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大理段总管的公子段谷雨。”原来,忽必烈灭大理后,为了笼络当地士族,巩固其在大理的统治,任命段氏为大理总管,并许世袭此职。段谷雨的父亲段庆接任总管后,便逐步控制了大理西部一带,并与意图独霸大理的梁王松山,开始了暗中较量。
松山哈哈笑道:“段公子、杨大侠均是一时才俊,你俩多亲近亲近。”段谷雨收拢折扇,缓缓踱到场中,拱手说道:“晚生日前曾听王爷说起,杨大侠的武功远胜于我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晚生很不服气,愿向杨大侠讨教几招。”杨慕非心想:“梁王故意挑起这姓段的与我争斗,无非是想瞧我的武功路数。我偏不让他如愿。”当下飘身入场,道:“段公子,请!”段谷雨也不答话,疾纵上前,倒转扇柄,连点杨慕非腰间“气海”、“幽门”二穴,正是一阳指中极高明的招数。杨慕非侧身相避,使招太祖长拳中的“河朔立威”,挥掌拍向段谷雨左肩。这太祖长拳乃武林中极普通的招数,但一经杨慕非使出来,却气劲力足。
段谷雨一缩肩,左手斜掠,以折扇作为手指,疾点杨慕非右腕“阳谷穴”。杨慕非还以一招“冲阵斩将”,掌力中刚柔并济,撞向段谷雨手肘。两三招一过,杨慕非便瞧出她的一阳指劲力尚不足火候,当下轻轻巧巧的见招拆招。数十招后,杨慕非笑道:“段公子,小心了。”使招“铁骑突出”,左手圈花一扬,抓向她手中折扇,右掌紧跟着凌空劈出。
段谷雨扇柄斜掠,疾点杨慕非左腕“曲池穴”,岂知杨慕非右手掌力后发却先至,按到了他胸前。杨慕非只觉着手处软绵绵的,似是女子之胸,急忙撤手后跃。段谷雨脸上一红,怒叱道:“下流!”欺身抢近,左手急急挥出,啪的一声,打了他一记耳光。杨慕非大为尴尬,讷讷地道:“段公子,我不知道你是……”段谷雨气呼呼地道:“你还说?”杨慕非急道:“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段谷雨道:“姓杨的,这笔帐我以后再找你算。”领着手下武士愤然出厅而去。
松山拍手大笑道:“好功夫!国师,你远居大雪山,难得遇上杨大侠这样的高手,不切磋几招么?”藏卜班长身而起,道:“老衲正有此意。”缓缓步入场中,道:“杨大侠,请!”杨慕非心想:“这藏僧可不比那段小姐,是个极难缠的对手。看来梁王处心积虑,定要逼我使出独门绝技。”正遐思间,藏卜班已一掌拍到胸前,风声呼呼,势若奔雷。杨慕非心中忽地灵机一动,待藏卜班掌力袭到,右手反拍出一掌,砰的一声,藏卜班身子纹丝不动,而杨慕非却暴退了七八步,站立不定,竟一跤跌倒。
藏卜班一怔,心道:“看来这小子的内力远不及我。”他天性淳厚,不似他师叔八思巴那般心肠狠毒,见杨慕非半天爬不起来,便伸手去拉,突觉手心一震,右臂隐隐酸麻。杨慕非右手向上一攀,已扣住了他手腕。原来,藏卜班方才伸手拉杨慕非时,杨慕非内功深厚,受到外力一激,自然而然的便产生了抵抗。好在杨慕非反应敏捷,不待他人看出破绽,便抓住藏卜班的手,借势站了起来。
杨慕非苦笑道:“国师好强的内力,晚生自叹不如。”藏卜班合什道:“杨少侠年纪轻轻,便有了这般深厚的武学修为,老衲也甚是钦佩。”杨慕非道:“国师过奖了。”松山哈哈大笑道:“本王今日幸得见识两位高手过招,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拿酒来!”一拍手,从内堂里走出三个女婢把盏奉酒。他自己先取了一杯,笑道:“这是南疆进贡朝廷的葡萄酒,甚是甘醇美味。两位,不要客气。”杨慕非和藏卜班躬身谢过,各自取了一杯在手。松山高举酒杯,道:“两位,请!”一饮而尽。杨慕非瞥眼见藏卜班也喝了,道:“多谢王爷。”仰起脖子,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
松山道:“杨大侠有这么一身好武功,必然师出名门。不知杨大侠师承何派?”杨慕非道:“在下的武功乃家父所授,浅陋之极,不足王爷挂齿。”松山摆手道:“杨大侠说笑了。不敢请教令尊高姓大名?”杨慕非道:“家父久不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王爷也不知道。”松山哈哈笑道:“是么?”话锋忽地一转,冷冷地道:“杨慕非,你好大的胆子。”杨慕非悚然一惊,道:“王爷,你说甚么?”松山冷哼道:“你还敢欺瞒本王?杨慕非,你以为戴了黑毡竹笠,改作摆夷族打扮,就没有人认出你来了么?”杨慕非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雪雕杨慕非。”藏卜班合什道:“原来是雪雕大侠,幸会,幸会。”
松山脸色铁青,道:“杨慕非,入了我这梁王府,也由不得你再放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话声甫歇,焦惊雷已领着众卫士扑上殿来。杨慕非道:“王爷,你这是甚么意思?”松山仰天长笑道:“你还不明白么?杨慕非,你中了我的圈套了。你一动身离开凤凰镇,我的九千兵马便将凤凰镇团团围住。”杨慕非怒道:“你好卑鄙!原来你召我到梁王府,并答应我不再侵扰摆夷人,就是要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你趁机偷袭。”松山哈哈笑道:“杨慕非,你很聪明,可惜脑子转得未免太慢了。”杨慕非喝道:“我杀了你这奸贼。”松山冷笑道:“你方才喝的葡萄酒里已被下了十香逍遥散。纵你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了本王的手心。”
