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声音发语道:“大小姐,你是上哪里弄了这么多银子?可害苦我啦!”
说话的姑娘正是淑红。
施瑞莲娇笑一声说道:“有人送你银子你还不想收。”
淑红道:“给我?”
施瑞莲道:“不错,是给你的。”
淑红仿佛有些兴奋,说道:“谁给我的?”
施瑞莲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淑红道:“我不要,我从来不想要人家的东西。”“施瑞莲道:“那么连我的东西你也不想要了?”
淑红笑道:“这个大可例外,不过我也得知道你送给我银子作什么?”
施瑞莲道:“送给你做嫁妆。”
淑红嗔道:“又拿我开玩笑,我……我可不依。”
施瑞莲笑道:“难道你永远不出嫁?”
淑红娇笑一声,然后道:“要出嫁也得等小姐出嫁以后,最好你我嫁给一个人。”
施瑞莲道:“是你舍不得离开我么?”
淑红道:“就算是吧,怎样?”
施瑞莲道:“很好。”
淑红忽然间好象想起了什么,说道:“不知大小姐要到哪里去,这里可是大海呀!”
施瑞莲道:“我要找他,我知道他准会到这里来。”
淑红道:“你猜他准会到这里来看海么?”
施瑞莲道:“不是。”
淑红道:“那么,他来干什么?”
施瑞莲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武功那么好,江湖上又出了这么多事,他必定会来瞧热闹的。”
淑红沉思片刻,忽道:“难道这江湖豪杰失踪一事就不可能是他所为?”
“也许。”
淑红又道:“如果是他,那……那小姐还嫁给他么?”
施瑞莲道:“我说的话难道还会改变?”“
淑红叹然道:“但愿不是他才好。要不可真还有点麻烦。”
施瑞莲道:“有什么麻烦?到时我也可以帮他!”
淑红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施瑞莲在摆手。
淑红惊疑地道:“你……”
施瑞莲小声道:“别说话,有人朝这里来了。”
施瑞莲挽起淑红的左臂向上一纵,毫无声息地隐没在一处山凹中。
海边的风很大,也很凉。微风吹进山凹的时候,淑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四月的天气还这么凉爽,真让人不可思议。
过不多久,果然先后纵来两条人形。
他们立身之处距小姐所在只不过二十来步。
星光下瞧不清是淮,但他们说话时的各种手势却都还瞧明白。
当时东风正疾,二人的说话竟连一点儿也不能听到。
淑红胸前如揣玉兔,她的嘴巴早已张开。
淑红向身旁的施瑞莲瞟了一眼。
可是施瑞莲不在!
淑红不由得浑身打团。
这时候风仿佛起得更大。
浪涛拍击着海岸,发出振耳的声音。
淑红将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看清那二人说话的情形。
那二人早己不见。
这时,淑红多么想喊。但她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那两条人影怎么可能在自己的视线下消失?
淑红完全记得自己连眼皮也没有动过一次,更没有离开过半瞬目光。
即使去看大小姐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离开那两条人影。
但是那两条人影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难道是幻觉么?不可能。那两条人影施瑞莲也是看到了的。
她不仅早已看到,而且老远就已听到了两人走来的脚步声。
施瑞莲就是施瑞莲。
她不仅武功高强,而是心细如发。
她在淑红的心中仿佛就是上帝。
但是施瑞莲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淑红略伸了伸身子,伸出头来,向四面巡视,四周静得出奇。唯有脚下波涛拍岸的“哗哗”声。
同时四周也黑得出奇。只有满天繁星闪烁。
淑红看看天,东北方不知什么时候布上了乌云,这时候黑云在涌动。
难道要下雨了?
淑红几乎急得要哭了。
她止不住大声呼道:“施瑞经,你在哪里,你快来呀!”
无人答应,仍是一片寂静。
竟然连一丝儿回声也没有。
淑红跑出山凹试图想朝原路跑回去。
她想,她只要跑到那客栈就好了。
因为客栈里有人。她看到人就不需害怕。
而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甚至希望能看到一只小动物。
一个人最伯的时候和最孤独的时候只要看到生灵心情就会好得多。
可淑红什么也看不到。
不仅看不到,而且她已不能行走。
她的两条腿早已瑟瑟发抖,早已不听使唤。
她眼巴巴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急出了眼泪。
这时,她才感到武功的重要。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跟小姐一道去学武。
她一想起那刀、那剑,就觉得那些东西与人很亲近,很友好。
原来这一切早已铸成大错,早已种下祸根。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经常要小姐搀起手臂,带着她飞腾。
犹如两匹连缰同行的马,飞驰在树尖、在房顶。
那时候,她只觉得多么好玩,多么新鲜。
直到刚才施瑞莲带着她飞驰到这里时。她还在玩弄这种滋味。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飞纵奔腾不仅好玩,而且还可以救命。
这种事为什么早没想到?
