认识两位高小姐。”
引凤讶然笑道:
“两位高小姐,叫什么名字?”
云震道:
“一位闺讳洁,另一位芳名雯儿。”
引凤那点漆般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娇声笑道:
“这就奇了,咱们家只有一位小姐高洁,没有高雯儿。”
云震含笑道:
“也许在下张冠李戴,弄错人了!”
引凤嫣然一笑,道:
“云公子武功进步得真快啊,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了。”
云震淡然一笑,道:
“侥幸获得一位前辈栽培,不劳而获,说来惭愧。”
提到武功,不禁想到羁留在大盆山的张铸魂,一时之间,忽忽不乐起来。
引凤本待追问一句,发觉云震脸色沉重,愀然不乐,话到口边,终于忍住。
两人默然而行,须臾,走到回廊尽头,一色灰石墙垣,围住一所林木蓊郁的花园,花园之后,楼阁巍然。
引凤领着云震,穿过一座月洞门,道:
“过此即是内宅,外府的人,非奉传召,不得擅入。”
云震心事重重,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引凤见云震没有兴致讲话,只得默默带路,两人穿过碧树翠竹,进入一座高楼,引凤将云震领进一座小花厅坐定,欠身一礼,道:
“公子爷宽坐,婢子请小姐。”
云震道:
“姑娘请便。”
引凤双目含笑,向云震脸上扫视一眼,蛮腰一扭,转向内室走去,一名青衣小婢,手捧托盘,奉上了一杯香茗。
云震独坐厅内,心头泛着一种悒郁、惆怅、忐忑不安的感觉,雯儿,一个娇美如仙,纯朴善良的少女,云震曾与她同隐深山,过着神仙眷属般的口子,那如胶似漆,刻骨铭心的爱情,云震永远无法忘记,然而,那奇突的变化,那不合理的结局,云震百思莫解,却也永远无法忘怀。
雯儿像是一个梦幻中的人,似乎在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雯儿这个人,关于这一点,云震不知想过多少遍。有时,云震想到高洁,觉得雯儿与高洁之间,似乎有—种神秘的关联,这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云震每次想到此事,结果,总是陷于无边的迷惘痛苦之中。不过,他终是一个生具慧根的人,每当感到迷惘、痛苦之时,他就想着张铸魂的知遇之恩,想着“泰山大会”,想着“玉符”,想着自己肩负的责任,他时时警惕,时时自勉,不使自己意志消沉。
此际,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雯儿的倩影,重又陷于那无边的迷惘与痛苦中。
倏地,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
他霍然警觉,心头暗暗自责,忖道:
我今日来此,日的在于查探‘玉符’的下落,一己的私情,务必丢开。
转念间,忽觉眼前一亮,金陵王那独生爱女高洁,与俏婢引凤,相继走入了厅内。
高洁身穿一袭黑绸长衫,满头秀发,乌光闪亮,那美玉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