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由心耽心道,“我只怕明将军不容我们将弓制成。”
林青坚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朗朗传来,“我认定明将军必会放手让我们炼成偷天弓,因为那也是他所期待的……”
杨霜儿一呆道,“林叔叔凭什么认为将军也希望我们炼成偷天弓?”
林青笑而不答,在这一刻,他直觉到与明将军有了一种相惜的心灵感应……
或许,只有像暗器王这样专志武道的人,才能懂得明将军高处不胜寒,苦无一个激励自己的对手的寂寞……
第二日,那对峙于庄外的高台已然筑成,但将军的人马果然停止攻庄。
容笑风已下令,让所有庄兵在伤势已半愈的副庄主酷吉率领下悄悄从庄后撤到安全地带,偌大个笑望山庄中便只剩下他们六人。
林青虽是竭力劝杨霜儿先行离开,杨霜儿却执拗不走,加上杜四也言明制弓时也确是需要她无双城的补天绣地针法,只得顺了她。
明将军虽是声明弓成前不会再出手,但谁也不敢保证他是否真做如是想,也许尚有另外的计策……
而若是泼墨王出手夺弓,就凭他与他手下的六色春秋,这份实力已令人不敢轻视,要再加上牢狱王与机关王,实力更是处于上风。
一时诸人心中都预料想到了将至的恶战,各自盘算着……
但几日来敌方却毫无动静,各人都知敌人不发动则已,一出手定是志在必得之势,心中俱是有些忐忑;知道偷天弓即将如期铸成,心中又不免满是期望。
日子便在表面上的平稳中渡过,内里却汹涌着一触即发的杀机。
四月初七夜。晴。
利御寇,宜制器,忌出行。
六人再次来到引兵阁,定世宝鼎经过几日不熄的焚烧,外表虽是如常,但离得近了,便感觉到一股灼然的热浪扑面而来。
诸人几经波折,从半个多月前的巧拙身死到力抗明将军的大军于笑望山庄外,终于等到制弓的这一天,均知今夜最是关键,心内俱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既想早日一睹巧拙大师不惜一死而传下的偷天弓,又怕徒劳无功,有负巧拙的重托。
杜四随身带着一个大包袱,解开来却是一方已制好的模板。众人均来围观。但见其下衬以木板,木板上浇着厚厚的一层油泥。那油泥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制,触手柔软,伸缩自如,见风即硬,想来应是兵甲派的不传之秘。
杜四已用小刀在油泥上刻出偷天弓形状,再以无数铁片固定在四周,果就如一轮上弦月。
虽是仅见模板,诸人却全都由此想到巧拙大师的神机妙算与巧夺天工,林青、物由心与杨霜儿未见过巧拙大师却还罢了,许漠洋、杜四、容笑风三人睹物思人,均是神色黯然,许漠洋更是红了眼眶。
巧拙大师的那柄拂尘早已拆开,那拂尘的尘柄本是昆仑山的千年桐木,坚固无比,正是做弓胎的最好事物;拂尘的尘丝是火鳞蚕丝,杜四精挑出数根,用锁禹寒香的汁液中胶于一起,虽只是小指般粗细,却是韧性极大,弹性十足。物由心小孩心性,欲要试试火鳞蚕丝的韧度,运起几十年精纯的内力,强行用双手将剩余的尘丝扯开,亦不过只能拉长尺余,一松手却又恢复原状,用尺量来竟与拉扯前不差分毫。
众人素知物由心的神力惊人,见他挣得满脸通红,暗地均是咋舌不已。物由心收了功,兀自啧啧称奇,“以此为弓弦,若能拉至满弓,怕射出的箭足有三四百石之力。”
要知一般弩弓只有三四十石,射程能及百步。百石便已是强弓,射程可有三百步之远,对于武林高手来说虽不在话下,但寻常人已是难以拉开,需要借助机械的力量方能拉满。而此弓若能有三四百石之力,只恐一箭的射程足足有将近千步之遥,简直闻所未闻,确是千古神兵的超级强弓。
许漠洋久经战阵,对弓箭的特性亦很熟悉,想起一事,“如此强弓若是没有好箭,只怕不能尽情发挥其威力。”
林青点点头,“寻常羽箭重量不足,只恐一出弦便抵不住劲风的撕扯,近距离间自是无碍,一旦距离过远,便会失了准头。”
杜四沉思道,“我早料到这一点,本想借着定世宝鼎的火势与笑望山庄的精铁,顺便再炼制几支铁箭。但铁箭太重,影响射程,何况携带亦很不方便。”
杨霜儿道,“巧拙大师不是在引兵阁的那副对联中尚暗示有换日箭么,却不知那是什么材料所制?”
