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冷冷道:“你也算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了。
沈陵不明其意,只好耸耸肩,没有作声。
“你明知我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窥伺在侧。但你仍然煞有介事地假装运功打通脉穴,直到我这时现身,你才肯睁开眼睛……”
二夫人说完之后,还嘿嘿冷笑两声。
沈陵气往上冲,暗中骂了一声:“该死”,原来冷月的打赌是个诡计,无非是愚弄他罢了。
二夫人接着说道:“我命秋云另行禁制你时,故意留下了一点空隙,以你的功力,实在是不难打通脉穴,恢复武功……”
“那我为何要假装?干脆不与她打睹,岂不省事?”沈陵淡然道。
“你是想叫我估错你的功力。”二夫人冷冷道:“但你放心,我绝不会错估你的,我宁可高估你,亦不愿低估,以免无意中吃大亏。”
浓陵心中微微一动,心想你既然不知我已恢复功力,我当然不会笨得再与你争辩,届时候机逃走,可增加成功机率。
他装作心意被识破,缓缓垂下头来。
“冷月,把他移放到秘箱中,我此去说不定要到明天才回来。”
她边说边转身向舱门走去。
冷月应声是,立即将沈陵抱起来,随她出舱外。
沈陵已恢复了功力,身子虽被冷月挟起,但他随时都可以制住冷月,但他却没有出手。
出了舱门,冷月向反方向走,把他挟入一间舱旁,沈陵正要出手。
外面却传来二夫人的声音,道:“冷月,动作快一点,我有话要交代……”
冷月应声道:“婢子来啦!”
她一脚踢在壁上,马上出现一道横长形的秘门。
冷月随即将沈陵横着推进去,一面把门掩上,一面道:“你且耐心等一下,我马上送点食物给你。”
冷月匆匆出去了,沈陵躺在黑暗中,像是在一口棺材里似的。
起初连呼吸也感到困难,但过了一阵,眼睛不但已适应了黑暗,并且还看见壁间透入极为微弱的光线,由此证明这一处称作“秘箱”的地方,并不是密不通风的。
说也奇怪,沈陵此刻突不感到窒息了,这就是心理作用,起先他以为此箱密不通风,是故感到呼吸困难。现在他发现微光,顿时感到呼吸已顺畅。
外面没有声响,沈陵谨慎地移动四肢,使血液畅通,以便随时行动。
虽然目下他处身于这样一个黑暗的箱子中,但他的心情,已经大为轻松。
一来他已经恢复功力(虽然莫名其妙地消退的四成内力仍无法恢复),而对方竟然尚不知道。其次,他昨天已将老陈留置的“情报”传送出去了。
这件情报的内容,非同小可,乃是报告组织中有东厂的间谍潜伏。
沈陵在接获命令,要他接应老陈时,方始得悉这件事的内情。所以他现下的确为了自己达成了任务而感到轻松。
个人的安危生死,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似乎已无足轻重了。
当然“遗憾”不是没有,假如身死,主要任务无法达成,岂非失去参与工作的意义?
他的思绪像风中的游丝飞絮似的,漫无目的地飘浮,突然间停在脱逃行动上。
外面悄无声息,他侧耳听了一阵,忖道:“现下船只靠泊在岸边,反而不是逃走的理想时机,但我得早作准备,以便一有机会,马上逃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从靴筒内取出一把小刀,刀锋薄而锋利,他找到一道合适的缝隙,便用刀锋刺戳。
很快的那道隙缝,已变作足以透过目光,略略可见外面情景的一道小缝。
外面是间小舱房,他早先被带入来时,已经看在眼中,现在从缝隙中窥看出去,至少可以知道有没有人在房中。
此外,他的目光尚可望见正对面舱壁上的一扇窗子。窗户支起了一半,透入强烈的光线,还可以听到波涛拍岸之声。
沈陵矍然地望着那扇窗户,忖道:“窗外就是码头了,我只要窜得出去,就可回到自由广阔的世界中,只不知外面有没有守卫?”
