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大哥,其实玉儿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更没什么需向断大哥隐瞒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玉儿说着顿了一顿,续道:
“断大哥,我俩不若边走边谈,如何?”
边走边谈?
“好。”断浪已忙不迭一口赞同了!更已抢先为玉儿推动那辆摆卖的木头车,直朝天荫城的方向徐徐进发。
他如此乐意,不全是他对玉儿适才奇行的好奇心,更因为,他很乐于与她同行,那管在其他村民眼中,她仅是一个又穷又只会造狰狞夜叉的残废盲女!
但在断浪的眼里,她却并不比其他每日不知自己为何生存的群众更差!
只因为她虽盲,却坚持自己要造出完美夜叉的理想,她并不——盲目生存!
就在断浪与玉儿离开夜叉池一带之后,那个适才被玉儿丢到池内的夜叉面谱,本来一直浮在池水之上,倏在,竟如给一股吸力牵扯似的,“噗”的一声!整个面谱已被扯进池下。
而偌大寂寥的夜叉池,亦逐渐响起一阵如鬼如魅的神秘语声:
“是……的!”
“玉……儿……”
“真的已是第一千八百六十八个夜叉面谱了……”
“想不到,一个女孩子也会有如此有恒的决心……”
“叔叔……实在为你的决心……感到骄傲……”
“而叔叔,亦将会不惜一切,为你干……”
“一件将会扭转你一生的事!”
“因为……”
“我已成为真正的……”
“夜叉!”
“叔叔已有足够的力量,为你及你的爹娘……”
“清算一切!”
如魔如幻的声音骤然而止,接着却是一阵隆然巨响!
“洪”的一声!一条血红人影自池内冲天而起,俨如夜叉已在其百劫炼狱中破茧而出!
血红人影一飞冲天的这份无俦逼力,更猛然将其方圆十丈内的所有树木连根拔起,与其一起扯上半空,再在半空之中——爆为木碎!
天!
好雄浑可怕的逼力!
好无敌的绝世力量!
难怪这声音说,他已足够力量清算一切!以其力量,已经足可清算整个万里神州了!
这条血红人影就是曾欲擒下断浪的夜叉?
只不知,他此刻要往哪儿清算?
他要清算——
谁?
“什么?”
“玉儿……姑娘,你坚持要造出完美夜叉的理想,原来只为见一个不见多时,可能已自投夜叉池下的……叔叔?”
断浪与玉儿推着那辆木头车边走边谈,断浪听玉儿说至这里,不由诧异的问。“嗯。”
玉儿轻轻点头,表情较平素的她倍的怅惘,像在追忆着一些连她也不大能记起的如烟往事。
“其实……许多小时候的往事,我……已不大记得清楚了;缘于我在出世时不知何故,曾患了一场……不知是什么病的大病;事后听爹娘说,我几乎病死了,幸而最后都救活过来;只是命虽保住,但这个病在我五岁时又再复发,且我的一双眼睛亦因五岁这次病发而保不了;从此我便双目失明,而且可能因病呆了,我对五岁前的事,都不大记得……”
“我仅依稀记得娘亲说,我爹在我出世前,好像是一个叱□风云的人,造陶也仅是他的嗜好,并非他的谋生技俩,他甚至在我四岁时,便已迫不及待将其陶艺传给我,所以最后我尽管忘记了许多事,还是无法忘记他传给我的陶艺……”
断浪道:
“你爹曾是一个叱□风云的人?那,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玉儿苦笑摇头:
“我已经记不起自己的爹叫什么了,只记得,他在我出世之后,便再一无所有!后来听娘亲说,爹是因为要医好我的病才会失去一切,但仅为了医治一个小女孩的病,何以要我爹付出了一切的名望?我一直都一无所知,后来我在五岁时的那次病发瞎了,爹为想治好我那双瞎了的眼睛,便离开我和娘亲,出外去想办法,之后,忽然有一天,娘亲便对我说,爹已死了……”
“我当时年纪实在太小,很不明白何以爹会因为想办法医我的一双眼睛而死,只知道,娘亲从此已不再提起爹,更没再告诉已记不起来名字的我,究竟爹姓甚名谁,似乎怕我们会惹上杀身之祸!而且从此居无定所,像在逃避人的追逼似的!直至过了很久以后,我母女俩才辗转回来夜叉汇附近定居下来……”
玉儿说至这里,一双迷惘的眸子潜然泛着泪光,显然也在为无法记起自己父亲的名字而深感遗憾。
断浪万料不到,一个穷家盲女,背后竟有一段如斯错综迷离的身世!她的爹居然为救爱女之命牺牲一切名望,最后更为治愈女儿的眼睛,为了将她从无边黑暗无光的世界中救出来,而不惜丢掉性命,这个父亲,实在相当伟大;可是到了最后,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小女儿居然连他的姓名也不复记得,甚至他的妻子也敢再提起其名字,真是人间一大惨事。
然而,尽管断浪为眼前玉儿的身世深感唏嘘,心头仍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问:
“玉儿……姑娘,令尊爱女之情,实在令人敬重!但,你适才所说……在夜叉池下的叔叔,又是什么一回事?”
