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拒绝了。
虽然在称呼上,那些人都是他的叔叔,但是这一亟忠心耿耿的汉子仍然守着江湖的传统,尊重他少主的地位,有些人虽然跟祁云程还敢发发性子顶两句嘴,对这位少主却不敢放肆,因为他们跟祁云程是生死交情的弟兄,跟祁连山却有着道义与传统的束缚,这一点他们分得很清楚的。尤其是故主暴死新丧,他们尤其要表现得特别恭顺,才能表达他们对故主的尊敬与忠贞。
祁连山禁止了他们的冲动,拒绝了他们的同行,不是为了要显示少主的威风,更不是要搭架子,考验那些人的忠贞,他是个没有架子的人,他只是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他不相信这是维吾尔人所为。
但是他不愿多作解释,更不愿在人前表现他的精明,他知道他只要表现自己的幼稚与无知,他才会安全。
父母死于凶杀,他要找出原因,用他自己方法,现在果然得到了答案,可是他并不激动,也没有立刻追在那两个人之后去从事缉凶,他还要追求更多的内情。
从石头的隙缝中爬出来,他再度钻进了帐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仍是从容地收拾了一切,然后用口哨召来了那一头昨夜被人称为的卢的黑马。摸摸它鼻心的那一块白斑,很有兴趣地端详了半天:“想不到你还是有历史的传统,的卢,这个名字叫起来多别扭,这一点白,像是一朵茉莉花,我叫你茉莉好不好?”
马儿不一定听得懂他的话,但居然点点头,但祁连山却像个孩子一般地高兴起来,抱着它的头,亲热地靠了一靠:“你同意了,以后就这么说定了,的卢会妨主,所以你妨死了我的父亲,茉莉是一种可爱的花,需要插在女郎的鬓边,衬托出女郎的娇美,茉莉,以后你也要做个温柔的好姑娘,乖乖地跟在我身边!”
茉莉是一头雌马,虽是他父亲的坐骑,但是来到牧场时,只是一头一岁的幼驹,祁连山常带着她一起玩儿,马与人之间,有着一种亲切的感情。
他再度回到兰州,茉莉已经是壮大的牝驹了,但是对祁连山,它仍然像幼时一样的温驯,依恋。祁云程死后,它很伤心,日夜暴躁,没人能骑它,也没有一匹马能跟它同槽,直到祁连山回家,它才再度温驯。
有人以为这是缘份,也有人认为这是老主人的英灵不泯,转注在幼主的身上了,所以对祁连山更形尊敬。
但是祁连山跟这匹马之间,确实有一种微妙的感情连系,一路走,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跟茉莉聊着天,似乎把它当作了一个知心的朋友,因此茉莉这个名字虽是祁连山刚起的,在他到达刘家寨时,马已经习惯而且认定了它的新名字了,当祁连山用父亲以前称呼它的名字,叫它黑姑娘时,它还会撒撒娇,闹个小脾气。
刘家寨实在不能称为寨子,那只是傍着一口小小的湖泊而盖了几十间草屋子,因为在这儿无法建起别的屋子。
沙漠中建材缺乏,砖瓦要靠内地运来,不经济固然是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地方盖不起屋子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大风,挟着大量的飞砂卷过来,会把地面上的一切埋进砂子里,但是这儿有永恒的水源,有几条小河把水引来注入湖中,也有几条小河把多出来的水流向别处,所以这儿的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深度,不会干涸,也不会溢出来。
沙漠中有湖泊的地方一定是地质中含泥的成分较多,土壤结合较为坚固,才能保存住水不由底下渗漏掉,所以湖畔必然有着较为丰富的草原,形成一块绿洲。
刘家寨是一片绿洲,只是面积太小,也正因为它的面积小,不够供应大批的牛羊食用,所以才不会被大群的维吾尔人当作牧地,因而保持了它终年长绿的面貌。
湖畔也有着散牧的牛羊,那只是住在刘家寨的人养作为肉食的,刘家寨不是牧地,却是旅人必经之地,不在通道上,但是一般的商除,旅人都得绕个圈子前来,补充食水、口粮,歇息个一两天,解解旅途的辛劳。
它不是沙漠的终点,也没有特殊的停留价值,但是从玉门出塞过来,走了五、六天,这是唯一歇足的地方,所以才有那十几户人家搭了五十间大大小小的草篷,安置了几件粗糙的家具,大部份是白杨木制的,白杨是沙漠上唯一能生长的树,几十年前,左大将军远征回疆,在班师的路上,遍植了白杨,倒底种了多少没人知道,因为有些被人砍掉了,有的自然枯萎了,有些还长得很好。
祁连山摇着手中的细皮鞭,跨在马上得得地踏进刘家寨子时是很引人注意的,尤其难得的是湖畔还架着十几堆皮帐,有五六个维吾尔装束的女郎在湖畔石块上坐着,用粗如发簪的铁针,缝着揉过的软牛皮做靴子,看见他经过,都站了起来,向他招手叫着。“汉郎,好俊的汉郎!”
