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鬼神之说。愚大师的年龄实已近百岁高龄,闭关五十年中除了精修武功便是在思考天地间这些玄奥的问题,只是心中抱着先人为主的印象,认定一切俱是早早安排好的结局,皆不出于天命。他与小弦这样一个无邪孩童的思考方式自是截然不同,如今被小弦一言无意提醒,心中隐有所悟。
“哈哈哈哈……”愚大师大笑数声,拍拍小弦的肩膀,柔声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老夫便赌一把天意,权且放过你。反正你武功已废,纵是日后行走江湖,怕也不免为人所害,不如便陪着老夫留在此地,或可安度余生。”他闭关近五十年,每日便只有那只名叫青儿的大猴子相陪,寂寞得紧,如今见到小弦这般聪明伶俐的孩子,实是非常喜欢,只想与他多说些话,口中说要杀他,心中却是无半点杀意。
小弦见愚大师一时不动杀机,放下心来。心想这老人这大把年纪还能活几年?待他老死自可离开这里……他心中这样想,口中却不敢说出来。
那青儿十分机灵,见主人对小弦言笑甚欢,登时将几只大桃子直往小弦怀里塞,弄得小弦手忙脚乱、哭笑不得。愚大师则似是沉浸在思考中,对青儿的顽皮视若不见,默然不语。
小弦生怕愚大师又想到什么与自己为难,加上急于知道四大家族的事,忙又追问道:“这行道大会既然是替天行道的意忽,为何又会弄得四大家族精英尽丧呢?”愚大师长叹一声:“行道大会挑选四大家族门内精英,不过是为了一个赌约。”小弦一呆:“什么赌约?”不由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先有与日哭鬼的赌约,再有在须闲号上与水柔清以棋相赌,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反正日后你便陪着老夫在此,告诉你也无妨。这本是四大家族的一个大秘密,仅是几个首脑人物知晓,便是一般门中弟子亦不知道行道大会的真实目的。”愚大师面上现出一抹痛苦之色,“订下赌约的是我四大家族与一个宿仇,双方约定每隔六十年便会各遣门中精英而战,败者固然一跟不振,胜者亦是元气大伤……”
小弦面现古怪之色,一个名字冲口而出:“御泠堂!”愚大师大奇:“这个名字便是四大家族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你却是从何得知?”小弦刚才对愚此刻再将详情说出。愚大师大师说起过宁徊风之事,却未提御泠堂的名字,此刻再将详情说出。愚灭帅脸色越发阴沉,低低自语道:“御泠堂竟然不顾约定插手武林之事,看来是被我四大家族压服整整二百四十年后,终耐不住要重出江湖了。”小弦问道:“你们赌的是什么?”愚大师望着小弦,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天下!”小弦被愚大师的目光盯在面上,只觉脊背冒起一阵寒气:“这我就不懂了,天下又不是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宝物,却要如何去赌?”“双方这一场豪赌,赌的是何方有资格插手天下大事,开创基业、治理国家。我四大家族与御泠堂观念截然不同:四大家族信奉知天行命,仁治天下;御泠堂则主张武力征服,枕戈用兵……”愚大师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以御怜堂的方法行事,这天下战乱纷争几时能定?”小弦大有同感:“是呀,这天下百姓谁不想和平安宁,自是都愿意接受仁治的方式。”“话虽如此,却也并不尽然。谁都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却总有人相信自己必是那成者之王。为了博得一份功名,自是巴不得这天下越乱越好。”愚大师一叹,“且看这数千年来,除了炎黄尧舜禅让帝位,又有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踏着千万人的尸骨才一步步取得权位的?武力征服天下虽是急功近利,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小弦随口道:“那不如双方合作,用御怜堂的方法夺取天下,再用四大家族的方法治理天下,如此岂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辛辛苦苦得来的天下如何能与别人分享?”愚大师肃然道,“自古皇帝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异己,惟恐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帝位,这等权谋之术你当是小孩子游戏那么简单?何况即便是小孩,在游戏中岂不也是拉帮结派、呼朋引伴,动辄以武力相争,可见人性本劣……”说罢长长叹了一声。
小弦心中凛然。想到自小与村中孩童玩耍时果然如此,孩子王必是其中气力最大的,见别的孩子有什么合自己心意的东西便强行索要,稍有不从势必引出一番争斗。虽只是幼童嬉闹,但以小见大,莫非人的天性果是如此不堪么?他实不愿做如此想,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喃喃自语安慰道:“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像我与几个小伙伴间还不是今天吵了嘴,明日道声歉,便重又和好了。”
愚大师正色道:“这天下大事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可不似小孩们的玩闹,什么恩恩怨怨一句道歉便烟消云散……你不见盛唐之后先有安史之乱,再有黄巢兵变,其后又是五代十国的战乱,战火肆虐蔓延下弄得民不聊生、国破家亡。是以我四大家族才会与御泠堂殊死相争,决不容他荼毒百姓!”