但逃走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因此他禁不住要尝试一下。
第一步是设法逃出这个像棺木的木箱,他伸手轻推一下,从细微的震动中,得知箱门是掀起的,闩锁的地方,自然是靠地面这一边。
沈陵暗自笑道:“那位二夫人未免自负过甚,居然不搜我的身子,不然的话,我真会被困死在这条船上。”
他从靴跟的接缝中,抽出一支薄得不可再薄的钢片锉刀,找到箱内下方的缝隙,毫不费力就插透过去,然后往中心点,也即是没有闩锁的部位削了过去。
直到锉刀边缘碰到阻碍,沈陵轻轻抽动两下,听到锉刀在金属上锉锯的声响,便确知闩锁必在此处。
接着他抽出锉刀,从另一边如法炮制,插入缝隙中后,向闩锁方向移动,直到碰到闩锁,才轻轻抽锉两下。听到了金属被锉之声,这才停下来,研究下一步用什么手法弄开闩锁。
他之所以自两边测试闩锁,其目的是要确定闩锁的大小,从而推测出是何一类型的闩锁。
这是相当精巧复杂的一门技术,因为闩锁种类甚多,又随着地点和物体的形状而有所变化,是以虽有特制工具,但仍然须推断得正确,才可以动手。
他想了一下,由于这是一枚陷入臼内的竖形状插闩,外面不须加锁,因为箱内之人既无法伸手出去拔开插闩,亦无法在里面挑起此闩,因此相当牢固安全,除非将箱门撞开,否则无法弄开。
沈陵思考的结果,决定用钢锉锉断它。
因为此闩是隐藏在箱中的,绝不会粗大。
不过在锉的时候,仍然需讲究技术。
他使用这支钢锉,只向内拉,以免细屑掉在外面,被对方进来时发现。
用时抽了几下后,就用另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磁性铁片,把细屑吸起,收放在箱内,一切弄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丝毫痕迹。
不久,他将工具完全收妥。此时箱门的插闩,已经锉去十分之九,只剩下那么一点点不连着。
幸亏他没有完全锉断,因为不久冷月就走进来,而且还有秋云。
她们打开箱门,没有发现异常。
一阵饭香肉香,扑送入沈陵的鼻中。
秋云将窗户打开,冷月则将沈陵拖出来,道:“你饿坏了吧?”
秋云向外面道:“把舱门关上。”
外面大概是侍卫,应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两女将饭菜摆好在几上,沈陵席地而坐,看看这些精美浓香四溢的小菜,以及热腾腾的白米饭,实在禁不住要流口水,肚中饥肠咕咕直叫。
冷月道:“沈先生举筷之前,婢子还有一句话奉告。”
沈陵不便现出难看的样子,还装出一个微笑道:“你请说。”
冷月轻轻叹口气,道:“二夫人吩咐说,这一顿饭不能让沈先生白吃,正如你到饭庄吃饭,须得付帐的道理相同。
沈陵微微点头,道:“可以,只不知价钱如何?”
冷月道:“二夫人倒是没有开出价钱,只请沈先生自行给付。”
沈陵沉吟一下,道:“这倒是不易使人满意的难题。如果付得太少,你家二夫人可能嫌我小器,如果付得太多,她亦不以为是慷慨大方,而且还会在暗中笑我是呆子。”
“那怎么会呢?”
秋云第一次说话,她见沈陵一直不瞧她,态度不大友善,因此忍耐着不开口,直到现在,方始开腔:“只要你付出代价,二夫人必无话说。”
沈陵皱皱眉头,不理睬她,向冷月道:“这样好不好?你去问问二夫人,她要什么代价,反正她心中有数,知道我这种浪迹江湖之人,一两天不吃饭,也算不了一回事。”
冷月摇摇头,道:“不必去问她啦!”
沈陵讶然道:“难道你可以代她作主出价么?”
“什么出嫁不出嫁,我又不是老得没有人要的老处女,这婚嫁之事,不必你操心。”
沈陵知道她故意乱扯一通,目光无意中落在那些饭菜上时,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冷月噗嗤一笑,道:“你肚已雷鸣,一定很饿了,是不?”
沈陵苦笑一下,黯然不语。
秋云道:“沈先生,小婢提出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一个字,就算是付了帐,如何?”
沈陵并不急于吃饭,倒是很想知道她提出一个什么问题。
当下他点点头,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秋云大为得意,含笑道:“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在城里过夜?”
“前天夜里?”沈陵反问道:“就是我在妓院,第一次见到你们二夫人的那一夜么?”
“是的,就是那一夜。”
沈陵考虑了一下,道:“是。”
秋云作了一个手势,道:“先生请用饭吧!”
沈陵怀着满腹疑团,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忽然中止,抬头问道:“是不是二夫人预先吩咐过的问题?”
“当然是啦!”秋云微笑道:“要不然婢子有这么大的胆作主么?”
“她这个问题,实在是教人莫测高深,我已回答是在城里过夜,但这个回答,对她有什么用处呢?”
“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
“你家二夫人,实在是个才智绝世的女子,可惜天公不作美,偏偏让她长得这么难看。”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女面上,眼中只没有丝毫惋惜之意,与他说话的口吻,完全相反。
可见得他心中所想的,与他口中所说的,根本扯不拢。换言之,他实是假装惋惜,事实上却是观察对方的反应。
由于他这个试探手法,用得不着痕迹,是以秋云冷月二女,猝不及防,却同样泛起含蓄的笑容。
沈陵立即证实一件事,如果二夫人真的很丑,她们当然会同意自己的惋惜之言,但现在看她们的反应,可见得二夫人并非真丑。
他马上心安理得地开始扒饭。因为他虽是输了一着,但亦捞回了一票。否则他这顿饭难下咽。
秋云碰了冷月一下,道:“我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