“汉郎”是维吾尔人对汉家少年的称呼,而且是女郎们用得多,但也不是轻易出口的,除非她对这个人印象还不错,这个称呼有着亲昵的意味,但也相当尊敬。
这些祁连山已经知道了,但是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们还加上了“好俊的”三个字。
祁连山长得不丑,但是被几个陌生的女孩当面这么叫着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也知道草原女儿坦诚无伪,这种称呼表示她们衷心的称赞,所以他也在马上向她们点点头,作了个友善的微笑。
骑马到了寨子里,他找到了门口挂着一口朱红葫芦的草屋,下了马,这是老龙告诉他的:
“到刘家寨子,找到门口挂着葫芦的那一家进去找刘老好,提我老龙就行,少爷,您要什么尽管张口,要问什么也不必顾忌,都会给您办得妥妥贴贴,舒舒齐齐,那是我十几年的老交情了。”
进入刘家寨子时,倒是有几个人出来招呼他的,可是看他进了挂着葫芦的那一家,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祁连山还听见了一句隐约的闲话,“那骚狐狸是有点神通,足不出户都能把人给勾进去,下次老娘非砸了她那口骚葫芦不可,他妈的?”
是女人的口音,但最后三个字却听得祁连山皱皱眉头,虽然他一路走过来,住过很多客栈了,这一口粗骂出自堂客之口也听了很多遍,依然感到不太习惯!
这所草屋子很宽敞,也很干净,白杨木的桌子,白杨木的凳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居然还有一具白杨木的柜台,柜台上坐着一个很丰满的少妇。
祁连山把她当作少妇是因为她梳了出嫁妇人的发髻,青森森的头发梳得很光滑,身上的衣服穿得很鲜佻,却没有看见脸,因为她正低着头算帐。
等看见了她的脸,祁连山才觉得这张脸圆圆的,很秀气,很成熟,但不是少妇,她比少妇要老气一点,但也不是中年妇人,可以知道她一定三十出头,但是却说不上真正的年岁来,反正她就是那种既不年轻,也不年长的样子。那种称大嫂没错,叫大娘挨白眼的样子。
妇人看见了他,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很好看,然后摇着那付动人的身材迎了出来,接去了他手中的帽子,用很悦耳的声音笑着:“在沙漠上难得看见一头喜鹊,今儿一大早就有头喜鹊对着门口直叫,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贵客登门,这位爷您是打从关里过来的吧!”
口中说着,手下忙着,一会儿工夫,就给他捧来了一盆洗脸水,一块雪白的毛巾,而且还有一块香胰子!
针织的棉纱毛巾倒还普遍,但是香胰子在西南一带却很少见,想不到竟在沙漠的小集上见到了。
祁连山在上海念书,见多识广,知道是用来洗脸的,换了没见过世面的,还可能当作是细麦做的香糕呢!
祁连山洗过了脸,那妇人又泡了一盅香喷喷的茶过来,祁连山称谢接了,才开口问道:
“大嫂,请问有位刘老好,刘掌柜的是不是在这儿?”
那妇人笑笑:“没错,爷,你冲着门口那个葫芦就找对了门儿了,你八成没见过刘老好吧?”
“是的,是个叫老龙的人告诉上这儿来找他的。”
“老龙!喔!是天风牧场的龙八呀,这老杀才还记得这个门儿,把您给荐了来,总算他还有良心,爷!您跟龙八一定很熟吧,否则他不会把您往我这儿塞!”
“是的!很熟!他是我的世叔,他跟先父是结拜兄弟,先父在八兄弟中居长。”
妇人神色一变!“什么!龙八的老大,那您一定是祁大爷的公子了,这真是贵客临门了,我说祁少爷,您怎么跑到沙漠上来了,有谁跟着?”
“没人,我一个人来的,八叔要陪我来,但是我拒绝了,一个人走路方便些,请问大嫂,,刘掌柜的……”
妇人笑道:“祁少爷,龙八叫您来找我,难道连公母都没跟您说清楚,这老小子简直越来越回头了!”
祁连山猛地一震,连忙拱手说道:“原来大嫂就是……”
“我就是刘老好,不过您幸亏是认着葫芦找来的,要是问的话,这儿没人知道,大家都管我叫葫芦娘子,也有人在背地里叫我狐狸精,也只有龙八知道我的小名儿,祁少爷,您怎么一个人上沙漠里来了呢,祁大爷也放心!”
忽然她神色一变:“祁少爷,您刚才说到先父两个字儿,我没听错吧?”
“没错!家父家母在前个月初七过世了!”
“怎么会呢,祁大爷那么一个金刚样的人,还有您令堂,更是神仙一般的,祁少爷这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
祁连山见她的眼睛已经红了,也感到鼻子酸酸的,正要开口,但是刘老好却摇摇手:
“回头再说,小金铃儿,出来招呼着!”
里面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郎,年纪很轻,不过十八九岁;虽然浓妆艳抹,却别有一股娟丽,出来的时候,她是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看见了祁连山后,眼睛一亮,立刻堆下了笑容,婷婷地走了过来:“这位爷……”
刘老好却推了她一下,瞪起眼睛来指着门口:“我是叫你去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