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义道理,不敢不谏。”
聂暻凝视朱若华一会,说:“梓童,女德第一要义,就是不妒。”
朱若华心里一阵堵,觉得头越发痛得厉害,忽然反唇相讥:“当年强令我嫁作燕王妃,陛下怎不知道不妒的道理。难道身为男子,还不如臣妾一介女流?”
聂暻犹如被人狠狠刺了一下,面色越发难看,盯着朱若华,眼中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忽然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深深拗下去,逼得她不得不和自己仰面紧紧贴合,柔声一笑:“梓童,你说什么呢?”
朱若华美丽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双目如星,居然也不退让,轻喘着说:“臣妾说,当年逼嫁臣妾,后来强令林原留中侍奉,陛下为何不知道不妒的道理——”
话音未落,她的嘴被聂暻狠狠堵住,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呜声。
朱若华耳边听着他气息不定,分明触动了甚么,感觉到这男子胸腔中暴烈阴沉的心跳,不禁一阵悲伤。
本来只是猜的,可向来喜怒不现的聂暻忽然有这样的反应……一切……实在再明白不过了。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情不自禁地迷恋呢?
不知道当年的林原是怎样的心情。可笑他们的处境,竟然如此相似。
殿前花树在风中萧瑟,斑斑点点血泪盈空狂舞,朱若华忽然明白,或者那是人心里流不出的心血吧。
而自己的命运,和这深浓的猩红落花有甚么区别呢?
可是,毕竟不甘心的……聂熙,他是不是已经明白了甚么?他会甘心吗?
14
聂熙越想越觉得有些心惊,要找聂暻去问个明白,自然不会有结果,他对这位皇兄的冷酷莫测实在太明白不过了。胡思乱想一阵,渐渐地神思困顿,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久病体虚,这一睡也不知道多久。梦中颠倒缭乱,都是林原。他觉得身子一会浸在冰水中,一会又在火上烤,反反复复折磨,再不能片刻安乐。地狱的黑色火焰,渐渐腐蚀了林原含笑的春风面。聂熙心里焦急,拼命想拉住他,却毫无办法。
“林原……不……要走……我……呵……”他在梦中挣扎辗转,吃力地呼喊,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残句。
身子被黑色的火烧得几乎焦裂,但找不到解脱。他的解药……林原,已经沉埋黄土中。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就是不肯相信。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就好了,梦醒来,他还可以看到林原。
如果,如果——
“林原……林原……”聂熙艰难地叫喊,声音却微弱得几乎无法听见。干裂的嘴唇被挣出了血丝,可梦里也不大觉得。
忽然嘴上一阵温凉,似乎有甚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如温存多情的泉水,汩汩流过他的心。那是一个温润可人的亲吻吧?
他近乎惊喜地说:“林原。”胡乱伸开双臂,正好抓住那人衣袖,便奋力把那人深深勒入怀中。
那人十分温柔,并不反对他的亲密举动,反而用一只手环到他的背心,便成了一个紧密无比的拥抱姿势,两人便滚在一起,那人静静亲吻着他的额头,嘴唇,脖子,渐渐地一路游弋下去,手掌也慢慢滑进聂熙的层层衣襟之中。这一派温存主动,倒不是林原平时床底间冷淡矜持的样子。
聂熙身上又要着了火,只是这次并非那种吞噬灵魂的地狱黑色火焰,反而心醉神迷。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高烧的脑袋犹如一团糨糊,什么都想不清楚,含糊问了句:“林原?”
“嗯。”那人简单应了一声,顺便解去他一个衣结。
聂熙迷迷糊糊地说:“林原,你好瘦,怎么不作恶梦,你也这么瘦了?”虽然还是看不见,聂熙已经十分喜欢。那些过去,都只是噩梦而已,梦醒还是可以和林原在一起的,什么都过去了。还是和以前那样——
那人不做声,手似乎越来越不老实,一手竟然滑到他的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聂熙的臀部,另一手却轻轻揉弄着聂熙早已坚硬的器具。他手掌潮热,微微颤抖,更伴着轻微的喘息,似乎那人自己也是情动不已。渐渐地,那人越来越大胆,风声微动,想是他整个身子压了下来。
聂熙本就年青气盛,纵然病重,哪里禁得起如此撩拨,闷哼一声,双手猛然一扣,压住他的肩膀,整个人便沉沉压在他身上,轻笑道:“做甚么?不要弄错了规矩——”聂熙内力虽去,这一手反应还是极快,倒如蒙古人的摔交一般,硬生生按住了那人。只是略一用力,不禁冷汗直冒。听得一声裂帛,似乎忙乱中撕裂了那人的衣裳,就觉得暗香袭人而来。
聂熙一愣,猛然觉出了甚么不对,停了下来。难道不是梦,那人是谁?
清浅悠远,犹如漫天白雪梅花的气息……那是……那是……
“不……”无数记忆残忍而真实地涌回,身下的人决计不是林原,他的爱早已消失了啊!聂熙仓卒大叫一声,猛然呕出一口血。天地洪荒,万事万物,都在混乱,在坍塌,在腐朽。
似乎有人在惊急交加地叫着他的名字……可那不是林原的声音。
聂熙头一重,又陷入彻底的晕迷。
15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七嘴八舌的欢呼声。
“吴王醒了!”
