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努力将心情平静下来,默察形势。
敌人共有十九名之多,除了雷怒、六大护法、散万金父子,其余十人加上历映俱是枉死城的弟子。此刻众人各占要地,远远围着叶风,且看这些人毫不费力地通过那道天险铁链,便可知全是一流高手。
除了六大护法外,人人面上俱是仇怨甚深的模样,只待雷怒一声令下,便是一场群殴。
雷怒与历映占据铁链来处,想来是敌人中武功最高的二人,是以守稳这无名险峰的唯一退路。
祝嫣红拼着全力将怀中的一个锦盒取出,望着雷怒问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雷怒看着动作艰难的祝嫣红,心头一紧,答不出话来。
历映哈哈大笑,“里面亦有我布下枉死城的毒药,可惜叶风再也没机会打开了。”
祝嫣红惨哼一声,却仍是望着雷怒,“你告诉我好吗?”
雷怒见旧日爱妻命在旦夕,心中亦是撕心裂肺般地疼痛,低头答道,“里面实是一封休书。”
祝嫣红居然呵呵笑了起来,望着仍抱着自己在怀里的叶风道,“那便行了,叶公子你带着沈姑娘突围吧,嫣红此刻已是你的人,做鬼亦是叶家的了。”
叶风决然摇头,“你放心,我定然找出解毒的方法。”
雷怒终是心有不忍,更是不忿叶风抱着祝嫣红,缓缓抽出怒剑,低首望着剑脊的花纹,“若是让叶风活着出去,我雷怒从此还能抬起头做人吗?”
祝嫣红轻笑道,“你还是那么爱面子,不然你本亦是我心中的一个英雄。”
雷怒胸口如遭雷击,掌中的怒剑几乎都拿不稳了。
叶风的碎空刀法浑若天成,此刻寻得雷怒的一丝空隙,自然而然以心指臂,挥刀而出,直劈向守住铁链道口的历映。
历映那日见到叶风出手一击,连父亲历轻笙亦死在他的刀下。虽是明知叶风重伤未愈,但此刻含忿出手,岂是非同小可。眼见这一招势道凌厉,犹若风卷残云般扑面袭来,加上一边的雷怒心神不守,势难相助,一时心悸,如何敢独挡这一招,急忙闪身退开。
雷怒心惊之下,加之对祝嫣红有愧于心,亦是惊慌闪到一边。
众人发一声喊,仗着人多胆壮,除了六大护法,全都冲了上来,七八种兵器齐齐向叶风袭来。
叶风一招得手,已占据铁链要道,欲要飞身退走,却被众人缠住,当下想亦不想,一招划出。他此刻的心中充满了对祝嫣红的关切,这一招正合陷情入刀的心意,只听得叮铛几声乱响,众人合力的这一招尽数被他挡开,一个黑衣人退得稍慢了些,左腿已给碎空刀划中,痛得闷哼几声,滚倒于地。
一时众人为叶风威势所慑,只是远远瞄定,再也不敢冲上来。
历映却是盯住被围在战团中的沈千千,冷然道,“叶风你要舍得沈姑娘便走吧!”
叶风一招退敌,心口却是怦怦乱跳,知道自己重伤未愈,实不宜动手。但又如何肯弃沈千千而走,何况以他现在的功力,只要带着祝嫣红一上铁链,脚下虚浮,身体悬空,也必然抵不住敌人的追击。
沈千千武功并非庸手,但此刻陷入战团,敌人个个都是高手,如何能敌,勉强挡得几招后,已是汗浸香额,心跳气喘。
叶风冷然喝道,“停手。你们若是伤了沈姑娘,我叶风发誓定要生离此地,再将你等尽歼!”
众人心头齐齐一凛,想到叶风对付将军府鬼神莫测的手段,知他非是虚言恐吓,当下俱都停手。
沈千千大叫,“叶大哥快走,不要管我!”
散复来对沈千千最有好感,偷望父亲一眼后,壮着胆子道,“我们只要叶风的命,绝不想得罪落花宫。”
雷怒回过神来,他的眼力最为高明,已看出叶风重伤未愈,绝难带着祝嫣红从铁链而逃,当下沉声道,“只要叶风束手就擒,我保证绝不会为难沈姑娘。不过叶风你若是要逃,我们亦只好拼着先杀了沈千千。”
祝嫣红虽是毒力已隐隐发作,胸腹间异样的难受,但听得叶风怦怦的心跳,一份怜爱还是忍不住泛上心头,竭力伸手拭去叶风额上的汗珠,转头看向雷怒,柔声道,“我们好歹夫妻一场,请你先放了沈姑娘可好?”
雷怒与祝嫣红相处这许多年来,尚是第一次听她如此软语相求,想起旧日温情,心中更痛,几乎便要脱口答应了他。
历映冷声道,“叶风你能保证不逃吗?”
沈千千斥道,“枉你们这些人平日以英雄自居,竟然如此卑鄙,乘人之危!”
历映冷笑一声,“若是叶风养好伤势,便是我们的末日,性命交关,还有什么英雄?”