玉儿苦苦一笑,答:
“说真的,关于叔叔的事,也和我爹的事一样,我……亦已不大记得清楚了,可是我隐约记得,叔叔并不是真的与我家有血缘的叔叔,叔叔仅是我爹的生死知交,二人虽非亲生兄弟,也情如兄弟!”
“我还记得,在我五岁之前,叔叔更曾不时异常疼爱的抱着我,对我说:
‘小乖乖,你爹是世上最有理想的男人,也是叔叔最敬重的大哥,你长大后可要虎父无犬女,也要像你爹一样,当一个有理想的女子!”
’人生在世,只能活一次;若有理想,便一定不能放弃’!
可惜,我只能记得叔叔这些鼓励的话,却记不起叔叔叫什么名字,以及他的样子了,仅记得他的背影并不如我爹一样高大强壮,但娘亲后来对我说,叔叔虽然长得并不强壮,却是美男子,她更认为他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断浪一直默然听至这里,纳罕道:
“哦?何以你娘会认为一个不很强壮的男人,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玉儿唏嘘的答:
“娘亲说,自从爹为治愈我的双目而死后,叔叔因不值某人所为,一直想为我爹这个大哥报仇雪恨,可是碍于其武功仍然未及某人,最后,他不惜牺牲自己一切的前途、爱人、幸福,将自己投进据说可令人变成夜叉的夜叉池!他誓要化为可怕的夜叉,回来为他最敬重的大哥清算一切!”
断浪当场一愕:
“啊?那……你这位叔叔,岂不是那个一直于天荫城一带流传的传说,那个曾为知已好友不忿投池的男人?”
主儿伤感颔首:
“是的!一直流传的夜叉故事,正是曾经很疼爱我、我却记不起其容貌的……那位叔叔!”
断浪势难料到,关于那个男人誓要投池成为夜叉的流传,原来真有其人!更不虞此人与眼前的玉儿扯上关系,他问:
“但,夜叉池……真的可令人成为可怕的夜叉?世上真的有含冤不息的夜叉?”
玉儿苦涩一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叔叔在自投夜叉池后,应该……还没有死!”“不。”玉儿重重摇首:
“我……已经盲了,又怎会再见到他?只是在他自投夜叉池后,我和娘亲都可感觉得到,叔叔还在这世上……存在。”
“哦?从何见得?”
玉儿茫然的答:
“自从父亲去世,叔叔以身投池之后,便只余下我和娘亲相依为命,后来我俩更不时受着一些土豪恶霸的滋扰,只是到了最后,这些土豪恶霸都没有好的下场,不是死得不明不白,便是不知给什么吓唬得疯了;娘亲于是更肯定,一定是叔叔已化为夜叉回来人间,暗中守护我俩孤儿寡妇,所以纵然我母女俩在外流亡了一段时日,最后还是回来,住在夜叉池附近……”
“而在五年之前,娘亲终于病逝,那时我已经十一岁;我还清楚记得娘临终前的一夜,正当我把煎好的药端在娘亲房门时,蓦然听见已气若游丝的娘亲,像在房内对一个人道:
‘二……弟,嫂子……很高兴……你能在我临终前……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嫂子……实在很感激……你……为我夫……不惜投池沦为……夜叉……的心,更……谢谢;你多年来……暗中对我两……母女的……守护……’‘可是,我已没……救的了,二弟,你不用……再浪费……气力救我,嫂子……也不希望……你能为我……夫报仇,因为……我们的仇人……实在……太强了……’‘嫂子……只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看顾我夫妇俩……唯一女儿……玉儿,让她……
平平安安、平平凡凡……无风……无浪的……度过一生,这……孩子给人……弄盲,实在……太可怜……了,而二弟……你对我们……一家……情至义尽,亦……实在……太难为你……了……’我那时听至这里,不由大骇,心想暮是叔叔真的破例回来见娘最后一面?于是连忙进房内,可惜我双目失明,根本无法看见房内有什么人,只听见娘亲鼓起最后一口余气对我说:
‘玉儿,你长大……后,千万……别忘了你叔叔……的大恩大义……’‘可惜,他已沦为……真正的夜叉,他……不想……唬怕你,所以……绝不会……见你,除非……’
‘你能像你……父亲一样,为他……造出……最完美的面谱,那他……才会……见你……一面!’
娘亲说毕这句话后便去世了,而由那个时候开始,我终于彻底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往事如烟,玉儿说至此情此景之时,一直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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