“啊,太好了!皇上不会杀我们啦!”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皇上?聂熙混乱的头脑猛然清醒,想起了梦中那一袭暗香。
是他么?朝中都知道皇帝对梅花的喜好近乎痴迷。聂暻连熏衣也从来不用麝香,只是挂上积年的梅花香囊,动静之间往往清气流转一袖,越发风雅蕴藉。
聂熙猛然出了一身冷汗,霍地翻身坐了起来。吓得宫人们连忙劝他躺好,聂熙勉强坐定,经不起宫人啰嗦,略用了些流食,想着梦中情形,一阵心神不定。
这个梦……未免真实得可怕。
空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氛,聂熙一凝神,闻出正是梦中的白梅气息。
难道是真的?
心神大乱,手一抖,端着的玉碗落地,跌得一声清脆凌厉。
折腾好一阵子,宫人清静了些,聂熙略为梳洗,端坐在错金交椅上,神色虽安祥,心里一片混乱。
皇兄的意思,似乎越来越明白了。
可他堂堂男子,就这么困在宫中,成为自家兄长的禁脔,岂非大大的笑话?光是想一想这个可能,聂熙就觉得寒毛倒立。
聂熙倒不介意两个男子两情相悦,深深爱慕着的林原正是一个男人,可是……那是情投意合,是一见钟情,是再见倾心,怎么可能和聂暻?那是自家哥哥啊!
他霍地站了起来,茫然在屋里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撞倒多少东西,引得侍奉太监们十分惊恐,聂熙却浑然不觉,心里清清楚楚记起了好多事情。
命运的缘法很难说清楚,聂熙第一次见到林原的时候,听几个翰林介绍,猛然知道他是林中和之子,想起当初那个害得自己丢了江山的《治世明德论》,一时百感交集,便说:“原来林卿是名门之子。令尊的道德文章,熙十分仰慕。想当初,小王取罪皇兄,被罚在此抄了一百本令尊的《治世明德论》,几乎滚瓜烂熟,更抄肿了手臂。只是文中字字珠玑,雄才惊人,小王纵然抄了一百次,也称赞不已。”说着微微一笑。
林原愕然,随即一笑拱手谢罪:“竟有此事,那都是小臣不好了。”见聂熙不解,便补了句:“家父得皇命作《治世明德论》,岂敢不从?可惜家父晚年目力不济,不能捉笔,是以,其实是小臣代父所书。唯书写时一心诚惶诚恐,竭尽丹诚,不知不觉写得甚长,害吴王如此辛苦,是小臣之罪。”
聂熙一愣大笑,见林原风神爽朗,人物俊秀绝伦,心下喜欢,自然不会计较这事,反而挽着他的手说:“想不到林卿少年时已如此才气纵横不可方物,之后成就当更胜令尊。”
就这样,一卷洋洋洒洒的《治世明德论》,就这么奇怪地把两人纠结到了一起。
一见投契,直到那个风雪潇潇的冬日。
白梅书院的修史告一段落,恰好聂暻也已经征讨北戎归来,便亲自备了轿子相迎,正遇到聂熙和林原携手而出。
聂暻一怔,随即笑容更加温和:“二弟,你还是这么不羁小节。身为亲王,拉着人大刺刺的走路,仔细被文武百官笑话。”他便是微带责备,也态度淡定。独立雪中,容貌秀美,皮肤犹如雪样颜色,只有嘴唇是一抹薄红。瞧着一发如白梅般悦目无比,可也风神清冷,便是笑着,也觉得无情。
林原听了,面色微变,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聂熙看到兄长亲自来迎,虽然明知道聂暻厉害,又有之前朱太傅反面之事,心里还是隐约有点感动:“我真是多心了。哥哥纵然作了皇帝,待我还是好的。”于是微微一笑,却没有放开林原的手,反而抓得更紧,暗恼林原竟然想缩手,于是偷偷用中指指甲在他掌心轻轻一搔。
林原最是怕痒,差点身子一抖笑出声,可在太子面前岂能失礼,只好咬紧牙关死忍住要笑的冲动,偷偷却斜了聂熙一眼,带着恼火的意思。聂熙看在眼中,只是微笑,一发从容雍定。
聂暻明眸微转,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两人的手,便深深凝视着林原,眼中慢慢带上一层惊奇欢喜之意,微笑着说:“这是哪里来的书生,气韵清华,令人见之忘俗。”他原本神容俊雅之极,留神看人的时候,格外专注,眼中就如星光流转,宛然十分有情,任是铁石心肝也难以禁受。
林原分明也被这双眼睛逼得无法回避,两人对视一会,林原便悄然避开了视线。
聂熙心中隐约飘过一丝不妙之感,却也说不出缘故,还是向皇兄提起林原的来历:“这位是新科状元林原,奉皇兄之命,也来白梅书院修史的。皇兄前些日子出征北戎,想是事务繁杂,自己都忘怀了。林状元是本朝大儒林中和之子,家学渊源,更是文武全才,是以臣弟十分倾慕,愿时刻亲近,以期长进学问。”
聂暻的眼中光彩湛然,有意无意拍了拍林原的肩膀:“原来如此,林状元少年俊材,英气儒雅兼而有之,堪称国士无双。更难得二弟如此称许,寡人一见也觉大有天际真人之感。近日寡人正在看几本典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