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六目相望,胸中俱是一份气吞山河的铁马豪情,心想就算是将军府大兵齐至,明将军亲自出手,只怕亦有一拼之力,不由齐声大笑。
沈千千见叶风与龙腾空一见如故,心中欢喜。她女儿家毕竟面薄,不好直接对叶风说话,只得先找上祝嫣红,“祝姐姐这几日可是担惊受怕了吧。”
祝嫣红这几日与叶风终日相处,一颗芳心早是千缠万绕在他的身上,此刻乍见沈千千,一份自卑突然涌将上来,更是觉得对沈千千有愧于心,虽是不好明说,亦只得话中有话的淡然道,“事由天定,多想无益。嫣红一介娇弱女子,不求为报夫仇,只想安渡余生,再无他求……”
沈千千奇道,“雷大哥又没有死,你报什么夫仇?不过,哼!……”
忽然惊悉雷怒尚在人世,叶风与祝嫣红心中剧震,面色齐齐大变。
叶风转眼望向刀王,满腹问话在喉边徘徊良久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但见刀王扬首望天,适才的一脸笑容忽变得冰冷,“我早说过,忘心七式若要大成,移情后尚须忘情,你现在可懂了么?”
第五节五味心事更与谁人诉说
叶风见到刀王神态,心神震荡,颤声问道,“前辈竟是早知此中缘由吗?”
刀王脸上泛起痛苦之色,“若非如此,怎能让你悟通忘情大法。”
叶风瞧向祝嫣红,但见她双唇紧抿,一脸惘然,似是在为雷怒尚在人世而欣然,亦像是在为这惊天巨变而黯然神伤。
龙腾空精通世故,早已看出了端倪,沉声道,“秦兄亦是为了叶小弟好,不然在此四面受敌的境地里,若不早日练成武功只怕……”
叶风截断龙腾空的话,大声质问道,“刀王你这般岂不是害苦了嫣红?”事到临头,他再也无心用秦兄来称呼刀王了。
刀王冷然一笑,“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叶风胸中就像被泼了一杯冰水,怒气却再也抑制不住地翻涌上来。
这几日在想像中与祝嫣红把臂并肩,在大漠草原上相守一世的等等念头突然间全成泡影,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好梦乍醒,荡然无存,一时心头气苦,口不择言,“你要如何给我交待,去把雷怒杀了吗?”
刀王长叹,“若是杀了雷怒,你的忘情大法岂不全废了?”
祝嫣红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刀王无需自责,嫣红早知配不上叶公子,有了这几日的缘份心愿已足。日后只会安心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绝不会再见叶公子一面。”
叶风大叫一声,望向祝嫣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却是冷静无比,“你早定下了如此主意是不是?”
祝嫣红接触到叶风火一般的眼光,慌忙垂下头去。
那一道目光就像求思剑般刺入她柔软的胸膛,细细地切割着她的心,一寸寸磨损着,一滴滴淌着血,耳边犹听到叶风大声问着,“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祝嫣红抬起头来,盯着叶风的面容,心中酸楚,面上却竭力保持着一份平和,柔声道,“叶公子敬请见谅,就算夫君已亡,可嫣红家中尚有老父孩儿,本是万万不能陪你去塞外的……”
叶风闻言先是浑身一震,呆了半晌,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唉!”沈千千终于看出了一丝苗头,怅然一声悠悠长叹。
但见祝嫣红面呈坚忍,满目苍然;沈千千脸现惊容,愕然无语;叶风却是双目赤红,唇裂龈血,直如疯了般笑个不停。
刀王与龙腾空面面相觑,都不知要如何劝解。
叶风的笑声良久方歇,缓缓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来,面上已是恢复到一惯的宠辱不惊,就像是已立下什么决心。
叶风先是对刀王深深一躬,“叶风知道前辈对我用心良苦,所以心中决不会有所怪责……”
刀王长叹一声,“你怪我也罢,反正你已学会忘心七式,亦算是我的一份补偿。”
叶风冷然一笑,寒声道,“刀王错了,若真要有所忘,叶风宁可忘记前辈所传神功亦不忘情!”
刀王诧然望来,却见叶风深深看向祝嫣红,“若是我现在仍是不顾一切的执迷不悟,你可愿再陪我一起,去做一对离经叛道的疯子吗?”
祝嫣红娇躯一震,如何想到叶风对自己情深至此,芳心里已是一团乱麻,纵有千语万言如何回答得出口。
沈千千再也忍不住满腹的悲伤,“哇”得一声哭将出来。
叶风对沈千千满面泪痕的情态浑若不见,仍是望定祝嫣红,“我非是迫你,雷大哥想亦是通情理之人,只要你愿意,我去亲自向他负荆请罪。”
祝嫣红双目盈泪,“嫣红实不是公子良配,沈姑娘品貌皆优,才是……”
叶风毅然打断祝嫣红,柔声道,“这些年来,我的心中全为仇恨所填满,每日只知苦练武功,一意雪恨,从不知快乐为何物。直至遇见你,有了与你相处的这几日,才觉得以往的自己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一任快乐从身边流走。就算你就此与我辞别,我的心中日后亦永是只有与你在一起的快乐!而现在只求能再与你每日共对……”叶风长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纵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又何足道哉!”