杜四眉头微皱,也不答话,走近定世宝鼎,拿起早准备好的几支铁条架在定世宝鼎的火头上,再从怀中取出舌灿莲花,缓缓地放在铁条上。
众人见杜四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均知像他这样的武学高手若不是心情太过激动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此,必是眼见神兵将成,却尚有一些疑惑难解,都是不忍再追问。
林青若无其事地傲然一笑,“弓箭是死的,发箭的人却是活的,岂不闻武道大成,飞花摘叶亦可伤人。何况神弓若成,区区箭支如何能难倒我……”
众人点头称是,心中却仍是不能释怀。以暗器王的武功,凭着发箭时的精妙手法自可弥补箭支的不足。只是对付一般武林人士也便罢了,若是面对明将军这样的大敌,任何些微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抱憾终身。
许漠洋眼见杜四呆呆地凝视定鼎,容笑风巡视四周,物由心一脸期待,杨霜儿稍有不安,林青却是若有所思,当下岔开话题,“难道明将军果然不来阻止我们炼弓么?”
容笑风沉吟道,“自古兵不厌诈,此弓与明将军关系重大,或许他就是趁我等放松警惕方才以雷霆手段一举出手,不得不防。”
物由心却道,“虽然明将军恶名在外,我却觉得其人光明磊落,不是出尔反尔之士。”他小孩心性,本就与明将军无甚仇恨,加上为明将军的神功所慑,不免为其开脱。
杜四心神全在宝鼎上的舌灿莲花上,浑若未闻,杨霜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念念有词,手足微动。林青毅然道,“若是我所料不差,只怕明将军还期待我们能早日炼成神弓。”
物由心默然不语,杨霜儿听到林青如此说忍不住插言道,“林叔叔怎么如此肯定?”
许漠洋想了想,亦道,“我看那日明将军的语气诚恳,不似作伪,只怕实情果真如此。”话一出口他忽有醒悟,身子一震。以自己对明将军的刻骨仇恨怎肯为他说情,看来巧拙大师的那一眼已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他对世情的许多看法。
容笑风不以为然,“林兄何以有如此想法?或许那日只不过是明将军的缓兵之计,焉知他又会定下什么计策。”
林青肃然道,“因为如果我是明将军,我定是很想看看偷天弓能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威胁?”
容笑风冷笑一声,“可惜你不是明将军。”他的故国高昌亦是毁于明将军的手下,是以对其无法释怀。
林青叹了一口气,仰首望天,“我有种感觉,我与明将军之间,要么是最真诚的朋友,要么是最仇视的敌人。没有第三条路。”
诸人听他语气凝重,且毫无留口直承足可与明将军比肩,这份坦然与自信,大概亦只有暗器王能做得到。心底均是泛起一丝敬重。
林青看到众人神色,哈哈一笑,“明将军既然言明不会来阻止我们,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倒是要小心八方名动的出手。”他顿了一下,缓缓续道,“尤其是薜泼墨。”
杨霜儿对泼墨王最有好感,反对道,“林叔叔为何这样说?八方名动与此有什么关系?”
林青一叹,“京师中的派系斗争远非局外人所能想像。据我所知,与明将军对立的,远非御封太平公子魏南焰一人,暗地里有不少人深忌明将军掌揽大权,欲除之而后快。”
听得林青如此说,众人都是暗暗点头。自古为权势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例子不胜枚举,在京师重地派系林立,情势犹为复杂,明将军这些年气焰高涨,锋芒毕露,自是深为人忌,林青身为京师八方名动,自然通晓其间内幕。
许漠洋道,“魏公子与明将军处处针锋相对,天下皆知。却不知还有什么人意欲与明将军作对?”
林青思索一番,缓缓道,“在京师中最主要的派系可分为五个。明将军与魏公子自不必多言,他二人虽是对头,却均算是皇上的心腹。另三个派系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一个是当今太子手下的势力,以宫庭总管葛公公为首,太子御师、黍离门主管平为谋,四公子中的简歌、登萍王顾清风、妙手王关明月应该都是其中的一员;一个则是皇上胞弟人称八千岁的泰亲王的势力,以当朝丞相刘远等一群文臣为主,刑部总管洪修罗为副,八方名动中支持这一派的包括追捕王梁辰、牢狱王黑山……”
听到这些均是叱咤一方的人名,几人均是暗暗心惊,杨霜儿心直口快,“原来明将军还有这许多的对头,看来他在京师的日子亦不好过,怪不得宁可领军来塞外,免得烦恼。”
林青哈哈大笑,“明将军手握军权,更有水知寒、鬼失惊、毒来无恙这样的绝顶高手相辅佐,威名远震,要说与他正面冲突,除了魏公子只怕亦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杨霜儿不服道,“林叔叔你现在不就是一个么?”
林青傲然一笑,“我不过是以江湖人的名义挑战明将军的武学,若是要动其根基与势力却是远远不够的。”神色一整,“不过太子与泰亲王这两派的人都应该是不希望明将军势力坐大的,一有机会,便由不得明将军只手通天,翻云覆雨。”
容笑风心思缜密,“还有一派却不知是什么人?”
林青微微一笑,“另一派可称之为逍遥派,不投靠任何权爵高官与皇亲势力,其中情况亦甚是复杂,有的人一意见风使舵,静观其变,有的人却是心志高远,不喜权谋。虽是并未真个结成什么联盟,但彼此间一向素有交往。若是不考虑其它因素,却是以这一派实力最为雄厚,蒹葭门主骆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