杨慕非勃然大怒,喝道:“狗贼,我杨慕非今日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疾纵而起,向松山扑了过去。无损道人和东方不亮双双跃起,与他对了一掌。砰砰两声,东方不亮二人暴退了数步,而杨慕非却飞跌了出去,撞在石柱上,全身骨骼如欲碎裂,半天爬不起来。无损道人和东方不亮抢身而上,伸手往他肩头抓落。忽听得“嗤嗤”两声,他们的手臂剧震,如中电掣,慌忙飘身后退。便在这时,一条长索倏地从门外旗斗中甩下,卷住杨慕非的身子,拖了上去。无损道人抬眼一望,只见长索那端正持在一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梁王怒喝道:“不要让这小子跑了。”焦惊雷扑身上前,伸手抓向杨慕非脚胫,那黑衣人左手一扬,两股剑气从指间“嗤嗤”破空飙射而出。焦惊雷心下一惊,足尖着力一撑,身子向右急窜出去。那黑衣人已趁机挟起杨慕非,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纵,便消失在屋瓦檐角间。焦惊雷大声喝骂,待要上屋去追。松山铁青着脸,道:“不用追了。我知道那黑衣人是谁。”
【注】①:据《元史》卷二十《成宗记》记载,大德四年十二月,元军侵入缅甸,围攻木连城,缅甸统治者阿散哥也以金银贿赂元军各统帅,于是撤军回国。大理金齿(傣族)人民趁元军征缅师还之机,于途中进行拦截,打死多名元兵。
第二十七回:弦解语
那黑衣人把杨慕非抱在身前,两人一骑,纵马向西疾奔。到了西城门,守门军士正要上前喝问,那黑衣人猛地加了一鞭,那马从他们身边如飞般掠过。出了鸭赤城,那黑衣人驱马尽往偏僻的小路上驰去。奔了二三十里路,他催马进了一片黑压压的林子,左手倏地使力一推,将杨慕非掀下马去。杨慕非顺着山势向下滚了数丈,直擦得头破血流,这才止住。那黑衣人驱马奔到他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杨慕非道:“前辈既然出手相救,为何又要这般折磨我?”那黑衣人扯下面纱,哼道:“前辈?我很老么?”杨慕非一怔,认得是大理总管的千金段谷雨,叹了口气,道:“原来是段小姐。”段谷雨一甩马鞭,道:“你跟我来。”杨慕非道:“段小姐,你这是要在下去哪呀?”段谷雨冷冷地道:“闭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让你走就走。”手中马鞭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个圈子,倏地向他面门抽来。杨慕非大惊,伸手去抓鞭梢,但他内力已失,哪里抓得住。段谷雨手腕轻抖,劈啪一声,杨慕非右手衣袖被扯下一大片布来,手臂上还带出长长一道血痕。段谷雨叱道:“你走不走?”杨慕非不敢逆她的意,只得忍气吞声跟在她马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
又走了两三里路,段谷雨忽然问道:“喂,你来大理究竟是作甚么?”杨慕非埋头走路,半晌不答。段谷雨怒道:“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杨慕非见她手腕一抖,马鞭又要挥下,连忙答道:“你不是让我闭嘴么?”段谷雨怒道:“油腔滑调。”马鞭一甩,卷下杨慕非一大片衣襟。杨慕非只觉胸口火辣辣般疼,满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下,道:“臭丫头,要不是我内力全失,岂由得你如此欺辱?”段谷雨道:“女子又怎么了?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瞧不起女子的臭男人了。”杨慕非怒道:“你究竟想怎样?”段谷雨冷冷地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轻薄无礼,我岂能就这么饶了你?”杨慕非道:“方才在梁王府内,我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冒犯了你。我向你赔不是。梁王如今正派兵围攻凤凰镇,我妻子只怕有危险,你就让我走罢。”
段谷雨冷哼道:“你中了十香逍遥散,内力尽失,如何去救你妻子?”杨慕非闻言恍然若失,闷闷不乐。段谷雨道:“我带你去见楚师姐。她或许能帮你解毒。”杨慕非大喜道:“多谢段小姐。”段谷雨道:“你也莫高兴得太早了。我师姐性情孤僻,不见得会救你。”顿了一顿,又道:“你今日对我轻薄无礼,我又想了法子为你解毒。你欠我两个人情,须得替我做两件事作为回报。”杨慕非沉吟道:“不知是做哪两件事?”段谷雨道:“我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两人穿过大树林子,眼前忽然闪现出了孤零零的一间石屋。这间石屋呈长方形,由几大块黑乎乎的大石头垒成,没有门窗,宛然是一具棺材。段谷雨翻身下马,叫道:“师姐。”石屋里飘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小师妹,你又来作甚么?”段谷雨道:“这位杨公子中了十香逍遥散。你有法子给他解么?”那阴冷的声音道:“杨公子?他是你甚么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