淑红心一横又迈开了脚步。
但是她的脚还没移开,她的人就已经瘫软下去。
偏偏这个时候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湿了淑红的头发,浸湿了她的衣裳。
她想不到自己倒霉的时候还遇见这种天气。
她又怎么知道这天气本就应该出现在沿海一带?
所以她急、她气,她怨!
她最怨的是施瑞莲。
施瑞莲虽是她的主人,但和她之间的情谊又何止胜过亲姐妹?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丢掉她。
但她偏就离开了她。
她明明知道她不会武功,胆子向来不大,可还是要走。
她不但要走,还居然连半句招呼也没打。
多么狠心、多么无情!
但是,谁叫她是施瑞莲呢?
这时淑红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的身子本就抖得厉害,这时她想起自己的经历,她的身于仿佛在抽搐。
她摸着打在脸上的雨水,难道那不是眼泪?
雨越下越大。
淑红如今已是泡在雨水中。
正在这时,东边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跟着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
雷声刚过,淑红倏然想起一些事情。
她发现自己还能用脑,所以她慢慢地不再害怕。
凡是能够用脑的人,不但不会怕,还一定会考虑求生的法子。
所以她开始想怎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一想到这件事,脑海中就猛然冒出一个字:爬!
她朝着来路,猛吸一口气,开始艰难地爬行。
地面是坚硬的石块,象这样柔嫩的身躯压下去,岂有不撕破皮肉之理?
所以她越爬越气,越气越爬。
爬不到十丈距离,她已痛得难以忍受。
一气之下,淑红浑身一振,猛然使出平生之力。
想不到她居然站了起来。
紧接着,猛一跺脚,她将雨水踢得四处飞散。
淑红止不住一声轻笑。随之大呼:“大小姐,你不用神气啦,你以为我不能回去么?哼!”
她一边说,一边定,她竟觉得自己越走力气越大。
她仿佛看到了客栈。
临海客栈。
白天还闹哄哄的。今晚怎么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外面正下着大雨,还不时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
按理,夜出的人也早该回客栈了,难道所有的人都已睡着?
这时候,客栈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白色劲装,肩扛一柄古铜色长剑。
室内没有光,只觉得隐隐有一团白影在晃动。
火刀打在人石上,火被点燃。白衣少年然后去点蜡烛。
借着灯光瞧去,但见室内铺着八张红漆桌子,每张桌的四周围着四条长木凳。
每张桌上放着十碟丰盛的菜肴,还有两壶酒!
白衣少年看到这些,仿佛大吃一惊,走近细看的时候,竟发现每个碟子里还冒着热气。
屋里很静,仿佛能听到烛火晃动的声音。
外面本下着雨,这时候却连下雨的声音都已听不到。
唯有一股阴森森的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烛火有几次竟差点熄灭。
白衣少年仿佛有些害怕,也许因为好奇,他端着烛,朝后园走去。
到得后园,要经过一块小坪才能到达曲廊。但白衣少年并没有走入坪中。
因为这时候雨已停歇,所以,他满可以端着蜡经过坪中到曲廊去。
多么古怪的天气,雨来时不让人知,其实停得又何尝不快?
白衣少年端着蜡烛,站在前堂后门的门口,双眼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地上。
这时,他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非常的难闻,他想他本该早就到的。
因为这是他早已闻惯了的血腥气!
可他偏就这时候才闻到。
而且竟然是先看到后方才闻到。
他看到坪中躺着三十六个人,三十六具尸休!
雨初停,坪中有水流动。
难道是血?
白衣少年不敢想,他只得返回屋中。
室内阴风啸嗦,风越来越大,烛火正在不停地摇曳。
白衣少年生平有了第一次惧意,但仅是一现而已。
而今他已不再畏惧。
也许他根本就不曾畏惧过?
只见他取下剑,连鞘握在手中,两眼看了剑身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衣少年没忘了去模一摸自己的鼻子,因为他早已成为习惯。
巨烛已残。东边桌上已摆满十个洒壶。
詹庆生还在喝酒。
也许他喝得下这十六壶酒?
这时候,酒香四溢,整个屋子早已变得燥热起来。
淑红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关在一个小屋中。
室内四壁光洁,竟然是用岩石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