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郎道:“你纵然是武功高强之辈,但落入我们手中,亦是无法施展,你大概已看出了这一点。”
沈陵道:“是的,刚才那魏二爷带了两个高手前来搜查,居然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咱们,后来又忽然惊退,一定是你有某种特别厉害的手段,方能如此。只不知那魏二爷是何许人物?”
黑衣女郎道:“他是京师内最有财势的人物之一,就算是公侯大臣见到他,都怕他三分。”
“他是东厂的人?”
“他不是东厂的,而是统领锦衣卫的大人。”
“原来如此。”沈陵冷然地道:“反正厂卫是一路的,难怪谁也惹不起。”
“你呢?”
黑衣女郎突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沈陵苦笑一下,道:“我读书学剑两无成,只好到处漂泊,四海为家,哪儿有差事我就暂时定居。”
黑衣女郎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沈陵耸耸肩,道:“没有人,和你一样。”
黑衣女郎泛起同情之色,但突然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打算用这种话博取我的同情么?”
沈陵道:“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据实直说而已!”
黑衣女郎似信非信地睨视着他。
过了一会,才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实话。”
沈陵道:“姑娘在京师居住了很久么?”
黑衣女郎道:“不很久,我原是南方人。”
沈陵道:“我听得出你的口音。对了,姑娘贵姓芳名呀?能否赐告,以便称呼。”
黑衣女郎摇摇头,道:“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了,因为我们马上没有谈话的机会啦!”
沈陵道:“原来如此。”
黑衣女郎感到他的反应,有点异常。
任何人听了她的话,一定会心慌意乱而追问下去,他却不是这种反应,可见得内中定有古怪。
她惊讶地再行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年轻男人,但见他剑眉斜飞,眼若寒星,有一股沉稳自信的气度。
沈陵这时也认为应该露出本来面目了,甚至不妨突然出手拿下她。因此,他的态度显得十分从容镇定。
他向她微微一笑,道:“姑娘不肯赐告芳名,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知你为何如此打量在下,莫非你怀疑自己出错了价钱么?”
黑衣女郎道:“我心中有一点疑惑,未能获得解答。那就是你的态度,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包括死亡在内,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沈陵道:“古来多少英雄豪杰有过视死如归的事迹,在下不怕死,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算不了奇怪之事。”
黑衣女郎嗤之以鼻,道:“你能与那些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仁人烈士相比?”
沈陵道:“为何不能比?在下干的工作就是舍身为国之事,与厂卫权奸之辈,难以两立。”
“你是厂卫的对头?”黑衣女郎似乎并不十分吃惊。
“不错。”沈陵淡然道:“假如你与厂卫有密切关系,不妨把我送去领赏。”
黑衣女郎问道:“你真叫沈陵?”
沈陵道:“是呀!姑娘难道不信?”
黑衣女郎不答反问,道:“你既与厂卫是对头,为何不识魏二爷是统领锦衣卫的统领大人?”
沈陵道:“锦衣卫的头子,照理说我虽不认其人也应当识得其姓名,但一来狄三娘等人行动诡秘,使我一时想不到锦衣卫方面也做出这般鬼祟神秘的勾当。二来魏涛没有说出名字,只说是魏二爷,我如何联想得到这魏二爷就是魏涛呢?”
他说得颇有道理。
黑衣女郎也不能不信。
她皱起眉头,沉吟一下,才道:“那么现在你猜得出我是什么人么?”
沈陵耸耸肩,道:“老实说,我猜不出来,而你行动之神秘,亦是早先令我没有猜出魏涛来历的原因之一。”
黑衣女郎道:“我如果把你带回去,那时不管你是爱国志士也好,是卖国贼也好,你的命运遭遇都是一样的。”
沈陵听她的口气,好像不想把他带回去似的。于是暂时打消出手之念。
黑衣女郎沉吟了一阵,又道:“可是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亦不敢擅自放了你。所以只好将你带回去交差。”
沈陵泛起了啼笑皆非之感,道:“你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放我,说了等于白说。”
黑衣女郎面色一沉,道:“我又没有答应要放你,你急什么?我爱怎样想那是我自己的事。”
沈陵暗暗运聚功力,随时准备出手制住她。
黑衣女郎如果知道这个年轻男人一身武功尚在的话,不但会震骇莫名,而且绝对不敢和他靠得那么近。
她的面色突然由冰冷变回温和。柔声说道:“说句良心话,你是不是爱国志士,那是另一回事,但我却胆敢断定你是个很正派的君子。”
沈陵讶然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黑衣女郎道:“这是因为我们靠得这么近,而你却没有一点失礼的动作。据我所知,你们男人总是喜欢占女人的便宜,哪怕是碰一碰也是好的。”
沈陵道:“如果是在平时,我大概不会如此老实。可是目前在你掌握中,生死未卜,哪里还有心情占便宜呢?”