祝嫣红再也忍不住,扑至叶风的怀里,大哭道,“公子放心,我便回去对他明说,若是不能求得一纸休书,嫣红最多便是一死还君之深情!”
刀王与龙腾空听得目瞪口呆,叶风一向是江湖上的无情浪子,祝嫣红更是名门闺秀,却何曾料到这二人竟然情痴至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将这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示之于众!
叶风轻拍怀中祝嫣红的肩膀,双目射出异彩,“我不许你死,我们一起去见他好了。”
沈千千呆然伫立,既是心伤,又是妒忌,更是为他二人的这份痴情所感,泪水如决堤般源源不绝地涌出。
龙腾空正容道,“世间男女,何为良配?我看你们亦不必去见雷怒,他此刻已降将军府了。”
刀王惊问,“散复来对我说是雷怒遭水知寒亲手擒下,可是不尽不实吗?”
龙腾空长叹一声,“雷怒亲手杀了方清平降了水知寒,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叶风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如此,我对雷怒就更无歉疚了。”话虽是如此,但雷怒毕竟曾是与他并肩抗敌,心中那份不安怎也挥之不去。
沈千千强忍悲伤,“雷怒还想擒下我,幸好龙大伯一直藏身于快活楼的人马中,这才趁水知寒不备救了我。”
刀王万万料不到自己一意帮叶风练成忘情大法竟然会发生这许多变故,看叶风此刻的情景哪有半分忘情的样子,不由心中懊恼沮丧至极,颓然坐下,郁然长叹。
龙腾空却是哈哈大笑,端起茶杯,“叶小弟性情中人,老夫且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言罢一饮而尽。
叶风万料不到龙腾空会表示支持自己,举杯饮了,心下却是一片茫然。
刀王喃喃道,“性情中人有什么用,学不了我的忘心七式,迟早都被人杀了。”
龙腾空道,“刀王执迷刀道,只道忘情方窥至境,我却大不以为然。”
沈千千胸口起伏,也是端起一杯茶一口饮下,一腔怨气也尽皆发了出来,“人若真是忘了情,练成天下第一还不是一具行尸走肉。”言罢大声咳嗽,却是被那杯茶呛住了。
刀王望向龙腾空,“我苦思二十年方悟得此忘情心法,你轻轻巧巧一句‘不以为然’就给我否定了,我如何能服?”
龙腾空肃容道,“人的本性俱不相同,凡事应有变通,因材而教。以叶兄弟这般痴情之人岂能练好你的忘情大法?”
刀王一呆,无言以对。
龙腾空双眼大有深意望向叶风,“以武功心法而论,忘情入情其实仅是一线之隔。如不能忘,不若投身以入,一任炽热痛烈,或许反是别有天地。”
叶风双目一亮,若有所思。
龙腾空眼望沈千千,忧色划过面容,抬眼望向刀王,“秦兄可知我这些年为何流连海南么?”
刀王没好气应道,“我怎么知道,定是你对落花宫主还念念不忘。”
龙腾空怅然长叹,“你说得不错,却只想出了一半。因为我知道星霜对我亦是念念不忘的。”他言中的星霜自是二十年前艳慑武林的江湖第一大美人落花宫主赵星霜了。
沈千千惊呼一声,绝料不到龙腾空竟然自承母亲亦钟情于他,以龙腾空的身份,此言应是不虚,但观他这几年行事,与母亲见面都没有几次,若是说他们暗中私通款曲,却是无论如何也难相信。
龙腾空再饮一杯茶,眼望空杯,似是陷入回忆中,良久才道,“我在落花宫外三里处的流水轩一住便是二十年,若不是她对我曾有过浓情厚意,我又如何耐得住这整整二十年的寂寞!”
龙腾空二十年前随落花宫主一并消失,早有好事者将之四处宣扬,而且龙腾空无论品貌才学武功见识亦均是落花宫主的良配,许多追求者均是望而却步。
但后来落花宫主下嫁海南沈家,又生下了沈千千,谁都再无怀疑,只道全是江湖误传,谁料到今天龙腾空竟然煞有介事地将这段情史说了出来。
连叶风与祝嫣红都屏息静气,专心听龙腾空的下文。
沈千千颤声问道,“为何母亲从不对我说起?”
龙腾空眼中愁结横生,“落花宫隐为岭南武林盟主,其名为飞叶流花的暗器手法更是武林一绝……唉,这也不算什么,怪只怪星霜自幼便是落花宫的少宫主,身怀家门重望……天意若此,天意若此啊!”
刀王奇道,“赵星霜身为宫主又如何,龙腾空的名字也不至于辱没了落花宫。”
龙腾空惨然一笑,“落花宫之所以以落花为名,便是得自于其武功心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若是落花宫女子嫁与了她钟情的男子,一旦男女欢好,便是经脉错乱,武功尽废的结局……”
“啊!”沈千千与祝嫣红同声惊呼,这才明白为何龙腾空住的地方以流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