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原已泡好一壶茶,三人一面品茗一面谈些别后之事。
“郭小姐……”
“喂!你是怎么搞的?”苏小欣急忙打断他的话,不高兴地嚷道:“我和表姐都叫你沈大哥,你却口口声声喊表姐为郭小姐,是我们高攀不上呢?还是你不屑下交?”
苏小欣说起话来像放连珠炮,沈野早已领教过她的厉害,急急陪不是。
“沈大哥可是要问小妹来此的目的?”郭玉玲一向具有才智之名,见情知意,立即猜出沈野的心意。
“我想你定是奉命而来,不知令义父有何差遣?”沈野沉静地道。
他是何等人物?用不着细想也知道这位郭大小姐乃是奉命而来,同时猜想对方业已知道他的底细。
他之所以被称为杀手中的杀手,是因为他除了一身超拔的武功外;还具有丰富的江湖经验和过人的智慧。否则怎能成为这一行业中的长青树?
因为杀手的生命周期通常都很短暂。
杀手是猎人,但也可能是猎物。
所以,一个超凡的杀手必须武功与智慧兼备,始能生存。
“差遣两字不敢当,而是急事相求。”郭玉玲诚挚地道:“他老人家本欲亲自前来,奈因俗事缠身,故特命小妹前来。”
“究系何事?”
“请大哥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心力。”
郭玉玲自怀中取出那枚“追魂符”双手奉上,神色凝重地道:“义父老人家知道这个请求很过份,但除此之外已别无他途,祈请大哥首肯。”
“令义父言重了,我曾对他有过承诺,不论他有何差遣,绝不会推辞。”他接过那枚信符,道:“请将有关详情告诉我。”
“事情是这样的……”
※※ ※※ ※※
目下正是宪宗成化二十三年,亦是大明朝岌岌可危时期。
西北有鞭靼各部,劫掠窥伺,寇占河套,荆襄流民百万,遍地盗贼,随时随地会割据叛乱;广西桂柳之间,大藤峡瑶民蠢蠢欲动,沿海则是倭寇,伺机作乱。
此外,各地藩王,心怀二志的更是不在少数。
总而言之,假如当今宪宗皇帝昏庸如故,不出三两年之内,大明江山就将大半落入异族之手了。
可惜宪宗这个昏君,仍然听任奸臣与太监把持朝政,冤杀忠臣良将,搞得乌烟瘴气。
去年(成化二十二年)仲夏,铁面御史张安,查获现掌东厂独揽大权的梁芳阴谋私通鞑坦的证据,冒险面圣参奏,谁知却被宪宗斥为无稽。
张御史自知弹劾不成必有横祸,当晚即将梁芳通敌的证物密交其独子张云飞,化装潜逃。
果不其然,张御史即于午夜无故飞头,府中凡是可供藏物之处,皆被彻底搜查。
事后官方发布消息,乃系劫盗杀人云云。
张云飞潜逃出府后,暂在京师之贫民窟藏身,几经转折,始与靖安侯韩朝宗秘密取得联系,并获得安全庇护。
靖安侯乃是当朝少数几位元老忠臣之一,目睹奸贼当道扰乱朝政,痛心疾首自不在话下。
但他衡量情势,奸贼权倾朝野,绝不可与之正面抗争,于是他明里与对方虚与委蛇,暗中秘密结合那些忠臣,与奸贼展开争斗。
由于他自幼即在少林寺习武,封爵之后仍然与部分武林人士保持联络,因此,他这个秘密组织中有不少武林人士参与,“北地双杰”就是经由第三者仲介而参加该组织,而成为核心份子。
此次张云飞之所以获得安全庇护,这些武林人士出力甚多。
梁芳这奸贼虽然暗杀了张御史,但却被张云飞携着自己那些通敌证物逃掉,立即出动东厂密探高手搜捕,并封锁所有城门,严密监视进出城门之人。
由于张云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梁芳认为他潜逃出京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将搜查重点置于城内,尤其对那些平日与张御史交往密切的王公大臣府第,搜查得更为彻底,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可是历经三个多月,仍然追缉无功,梁芳怀疑有某个秘密组织在暗中为张云飞提供掩护,于是商请锦衣卫支援人手,加强侦缉。
如此一来,靖安侯这个秘密组织就感到压力大增,如不设法应变,张云飞迟早难逃被查获的命运。
说巧正巧,就在两个月前,该组织发现司马长青的续弦夫人行踪可疑,经予监侦调查,证实她是东厂的密探。
据此研判司马长青的身分可能已引起对方怀疑,甚至已曝光。
于是将计就计,故意借司马长青的被捕,传输张云飞已被护送出京的假情报给对方,诱使东厂高手密探出京追缉,并伺机搏杀之,以减轻在京师的压力,确保张云飞藏匿处所之安全。
可是以靖安侯的组织实力,与对方周旋尚感吃力,哪里还有余力来搏杀对方的密探高手?