小弦犹豫问道:“我听说书先生讲过那些战争,莫非都是因为御泠堂惹出的祸事?”愚大师微微一笑:“御泠堂二百余年来都败于我四大家族之手,倒是给了俗世久违的一份宁静。”他虽没直接回答小弦的问题,但小弦细品其语意,心头不由一震,缓缓道:“若是有一方故意耍赖呢?”
“双方的祖上皆曾在天后面前立下重誓,决不敢违。这其间又牵扯到数百年前的一段思恩怨怨,你也无须知道太多。”愚大师似是不愿多说此事,岔开话题道,“总之四大家族与御泠堂双方约定,谁赌输了便六十年不入江湖,任对方去夺取天下。”小弦听到“天后”的名字,更生疑惑:“为何要是六十年?”愚大师肃容道:“六十年恰为一甲子,正好穷天干地支之数,气运流转,大变方生。”小弦越听越感兴趣:“却不知是如何赌?大家比拼谁的武功高么?”“赌的方式由败方选择,双方各出二十人,自然是以武功为主。呵呵,总不会是猜拳行令吧。”愚大师呵呵有声,面上却全无笑的表情,“起初几次比斗大多是以武力分出高下,但后来败方为求一胜均是不择手段,不乏订下些诡异之局。所以我四大家族中才会对各项奇功异业、偏门杂学皆有涉猎,表面上似是不闻世情,怡闲俗事,其实便是为了应付这六十年一度的天下豪赌……”
小弦这才明白四大家族琴棋书画、又紧张问道:机关消息等样样皆精,竟是为此,忙人又紧张问道:“这一次却是如何赌呢?”愚大帅脸色一沉:“这二百多年来我四大家族连胜四场,御泠堂必会绞尽脑汁想出一种赌法求胜,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他们会想出什么名堂。”他再怅然一叹,“再过得一个月,便是四大家族与御泠堂赌战之时了。”
小弦虽恨景成像废他武功,但听到四大家族连胜四场时却也不禁握紧小拳头,口中赞叹有声,轻轻一拉愚大师的白胡子:“上一次是如何胜他们的,愚爷爷快讲给我听。”愚大师听他叫自己一声“愚爷爷”,面露笑意,又瞬间逝去:“上一次赌战时老夫尚是四大家族盟主,先是在行道大会中挑选出门下二十名精英弟子,然后便在这鸣佩峰中与御泠堂二十名高手殊死一战……”他脸色变幻不定,似是在回忆六十年前的激烈战事。停了良久,方缓缓道,“御泠堂上次提出的赌法是双方二十名高手俱挤在一个山洞中,不许用暗器毒药,然后封住洞口,互相拼杀一日一夜。之前谁先破洞而出便做负论,直到第二日哪一方剩下的人多才算获胜。”小弦一呆,惊然不语。
“那山洞不过二丈宽阔,洞口一封,立时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如做了瞎子般根本分不出敌我方位,只能使尽平生绝学,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一时四周兵刃的相接声、人濒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似还常常在梦中听到……”愚大师回想那惨烈无比的一战,脸上犹有悸色,“御冷堂有备而来,二十名高手个个心怀死志,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而我四大家族的二十名弟子却担心会误伤自己族人,初一交手便吃了大亏……”
小弦越听越是心惊。虽是明明见愚大师好端端地立在眼前,六十年前必是从那山洞中杀了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四大家族享誉江湖,御怜堂能与之对抗数百年自也不弱,两派为求一胜定是高手尽出,这四十名绝顶高手在二丈方圆的山洞中1故拼死搏杀,一日一夜后能活着出来的怕也不过寥寥数人……
愚大师续道:“御泠堂能做我四大家族的宿敌,人才自是层出不穷,但在武学修为上却实是逊了我四大家族一筹,再加上数百年未能一胜,所以才孤注一掷定下这般赌法。不仅这二十名高手互有在黑暗中作战的默契。更是算定我四大家族内多是秀逸之士,又一心眷顾同门之谊,难以在这等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也确是极工心计了……只不过他们却漏算了一点:我四大家族弟子均是本门嫡传,人数上虽不及御怜堂人多,却个个忠心耿耿,视为家族赴义是无尚的光荣,如何是他御怜堂良芳不齐的弟子可比?何况在那漆黑一片、生死一线的关头,什么阵法与配合全都使不上,靠的只是自身武功上的潜力与那份舍生取义的气势……”小弦凛然,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纵有一方能剩下几名高手,另一方恐怕便只能是全军覆没。
“御泠堂起先在一片混战中尚能占得些许优势,待到分清敌我、局面僵持时便抵不住我四大家族的反扑,到第二日能出得洞口的,便只剩下老夫与两名四大家族弟子了。”愚大师眼望天弯,神情木然,“这场赌斗拼的已不是武功计谋,而就是一个‘义’字。其间过程虽是凶险万分,毕竟是我方胜了。”
小弦听得惊心动魄,长长吁出一口气:“这御泠堂也忒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