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康不禁心头一凛,暗道:“看来,大哥与蓝衣文士结有宿怨深仇,这蓝衣文士真是夺魄郎君巫翰林么?巫翰林莫非与大哥父亲之死,定有什么关连。”
忖念之际,吕松霖已将风尘三侠挟在胁下要离去,忽耳闻身后远处的起了一声极轻微落足微音,不禁一怔,暗道:“莫非自己与葛扬来时,一时疏忽被妖邪暗蹑进入这太乙奇门,幸自己身法尚快,只侵入一半便受阻,哼!此人定是又欲暗随自己深入遂其凶谋。”
心念一动,他迳朝左侧兑宫缓步走去,一面凝视倾听身后是否有人跟随。
果然,身后隐隐闻得极微之衣袂破风之音,倘不留神,定为风送木叶沙沙涛吟掩没。
小叫化不禁暗中冷笑一声,左闪右挪,身法竟是愈来愈快,出得太乙奇门阵外,一闪而杳。
须臾,掠出一个老叟及一冶艳少女,落实后不禁相视一怔。
老叟目中泛出浓重怒意道:“我上了这小花子大当,必是被他察觉,将我们诱离阵外。”
少女星眸中露出一丝哀怨,道:“爹,女儿急欲再犯险一闯。”
老叟长叹一声道:“云儿,你未免太痴心了,那朱玉琪是否在此当不得而知,何必多事结怨。”
少女凄然一笑道:“爹,女儿已查明朱玉琪与此宅主人吕松霖乃八拜之交,吕松霖与戎云虎势如水火,我等不妨直言来意,或可延入也未可知。”
老叟微叹一声道:“傻孩子,我等托身云台,不啻是吕松霖之敌。”
少女焦急道:“这如何是好?”星眸泪光莹然欲滴。
这一对父女正是煞神恶判桑微尘及其女桑云英。
此刻,小叫化稽康隐在不远一株树后窥视,手中扣着三支钢嫖作势欲打,忽觉一颗小沙砾由树上击中手背,微感疼痛,力道甚劲,似为人打出,不禁一怔。
稽康抬面望去,发觉吕松霖,并在头顶三丈高下浓枝密叶中,以手示意不可妄自出手。
只见桑云英星眸中流下两行泪珠凄然说道:“爹,不是女儿痴心太过,只因女儿对他负疚深重,为不舍他离去,未将解药与他服下,想他现仍瘫痪如同废人,每一思及,梦寐难安。”
桑微尘以怜悯目光望了桑云英一眼,叹息道:“解药已失,就是见得朱玉琪,我们父女亦束手无策。”
桑云英凄然一笑道:“除了主药外尚可在普通药肆中配方,一见到朱玉琪本人,立即去觅取采它一本尚来得及,不然灵效丧失于事无补。”
煞神恶判桑微尘道:“商六奇命我父女赶往雪峰行事,不仅你我二人,若发觉不在,岂非自找杀身之祸。”
桑云英眼神中泛出幽怨之色道:“爹,你一定要依商六奇之命么?”
煞神恶判哈哈大笑道:“云儿,想不到你平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比为父犹有过之,竟为了朱玉琪情感脆弱至此,为父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本应成全,奈为人岂能言而无信,反覆无常。”
桑云英顿足嗔道:“爹,你自去雪峰,女儿无论天涯海角不辞艰危也要找到朱玉琪,只要他说一声不要女儿女儿也心愿已偿了。”
煞神恶判不禁长叹一声,默然踌躇为难。
蓦地——
一声阴寒傲骨冷笑随风入耳,令人神悸欲飞。
桑微尘父女不禁心神一凛,转面望去,只见身后五丈开外立着天河鬼叟戎云虎,目中凶芒逼射,嘴角噙着阴谲笑容。
桑云英不禁失声惊道:“天河鬼叟!”
煞神恶判桑微尘目睹戎云虎神色不善,已知一场凶搏必不可免,暗中蓄势戒备,目光沉凝在戎云虎身上,丝毫不敢懈怠。
天河鬼叟戎云虎本杀机毕露,面色倏然一霁,满面春风,拥下和霭笑容道:“桑老师别来无恙?”竟缓缓走前。
桑微尘不禁一怔,揣摸不出戎云虎存何诡计,身形退出一步,道:“戎令主,睽违已久不料在此竟得重逢,如今令主,意欲何往?”
戎云虎道:“戎某要与桑老师好好地谈上一谈。”
语气之间极为平和,丝毫不带火气。
桑云英叱道:“爹,与他谈什么?无异与虎谋皮,我们走!”
煞神恶判不禁心内大惊,恐激怒戎云虎,猛起杀机,猝施毒手。
那知戎云虎面色更为平和,竟淡淡一笑道:“贤侄女,和老朽谈是与虎谋皮,毋宁说是与金狮毒爪共谋,不啻是自速其死。”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不错,老朽承认劣徒崔瑚及其手下,盛气凌人,将桑老师逼反,但老朽事后方知,每一念及,衷心愧对难安。”
煞神恶判深知戎云虎心性为人,更加深了一分警惕,朗笑道:“戎令主,桑某决无见怪令主之意,但事已至此,无可更改,但昔日交情仍在,令主有何指教可桑某洗耳恭聆。”
天河鬼叟微笑道:“桑老师仍念昔日交情,足见云天厚谊,话就好说开了,请问云台派出甚多高手奔往江南,莫非已找出霓裳公主潜迹所在。”
桑微尘不禁踌躇为难沉吟不答。
桑云英忽闻一个微音入耳道:“姑娘,你劝令尊一切实情吐露,在下会将朱玉琪下落说与你听。”
她不禁大惊,四顾竟无人影,知道这是武功已臻化境之高人以内力逼出一线送出,仅她一人可闻,立即下了一个决心道:“爹爹,告诉他吧,这于人于已都无损。”
桑微尘闻言一呆,暗觉其女之言有理,即是戎云虎知悉艰危仍多未必他就能到手,进朗笑道:“戎令主说对了,霓裳公主潜迹在雪峰山,参悟她所得之紫府奇书,南六奇认她是一心腹大患,在未习成绝艺之前,必须杀却以免后患。”
戎云虎道:“桑老师之话老朽相信是实,但桑老师父女来此,不知负有何责。”
桑云英道:“我父女也是奉命赶往雪峰山,但来此纯是私事,与你何干?”
