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松霖不禁一怔,只见堑壁十丈之上岩石天生有一裂缝,仅两尺许宽,为藤蔓遮蔽,如非留意察视,还无法发现出来。
藤蔓突然一动,两条俏巧身影闪出,纵身掠落,突如电泻落下,正是霓裳公主随身两婢,贝齿展露,嫣然笑道:“三位姑娘回来啦!”
冯紫萼道:“凤妹桂妹你好,我们离山期间,诸多琐务有劳费心,愚姐三人就此相谢。”
那名叫凤儿青衣美婢,道:“冯姐姐别这么说,这是份所应为,不要折煞了我们。”口中答话时,眼光却落在吕松霖面上,微带惊愕。
端木文兰道:“姐姐是否现已坐关,不知尚可见面么?咳,我有许多话与她倾诉。”
凤儿摇首笑道:“前日还可见面,昨晨老爷子安然返山,她就无外务烦心,进人死关潜学了,我两人只有外洞守护。”说着目注吕松霖道:“此位是谁?”
端木文兰道:“是老爷子新收得意高足。”
吕松霖易容与前均所不同,两美婢上前盈盈一福。
凤儿又道:“群邪日来窥伺侵扰,但雪峰广袤千里,辽阔险峻,此处与总坛极为幽秘,安于泰山,但内有隐忧,令我不胜耽心。”
冯紫萼诧道:“凤妹妹,你所说的内忧,指的是谁?莫非指的是龙首二霸、祁连双怪等人么?”
凤儿摇首低声道:“我指的是姬鸣皋,自三位姑娘走后,公主又须潜修武学,他大权独揽,发号施令,鹰扬拔扈,老爷子昨日返回后,形迹显得特别可疑。”
郑品梅冷笑道:“这点凤妹妹不用担心,公主素有知人之明,目前正是用人之际,姬鸣皋包藏祸心,谅公主有万全之计。”
突然峰侧绝壁悬崖之下冒起一条身影,凌空一翻飞落在三女之前。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来人正是姬鸣皋,向三女抱拳一笑道:“三位姑娘也赶到了。”
冯紫萼道:“姬老师,群邪侵犯本山情形如何?”
姬呜皋道:“此事已有万全之计,无须姑娘费心,姬某受帮主知遇之恩,敢不竭力图报万一。”
话答得不卑不亢,冯紫萼虽欲发作而无词可藉,只柳眉耸一耸,暂且按怒于胸。
端木文兰道:“老爷子呢?”
姬鸣皋微微一笑道:“他老人家与雷大侠在饮酒对奕,外事不问,托付与姬某全权处理。”说时忽冷哼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人如脱弦之弩般向吕松霖扑去。
势子劲急,出式更快,他这突如其来举动会五女芳心大惊。
蓦闻吕松霖一声长笑出口,只见姬鸣皋身形倒撞了回来,脚尖一沉,点地驱空拔起。
吕松霖笑声未绝,两指疾伸,虚空点出,一缕劲风破空袭向姬鸣皋腰眼气穴。
姬鸣皋半空中只觉腰眼一麻,闷嚎出声,如断线之鸢般摔落下地,腕骨被震断,鲜血在嘴角溢出,神态狰狞骇人已极。
他乃少林叛门俗家弟子,由于心机太深,偷学得少林绝艺十之七八,为掌门人知悉,大怒欲将他执法问罪,不过他得知风声,事先逃去,掌门人只得置之不问。
方才出掌猝袭吕松霖是佛门降魔掌力,无坚不摧,威力绝伦,姬鸣皋自负他一身内外武功已臻化境,雷霆一击,不惧吕松霖不丧命掌下。
那知吕松霖武学旷绝,出他意料之外,非但双腕震折,乾天指力使他功力全废。
此刻,吕松霖瞑目调气归元,顷刻睁目走向姬鸣皋身前,沉声道:“姬鸣皋,在下钦佩你眼光锐利,竟然辩识无差,但你大意了一点,芙蓉山庄时在下就料你居心叵测,城府深沉,虽托庇在七星帮内,但难久屈人下,是以在下在此安了几着稳棋,你的一举一动无不有人报与在下知道。”
姬鸣皋惨笑一声道:“阁下岂可成败论英雄,双雄相拼,必有一伤这些话本属多余。”
吕松霖朗笑一声道:“在下要叫你死得心服,话自然要说得清楚点,你万没料到端木老爷子可在云台安然无恙转返,你那祸心不得不及早发动,更未及料在下适时赶到。”
端木文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松霖道:“他欲破关而入,挟持公主他去,胁迫公主讲解紫府奇书。”
端木文兰闻言不禁怒火上升,一掌倏地向姬鸣皋按去。
吕松霖迅如电光石火右臂一探,扣住了端木文兰腕脉穴道,微笑道:“此人还有用处,岂能杀却。”
端木文兰悻悻骂道:“便宜了他这恶贼。”
凤儿桂儿从冯紫萼口中问出吕松霖究竟是谁,走了过来,嫣然含笑,盈盈拜了下去,道:“原来是吕少侠,恕婢子不知,多有失礼。”
吕松霖含笑扶起,向凤儿说道:“有劳姑娘领在下前往总坛。”
凤儿道:“婢子遵命。”
吕松霖随着凤儿飘然离去。
雪峰青岭毓秀,其中不乏仙灵所居秘府石穴,距七星带总坛不远,云封幽谷中有一石府,因整座山岩均为云母石,是以内洞光明如镜,大小五间,一应陈设俱全,壁顶均嵌有龙眼大明珠,吐出柔和的光辉。
朱玉琪一卷在握,斜倚在石榻上观读,依然男装打扮,但玉容清减,眉峰虽舒。
霓裳公主对她却另眼看待,用尽手法无法恢复朱玉琪武功及骨骼瘫软,仅使手足能行动自如,但不能持久。
朱玉琪滞腹辛酸,一腔忿怨,却无处倾诉,似一支画眉鸟,局限笼中飞翔乏力,憔悴惆怅。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来时希望及报复之念渐已幻灭,居此斗室中,连思想均变得有点狭隘,仅冀求与常人般生活,无忧无虑,与世无争。
但光阴如白驹过隙,日复一日,希冀于时日俱逝,于今虽说开卷有益,但撇不开烦恼与幽怨,目光落去只是一页白纸。
突然——
耳闻一声:“朱贤弟!”