所以正多方积极网罗武林高手以增强实力。
郭玉玲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最后,她神色极为凝重地道:“目前梁芳已中计,先后派出数批密探追捕,我方亦已展开牵制行动,惟对方的主事人,很可能是东厂四大高手中的某一个,而且实力空前强大。因此,我义父逼不得已才命小妹前来请大哥一伸援手。”
沈野听后,沉吟半晌,始道:“令义父贵为侯爷,竟然甘冒杀身之祸,为天下苍生与奸贼周旋苦斗,令人肃然起敬。撇开我对他的承诺不谈,我这个江湖浪子亦甘愿为此事略尽棉薄。”
“大哥,天下苍生会感激你的!”郭玉玲真诚地道。
“你别如此说,那将令我汗颜。三十年的岁月,我只为自己而活,从未顾及他人,更别说天下苍生了。”他自嘲地苦笑。
接着将话锋一转:“你们的组织中必定人才济济,就以那个谋略导误计划来说,策划之人如无过人才智,很难设计得如此周密,的确今人敬佩。”
“是我大表姐策划的。”一直在旁插不上口的苏小欣得意地说:“她本来就是有名的女诸葛嘛!”
“哦!原来是你的杰作,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沈野大感意外。
“大哥谬赞了!”
郭玉玲谦声说:“小妹这点小聪明,算不了什么。大哥你身怀绝世武功,机智过人,声威震惊江湖,才令小妹钦羡呢!”
“干我这一行的,人见人厌,你竟然羡慕?”
沈野苦笑道:“虽然我接买卖时选择甚严,但总觉得有伤天和,我看这一行的工作不能再干下去了。”
“沈大哥,你究竟是干哪一行的?为何人见人厌?”苏小欣不解地问。
敢情小丫头并不知情呢!可见郭玉玲保密工夫非常到家。
沈野怔了一下,道:“我是清道夫,所以人人都讨厌。”
“奇怪!清道夫有什么不好?怎会惹人厌?”苏小欣越听越湖涂。
“沈大哥是在江湖上清扫垃圾,所以江湖上那些坏人都讨厌他。”郭玉玲接口道。
“我还是不懂。”苏小欣仍然摇头。
“你年纪尚小,最好不要懂。”郭玉玲笑道。
沈野见小丫头一脸茫然,不由暗笑,接着将目光落在郭玉玲脸上,道:“你是何时得知我的底细?”
“还说呢!我被你骗得好惨,一直认为你只粗懂拳脚,直到来此之前才得知真相。”郭玉玲白了他一眼,接着将如何得知的事说了。
“很抱歉!那时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不得不隐瞒某些事实。”沈野歉然地说。
“我并没有真的怪你,何必说抱歉!”郭玉玲轻声道。
“那就好。”沈野转过话锋,道:“对啦,你们此次行动的大目标为何?”
“保护张云飞以及维护梁芳通敌证物的安全。”郭玉玲神色一怔地道。
“纵使达成目标,那又如何?那昏君根本不相信梁芳通敌之事。”
“我们原本就不寄望昏君会采信,而是寄望在东宫太子身上。”
她顿了顿,又道:“东宫太子是位英明而仁厚之人,私下非常同情张御史的遭遇,对朝中那些祸国殃民的奸贼恨之入骨,一旦登基,只要握有梁芳通敌铁证,必会清除这个卖国贼,如此大明江山就可保住了。”
“宪宗现在还不到四十呢!那还要等多久?”
“快啦!最多不会超过一年。”
“你何以能如此肯定!”
沈野诧然道:“莫非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事情是这样的。”
郭玉玲微微一笑:“宪宗这昏君十六岁即位,至今已有二十三年,最宠信万贵妃,这件事你可曾听人说过?”
“我听说过,当今那位宰相万安,好像是万贵妃的侄子,对不对?”
“这个卑鄙的奸臣,哪里是万贵妃的侄子?”郭玉玲叹口气,道:“原因是万贵妃常常自恨门阀卑微,万安知道后,便自称是万贵妃的子侄,因此博得万贵妃的欢心。唉!这个老奸臣,只晓得结纳内廷宦官,巩固自己的权位,哪管朝廷安危和天下疾苦?”
“是不是万安也是谋害张御史的主谋之一?”沈野问。
“他倒不是,真正的主谋该是万贵妃这个老妖妇。”
“咦!主谋不是梁芳么?怎会扯到万贵妃身上?”沈野讶然道。
“这是宫中的一件秘密。”郭玉玲叹息道:“这个老妖妇不知有何狐媚之术,不但把宪宗皇帝迷得死死的,还把梁芳给勾引上手,两人暗中狼狈为奸,玩弄宪宗于掌股之中。张御史详奏梁芳,万贵妃怎能饶了他?如果没有她在暗中支持,梁芳怎敢就在被弹劾的当晚,派人暗杀了张御史?唉!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当宪宗即位时才十六岁,万贵妃已经是三十六岁了,可是这个昏君一直迷恋她,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她一定长得很美,而且很媚,否则怎能将那昏君迷住?”
“她果真长得很漂亮,直到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但瞧起来,还像是二三十岁的少妇。也正因如此,致使昏君的身体日渐清瘦,健康状况非常差。据内廷传出的可靠消息,昏君目下连多走几步路都会喘息个老半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