戎云虎道:“桑老师,看在昔日交情上,应助戎某一臂之力,与戎某同往雪峰山一趟如何?”
桑云英粉靥上立时罩下一层浓霜,叱道:“戎云虎,别得寸进尺,此事万难同意,你不要枉费心机。”
天河鬼叟趁着桑云英说话时,突身形疾转手出如风,一把扣住了桑云英右手腕脉重穴,神色突变凶毒,桀桀怪笑道:“桑微尘,老夫知你只这么一个爱女,如不允从老夫之言,老夫一掌就毙了她。”
煞神恶判料不到戎云虎有此毒辣狠着,不由脸色大变,只听桑云英尖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汗流如雨,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心痛如割,大喝道:“戎云虎,你如此卑鄙无耻,放开桑某女儿,你我各以武功相拼,桑某如输,任凭如何处置。”
天河鬼叟阴阴一笑不答,左手由怀中取出三根细如毫发,长五寸之铁针,道:“此针附有逆鳞,名为天刑针,老夫将这三支天刑针钉入令媛三处阴穴,使她日受三次阴火焚身之苦……”
桑微尘不禁目眦皆裂,大喝道:“桑某与你拼了!”
身形猛扑过去,五指一式“惊风拂柳”向戎云虎右臂“曲池穴”,左掌疾运七煞掌力劈出,劲风如柱,直位天河鬼叟前胸。
一式两招,疾如电奔,强厉无俦。
戎云虎姜辣老练,早知桑微尘有此一着,旋腕疾送,将桑云英娇躯迎向煞神恶判毒招。
桑微尘不禁惊得魂飞胆落,挫身两臂一分,硬生生将掌指撤了回去,厉声喝道:“戎云虎,你行事如此毒辣,谅你日后不得其死。”
天河鬼叟桀桀狂笑道:“老夫不信天道好还之论,物竟天择,强存弱亡,乃千古一成不变之理,桑微尘老夫知你不到黄河心不死。”说着,一支天刑针钉入桑云英肩后“天府”穴内。
桑云英凄厉尖叫一声,痛得身躯乱颤,眼珠上吊,满面冒出豆大冷汗。
煞神恶判桑微尘目睹其爱女罹遭毒手非刑,不禁心如刀绞,目中怒焰喷吐,起念猝施杀手抢救爱女,存心两败俱伤,却又投鼠忌器,迟疑竟不敢出手。
只见戎云虎又将另一支天刑针钉入其女颈后不知名穴道,桑云英面如死灰,仅全身乱颤呻吟出声。
煞神恶判一向杀人如麻,眼看其女饱受惨毒而又不能出手相救,不禁眼泪望腹内流下,忿急如焚。
桑云英痛极神昏时,耳内又听得前闻蚁声送入道:“姑娘,抱歉在下不能现身相救,因在下武功菲薄,不足与此盖世凶邪为敌,反误了姑娘父女性命,不妨佯且应允,但须服在下之计……”
语声更低,接道:“如此才可万全。”
桑云英急颤声道:“戎令……主……”
天河鬼叟眉梢微耸,嘴角泛出一丝笑容,道:“姑娘是回心转意可代你父作主么?”
桑云英只觉天刑针略略拔起,痛楚稍轻,真气一提,出声道:“戎令主并非我爹不允。”
天河鬼叟诧道:“莫非你父女惧商六奇寻仇,抑或已受商六奇无形禁制,无力违忤!”
桑云英摇首道:“都不是!”
戎云虎揣摸不出其中真象,怔得一怔道:“那却是为何?”
桑云英道:“因三日后须赶赴岳麓与田雨苍等人会齐,只有田雨苍知霓裳公主住处,我父女只听命行事尔,不然,雪峰山门脉广达千里,盲人骑马,瞎碰瞎闯,俟田雨苍事成,我等当在山中摸索,令主不要认为我父女欺骗为是。”
天河鬼叟闻言呆住,沉吟不答。
桑微尘暗忖:“究竟云儿灵心慧舌,这样一来,天河鬼叟似乎有点棘手为难了。”
只见天河鬼叟沉吟须臾,道:“桑微尘,你女之话是否属实。”语声寒沉,不怒而威。
煞神恶判冷冷一笑道:“听信与否,全在令主。”
戎云虎踌躇了一下,沉声道:“令媛之话老夫相信是实,不过……”说时另一支天刑针又钉入桑云英后脊,接道:“三支天刑针已没入体内,可保半月无碍,若妄行拔出,心脉立断,口喷逆血而死,老夫谨在岳麓相候桑老师父女,相见有期,暂行别过。”两肩一振,“龙飞九天”拔起七八丈高下,身形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