黑衣女郎颔首道:“这话说得也是,但至少你蛮诚实,并不趁机承认自己是君子。”
她既不放他,又不带走他,老是找一些话来说。沈陵觉得随时皆可脱身,因此他又决定暂不出手,先瞧瞧她究竟作何决定?
黑衣女郎忽然四顾,轻声道:“又有人来啦!”
沈陵一直都在运功查听,但却不曾听到任何声响。
他不禁怀疑道:“真的?是不是魏涛那些人?”
黑衣女郎道:“不知道,我去看看。”
她一跃而起,在附近屋顶上转了一大圈,很快便回到沈陵身边。
她轻声道:“不错,是魏统领派出来的高手,严密封锁了这一带,但东南方却有空隙,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再作打算。”
沈陵道:“姑娘带着我的话,恐怕很难逃得过锦衣卫那些高手的耳目。”
黑衣女郎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你,让你恢复武功,与我一同逃出包围圈?”
沈陵道:“并非全然如此,在下如果能恢复武功,就算你放我逃走,我也不肯。”黑衣女郎大惑不解,问道:“你不肯?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陵道:“在下身份秘密已泄,只要有法子出手,一定要拿下你。”
黑衣女郎冷笑道:“你真是想得一厢情愿,我反正不会放你的。你刚才认为我逃不出对方的包围,我这就试给你看。”
沈陵道:“在下有个万全之策,姑娘要不要听听?”
黑衣女郎道:“你说来听听。”
沈陵道:“据在下观察,姑娘似是有某种神奇功夫,能使人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你,因此咱们与其逃走,冒暴露形迹之险,不如以逸待劳,躲在这间屋子中以观其变,姑娘以为如何?”
黑衣女郎摇摇头,道:“不行,我的障眼法功力有限,维持不了多久,假如对方停留稍久,就会被瞧出破绽形迹。”
沈陵道:“但一静总比一动好些呀!”
黑衣女郎道:“这屋子乃是专供守卫那条巷道之人居住的,本来所居之人很少。可是最近连续发生事故,连狄三娘在内,一共有四个守卫人员被杀及逃亡。如此一来,等于秘密外泄,以我推测,魏统领一定在他麾下高手中,选派多名前来看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延聘外人把守此巷。”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沈陵不能不服气。
黑衣女郎又道:“魏统领麾下高手如云,随便派出七八人来此,那时我们想突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沈陵耸耸肩,道:“好吧!但在下还是认为你带着我逃走,实是不智之举。”
“对方目前的封锁阵势,并不是以此屋为目标,因此我们仍有空隙可逃出去。”她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泛起讽刺的笑容:“你不是自命不怕死的么?何须左疑右虑?最多不过一死而已,你难道怕了么?”
沈陵道:“话不是这么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牺牲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这与怕不怕死无关。你既然不把我送那座神秘后花园中,我便有活下去的希望,情势如此,我何必找死?”
黑衣女郎道:“你先别太放心,我也是为势所迫,就算打算把你带回去,但魏统领那道封锁线甚为严密,任何人休想无声无息闯过。所以我暂时把你带走,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沈陵直到现在为止,仍然对这个黑衣女郎的一切所知有限,甚至可以说是全无所知。在表面上,她应该是锦衣卫提督方面的人,才会居住于该卫的秘窟中。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她又不像是魏提督方面的人,因为打从开始起,她就不曾考虑过将沈陵送还魏涛。
这个迷团使沈陵更为好奇,极欲查个究竟,于是决定暂不泄露自己并未受制之秘,仍然伪装下去,以便从黑衣女郎身上查探出真相。
黑衣女郎把他背在肩头,“唰”地跃上了屋顶。
沈陵放软身子,任她施为,但觉此女轻功之佳,十分惊人,霎时已掠出十余丈之远。
在黑沉沉的街道上,杳无人迹,沈陵从她飞掠的方向和速度上,晓得她乃是借各种建筑物的阴影掩蔽身影,所以忽左忽右,时快时慢。
他上半身垂在她背后,虽是面向地面,并没有什么不舒服。但双腿垂在她身前,却有点不好受,一来她抓得很紧,几只玉指就像钢勾一般,使他感到疼痛,这也是由于他不能运力相抗,方有疼痛之感。
二来他的大腿,压在她胸前双峰上,传来软绵绵的感觉。在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要咬牙忍受,才不会动心献丑。
还有一点亦使他心神不安的,便是石奇峰所赠的护身三宝之中,那口“碧血刀”由于尺寸短,所以他目前是插在靴内,紧贴着小腿绑住。他怕黑衣女郎的手碰到刀子,而将其取去。
这时黑衣女郎突然向墙角阴影一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