她猛感一怔,只觉口音甚熟,放下书卷,目光落向外室,只见一个面目丑陋之青衫少年含笑立在门外。
朱玉琪身躯一阵撼震,面色大变。
因她在此仅霓裳公主及看护照应自己的一个稚龄女婢知道,眼前此人,不言而知是外来凶邪,意图向自己不利,忙伸手握着一柄解腕小刀,叱道:“你是何人?”
青衫少年伸手扯下面具,显出星目隆准,丰神俊逸的吕松霖。
吕松霖微笑道:“贤弟竟连愚兄的口音都听不出了。”说时,身形缓缓走向榻前。
朱玉琪几疑是梦中相见,不信它是事实,星眸中露出迷惘之色。
但,这并非梦中。
候吕松霖踏近榻前,朱玉琪顿忘却自己是女扮男装,喜极忘情,两臂张开,扑入吕松霖怀中,娇呼一声道:“吕兄!”
不由自主地伏在吕松霖怀中嘤嘤啜泣,似巫峡猿啼,令人为之心酸。
吕松霖叹息一声道:“贤弟不可自苦如此,谅灾厄已满,此后一路顺境。”
朱玉琪猛觉自己失态,快松臂推开吕松霖,红霞涌上双靥,娇羞不胜道:“真的么?吕兄请带我离去,赶往伏牛峡,恳求恩师恢复小弟武功?”
吕松霖道:“贤弟不知恩师也在此么?”
朱玉琪惊喜莫名,道:“吕兄快带小弟去拜见他老人家?”
圣手韩康卢燕与朱玉琪并未有师徒之情,亦无传艺之恩,仅有疗伤之德。但朱玉琪一缕芳心深系在吕松霖身上,非君莫嫁,终身暗许妻随夫称,理所当然之理。
吕松霖微笑道:“贤弟休要急着离去,此处安于泰山,恩师暂不能相见,他老人家虽有圣手韩康,却治不了贤弟之疾……”
朱玉琪闻言不由心神一震,道:“小弟之疾看来是无可救药的了。”说着星眸中一红,珠泪盈眶,禁不住断线般流下。
吕松霖笑道:“愚兄尚未说完,贤弟就伤心起来了,究竟是女流之……”
朱玉琪叫道:“什么?”
吕松霖一时说漏了口,不禁愣住。
朱玉琪见吕松霖尴尬神情,噗嗤一笑,泪靥生春,分外动人,低声说道:“听吕兄口气,必然治愈有望。”
吕松霖点点头,答道:“解铃还是系铃人,桑云英已赶来雪峰途中。”
朱玉琪一听桑云英之名,不禁面色一寒,怒道:“小弟不愿见她,烟视媚行,冶荡无耻,吕兄怎么遇见她的。”
吕松霖知朱玉琪心怀怨毒,桑云英几乎误了她的一生,微喟一声道:“贤弟不可错怪了桑云英,她虽是表面上纵情放荡,其实冰清玉洁,桑云英又深爱着贤弟,为了贤弟失踪,每日歉疚自责,以泪洗面,千方地探访贤弟的下落……”
朱玉琪双手掩耳,道:“小弟不要听。”
吕松霖慨叹一声道:“自贤弟离了伏牛峡,小弟回转恩师处,得知贤弟的行踪,于是……”
他滔滔不绝说出,此行经过,丝毫并未隐瞒,随即长叹一声,接道:“桑云英痴情得可怜,贤弟你难道是铁石心肠么?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朱玉琪红涨着脸,嗔道:“吕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
吕松霖道:“这个愚兄早就知情,但桑云英却为贤弟玉树丰神,潇洒风流而情有独钟,愚兄到有一个双全齐美之法,不知……”
朱玉琪白了吕松霖一眼,道:“得陇望蜀,你们男子最不是好东西。”
吕松霖玉面一红,摇首笑道:“贤弟误会愚兄之意了,愚兄尚未享齐人之福,目前已感焦头烂额,无法应付,愚兄是说将桑云英撮合于小叫化稽康,贤弟不知意下如何?”
朱玉琪微微一笑道:“这个小弟管不着。”
忽闻洞外传来葛扬语声道:“吕少侠在么?”
吕松霖闻声一怔,疾将面具带上,道:“桑云英已至,贤弟切不可自误。”匆匆外出。
一踏出洞口,即是凤儿陪着葛扬及桑微尘父女谈话,立即抱拳笑道:“桑老师真是信人。”目光忽落在桑云英手上。
原来桑云英手握着一株紫红色异草,叶如龙须,顶端结有一颗橙黄果实,清香扑鼻沁人肺腑。
桑云英玉容憔悴,强作笑容道:“吕大侠,不料雪峰中竟有一株治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