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智高放下背上赤条条的另一个人,像貌赫然神似司马子明,这是经过巧手易容的杰作。不同的是,这人脸色泛青七孔流血,即是最熟悉的人,也难辨真假了。——两人迅即外出,直奔园外,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有如蝙蝠宵飞,所经处无声无息,出笼脱锁走蛟腾龙。
万能兴高采烈,手中握了一壶酒,匆匆奔向秘窒。
酒已经灌入了司马子明的腹中,已用不着派人用刀剑去杀了。这一壶酒,是给那五人喝的。无毒不丈夫。凡是知道这件阴谋的人,必须全部清除,永除后患。
五个人都不见了,万能的惊恐是可想而知的,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五个人是害怕与司马子明交手拼命,所以逃走了。
他的主子,一定会要他的命。
他为人阴险机诈,足智多谋,把心一根,决定隐瞒到底,好在司马子明已死了,这几个杀手并不知道杀死司马子明所用的手段,不可能透露出去。再就是这五个怕死鬼,一定躲到天涯海角去了,决不敢透露口风。
只要他向主子保证人已杀了,谁来揭穿他呢?因此他怀着鬼胎,离开秘室。
司马子明被一盆冷水泼醒。
当他听到救他的经过时,惊得酒意全消,毛骨悚然,也愤怒如狂。
他狂暴地赤条条一蹦而起,愤怒地叫道:“那丧心病狂的畜生,好恶毒的阴谋,我要去把绿珠救出来,我要杀上长安……”
谢智高按住了他,急道:“大哥,你冷静些,千万不可冲动。”
“我能不冲动?我要……”
“大哥,你什么都不要做。”
“我…”
“大哥,我知道你爱绿珠,但是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果?”
“大哥,你知道老贼必定已有万全的准备,即使我们武力再高,也不能刺杀老贼。而老贼一怒之下,发动百万雄师南下交趾,女王结果如何?”
“这。。。。”
“你要知道,女王并不希望绿珠回国,女人祸水,绿珠尤其是灾祸之源。有她留在天朝,反而可以牵制老贼,至少可以让交趾平静一时。”
“依你之见,又待如何?”
“我们必须尽速返回交趾,再定计谋。大哥,你的天下在交趾,交趾才是你大展鸿图的地方。返回之后一我相信女王早有妥善安排。即使回到交趾,你也不能露面,必须等老贼败亡后,你才能以王夫身份露面,万一走漏风声,大祸将至”
“可是,我放不下绿珠。”
“你必须放弃,你胸罗万有,慎谋能断,应该知道权衡利害,绿珠身上,是百万生灵的寄托,一国的兴亡系于一身,你不能图一己之私而……”
“不要说了,我的心好痛……”_谢智高默然,片刻后,长叹了声道:“大哥,你如果坚持,兄弟何惜微躯?水里火里,兄弟决不敢辞。”
阮江也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长上务必三思,一旦兵临交趾,我们留在交趾的弟兄,亦将玉石俱焚,长上岂不前功尽弃?”
司马子明低头沉思,默然片刻。
当局者迷,激动中能冷静下来,就表示不怎么迷了。
谢智高接着又道:“石老贼权势正盛,如日中天,此时他必定戒备森严,贸然前往行刺,决不可能快意恩仇,必须假以时日,方能制其死命。”
阮江道:“长上,我们那些生死与共的弟兄,在交趾翘首以待,女王对长上一往情深,倚望甚殷,长上能因一己之私,眼看兵临城下吗?”
司马子明心中一酸,只感到悲从中来,以手掩面,泪下如雨,凄然呼号:“绿珠!绿…
珠…”
次日一早,七位行商策马过了天津桥,披星戴月兼程南下。
午后,金谷园传出少将军暴毙的消息。
谢智高估计得十分正确,女王根本就不愿绿珠返回交趾。
一代美人,成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心儿曾经多次返回交趾,但做梦也没料到司马子明隐身在深宫内,化身另一面目,襄赞国事,更没料到女王会牺牲她和绿珠。
金谷园中,当夜发生了许多事故,但除了万能总管之外,其他的人皆听不到任何风声。
死了的人藏尸枯井,不可能爬出来向世人诉说他们的冤屈。
所有的诗女奴仆,事先皆受到告诫,少将军风尘仆仆返家,沿途车马劳顿,如非必要,不许前往打扰。
第二天清晨,心儿去叫他们,才发现绿珠酣眠未醒,司马子明则已口中流血,魂归极乐了。
司马子明死得离奇而诡秘。
金谷园中的人都慌了手脚。
石崇不在,出了这种事,该怎么办呢?