祝嫣红仍是望定雷怒,“我死在你手下,丝毫无怨,我可以代叶风答应此后不来找你们复仇……”
叶风痛声道,“嫣红,不要求他……”眼见祝嫣红面上渐渐泛起一片死灰色,知道再不及早救治必无幸理,心头凄楚,竟已哽咽。暗握她的纤纤素手,将残余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过去,只盼能再续她一时之命。
雷怒垂首不敢望向祝嫣红,语气间却仍是无比的坚决,“我与叶风有夺妻之恨,今日必分生死!”
祝嫣红惨哼一声,奋起余力,先是甩开叶风的手,再将怀中求思剑拔出,指在自己的心脏上,大声叫道,“雷怒,你若是不让沈千千走,我必先自尽于此,好让叶风死心离开,日后你们这些人还能有几个人活下来?”
“嫣红,不要……”叶风想要出手夺下祝嫣红的剑,但见她面上坚忍,加上一手抱她,一手执刀,竟是不敢妄动。
雷怒与历映齐是一震,祝嫣红如果横心一死,叶风再无负担,若是就此远走,日后谁能保证逃出他的碎空刀?
祝嫣红目光盯住雷怒,轻叹一声,“这柄剑本是你送于我,你可要我死在这柄剑下吗?”
雷怒想起旧日恩情,鼻端一酸,再也敌不住心中的疚歉,“嫣红,我答应你!”
历映想再说什么,见到雷怒扫来的眼光,终于叹了一口气,当先给沈千千让出路来。
无名崖上,天阔地广。
浮云游动,晨雾漫野,山风凛冽,鸟鸣高昂。
浮云最纯,晨雾最浓,山风最激,鸟鸣最亮,。
而情怀、情怀最醇!
望着沈千千一步一泪地终于消失在铁链尽处,望着雷怒与众人虎视的目光,望着叶风含泪的双眸,祝嫣红终于亦忍不住泪流满面。
雷怒此刻亦有些哽咽,他多想像一个真正的英雄一样与叶风约战无名峰顶,他多想让将死的妻子知道他绝非贪生怕死的懦夫……
可是,看着叶风冷峻得近于可怕的神情,他终于不敢!
历映数次想下令出击,但生怕叶风弃下祝嫣红退走,唯有静等叶风忍不住踏上铁链的那一刻,众人一起出手,才是十拿九稳!
局面就如此僵持着,而祝嫣红的生命亦在一点点的流逝着……
叶风心中气苦,他虽一向是洒脱之人,明知此时放下祝嫣红全力退走是最佳选择,但又如何放得下这心中牵挂至深的人,只得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祝嫣红的体内,几已枯竭……
祝嫣红暗中轻叹一声,心知如此下去他与叶风都是必无幸理,已是痛下决断。
她轻柔如秋水般的目光深深深深地望入叶风的眼中,“你知道么?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遇见你到底为得是什么?是不是生命因为见过了你,才有了苏醒,才有了尽头?”
叶风迎住祝嫣红的目光,只觉得那双幽怨的眸子就像碎空刀般深深地扎入了心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重重点着头……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祝嫣红竟然笑了,未执剑的左手努力抚往叶风的面容,“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着……”右手一紧,求思剑已然穿入胸膛……
叶风与雷怒同声惊呼,雷怒冲上半步,呆了一下,终于止步。直到这一刻,他才忽觉得,自己的这一生,竟是什么也没有得到,竟是如此的空虚、如此的茫然……
众人全被祝嫣红的贞烈所动,六大护法更是泪水横流,就连历映亦是忘了发令进攻……
叶风紧紧将祝嫣红贴怀抱住,无言的眼水从眼中迸涌而出,一滴滴落在她的面上,心痛得几乎麻痹。
这些日子与她共度的情形一幕幕地在脑海中狂乱地涌现着。一切的一切,便恍若一场碎空的梦,那么的不真实,又那么的清清楚楚刻在血肉中……
在这一刻,他浑忘了周围的敌人,低伏下身子,将祝嫣红轻轻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捂着祝嫣红胸前的伤口,但血浆汩汩从指缝间涌出,再也停止不住……
“这无涯的一场生啊……”祝嫣红喃喃念着,已失神彩的眸子仍是定定望着叶风。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缕情思仍是紧紧缠在这个让她爱得如此痛烈的男人身上……
叶风再将真气源源地送过去,祝嫣红却已是香消玉陨,回天无术!
历映大喝一声,“杀!”
“追风剑”杜宁与叶风最是交好,早是虎目含泪,毅然拦在叶风身前,挡住了几个枉死城弟子的兵器,眼望雷怒,“大哥,我今日对不起你了!”
雷怒怔了一下,竟似呆住般不发一语。
“洪荒剑”江执峰也持剑掠到杜宁身边,助杜宁共同接下历映的几记杀招,护住叶风。
其余人都为此刻变化所惊,均是静观其发展。
良久,叶风缓缓立起身来,双目犹若射出火来,望着雷怒众人,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诸人全都为他可怖的神情所慑,俱都不由自主退开一步。
叶风蓦然大叫一声,状若疯魔,碎空刀一挥而过,那条通往忘心峰顶的铁链应声而断。
众人大惊,此处四面悬空,铁链一断,除非把叶风杀了,不然谁能在碎空刀的虎视下攀崖下山?
这无疑是叶风决一死战的宣言,这份冷狠,这份豪勇,这份决断,这份激昂,怎不令人心悸?
站在忘心峰顶翘首盼待的沈千千只听得起初兵器砰然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