还好,跟司马子明一起回来的新任总管有点主意。
司马子明是跟绿珠醉卧室中之时暴毙的,绿珠自然涉嫌最大了,依府中人的意思,就要把她抓起来。
但是万总管却力排众议,断然拒绝了。
他说他一路上追随司马少将军与绿珠姑娘凯师东返,知道这两个人情意深浓,绿珠姑娘绝不会陷害少将军的。
再者,少将军一身勇武绝伦,力敌万夫,胸罗万有,区区一点毒药,绝难逃过他的慧眼,只有一种鹤顶红除外。
此物无臭无味,唯色泛微红,一滴即可使人心摧肠裂,七孔流血,而少将军的死状,与鹤顶红鸩人之状极为相似。
想来,司马子明就是中了这种毒而暴毙的。
这一点倒是无须他来发现,府中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因为他们见过几个被鹤项红鸩毙的人,就是这付惨状。
只不过这种毒药极为难得,是石崇得自异域,除了皇宫大内中有一些之外,只有金谷园中存有此物。
绿珠新来乍到,才第一夜住进金谷园,何来此物呢?
这一说倒也有道理,金谷园中有鹤顶红,所以大家才能认得被这种药毒死的人是什么情形。
可是这种药却很难得手,据说是藏在一口玛瑙刻成的小瓶中,密藏于宝库之内,而宝库的钥匙,却是由石崇的宠妾保管着。
绿珠是绝不可能取得到的。
这解释自然很合理。
可是,谁又是毒死少将军的凶手呢?
那位新任的万总管说不上来。
可是,他却有个暗示,少将军既然是死于鹤顶红的,自然是去向可能有鹤顶红的人调查看看。
可能取得鹤项红的人只有一个。
她,是石崇的宠妾,也是金谷园中的主管。
既然是她,自然是谁也不敢去询问了。
万能以新任总管的身份又说话了——“七夫人自然不会是鸩杀少将军的人,可是可以想一下,曾经把钥匙交给什么人过?那样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
这话倒也有道理。
于是,大家又到七夫人的香闺,去作一番请示。,哪知七夫人的住处,却又出了一件意外,七夫人居然也暴毙于香闺之中,尸体旁边放了一壶葡萄酒。
那瓶葡萄酒是来自波斯的珍品,深藏于酒窖之中,而司马子明也是饮了这种酒而致送命的。
由一条人命弄成两条出来了。”
事情自然更为离奇了。
而且,两个人是死于同一种毒物,这意味着更不寻常了。。。。。。
万总管倒是能沉得住气,忙把侍奉七夫人的待儿找了来,详细地询问。
才知道七夫人昨夜曾经入酒库,灌了两壶珍藏的美酒出来,一壶吩咐送给少将军,一壶则自己携回屋去了。
而且此酒十分名贵,轻易不启窖饮用的。
密藏窖中,钥匙也由她保管。
她要是想鸩杀司马子明,倒是有机会的;只是没有理由。
因为她是石崇最宠爱的姬人,而司马子明则是石崇的义子,两个人平素的关系相处得不错。
石崇赴交趾出使时,才由司马子明送回金谷园中居住,而且把一切重要的机密都交给给她保管。
实在没有害死司马子明的必要呀!
而且,她更没有害死自己的道理。
于是,家人们纷纷地起了各种猜测。
万能曾任驿丞,见过的多,处事冷静。
他详细地询问了七夫人的身世渊源,看看她是否会有什么仇家陷害,是否跟少将军有嫌隙。
结果知道司马于明对她非但无仇无隙,而且还有恩。
她的父亲也是个官,得罪权责,横陷在狱,问罪将死,是她去求了司马子明,司马子明又引见了石崇,石崇尽了很大的力量,拿出了许多珍奇的物品,四处打点,找到更高的关系,压住那位权贵,使她的父亲得以脱灾。
而她则因感激而愿以身相报,成了石崇的七夫人。
有了这样的关系,她怎会陷害司马子明呢?
这越发令人费解了。
结果又在她身上找到了一枚金钿。
那是一个很小的金盒子,用金链穿着,挂在脖子上,是当时女子们藏贴身体已的秘密地方。
打开盒子,里面有一方薄绢,刺绣着几行字,以及几粒红豆。
与君共盟誓,相约成连理。
君心一何忍,别遣侯门里。
侯门深如海,君似海上月。
明月时圆缺,旦夕犹可见。
咫尺逢山远,稍可慰情痴。
闻君有远行,流露雨丝丝。
终日盼君归,唯数红豆子。
是为君所遗,粒粒皆相思。
闻得君归矣,携得丽人偕。
自顾貌不如,戚戚心悲哀。
君属天堂里,妾心在尘埃。
尘埃昏且暗,安得君为伴……
这是一闭未完成的情诗与哀歌,前面的字迹已干,似乎是完成已久,但后面的四句,却是新添上去的。
字里行间,仿佛在埋怨着一个她爱过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司马子明。
难道他与七夫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吗?”
这倒是很难说的。
因为他们以前就相识,司马子明又是个英俊潇洒多情的男人,经常能赢得女孩子芳心默许的。
而司马子明也经常做一些近似挑逗的暗示,惹得那些女孩子们心里痒痒的,因而就发生误会了。
像这位七夫人就是如此。
司马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