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易容之术精妙无比,转眼一变为现任掌门人模样,毁去原有衣履,急步趋出。
石穴外四灰衣僧人见叶超尘出来,均相视微笑,合掌稽首。
叶超尘一路疾奔下山而去……
何以七日来,少林一直未闻江湖传闻叶超尘燕京之事,因为叶超尘事先安排就绪,将嵩山周围布有甚多江湖能手,易出难入,有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丽日晴空登封县通往嵩山一条道上,三条迅快的人影疾奔着。
三人均是五旬开外年岁,分着宝蓝、淡灰、玄乌三袭长衫,肩上各系着一柄长剑,身法奇快。
这三人乃武林名宿,昆仑四英之三,江湖中论起周旭虹、胜怀英、田天豪、罗昌齐之名,无不肃然起敬,畏惮三分。
田天豪遥望群峰攒天,黛屏拥翠的嵩山一眼,长吁一声道:“我等自得了江湖传闻,叶超尘燕京铩羽遁去欲转向图霸武林,先谋少林施以鬼计,一日全晚,差不多奔行了两千里长途,嵩山在望,我等也可稍事歇息片刻。”
周旭虹目中神光闪动,道:“罗四弟借乘千里骏骑,想必将赶至昆仑了,兹事重大,有关武林气运,我等不可疏忽,时机稍纵而逝,万一叶超尘比我等先至一步,这后果难以设想。”
田天豪道:“大哥霹雳火性情,数十年到老未改,就依大哥。”
三人身形疾如脱弦之弩般,片刻,已至嵩山南峦,突闻一个宏亮的语声道:“三位施主请止步。”
树荫丛中闪出一个浓眉大耳,貌像威武的灰衣僧人,手抡一支镔铁禅杖横身相阻道前。
周旭虹上前一揖道:“在下周旭虹、田天豪、胜怀英有急事求见贵派掌门,望通禀一声。”说时心中满腹疑云,暗道:“莫非少林已得自风闻,故布暗桩防守。”
僧人目中神光一闪,合掌躬身道:“原来是昆仑三英,贫僧失敬,贫僧名宏光,司罗汉堂监堂,三位施主可是为着叛门的叶超尘而来么?”
周旭虹闻言一怔,道:“正是!”
“三位施主德意委实心感,贫僧奉命挡驾,敝掌门于三日后可发武林贴恳邀贵派掌门人共商退敌之计。”
田天豪愕然道:“为何贵掌门须三日之后。”
宏光答道:“叶超尘既是叛派师伯,对嵩山少林一草一木却了如指掌,而且他为人机智鬼域,必须慎防暗算,故敝掌门人应重作周详布绪。”
昆仑三英同声哦道:“原来如此,我等就不登宝刹了。”
蓦闻一声冷笑道:“装得真像,你真是少林寺宏光么?”
宏光不禁面色大变,转面望去,只见一人在林中迈出。
昆仑三英认出来人是北瀛岛主严陵逸,心神不禁一怔。
只见严陵逸面寒如水走来,望了宏光和尚一眼,冷冷一笑道:“老夫却认得你是叶超尘门下,并非少林罗汉堂监堂僧宏光。”
宏光沉声喝道:“严施主颠倒黑白,信口雌黄,佛门弟子最戒诳语,贫僧风闻严施主投在叶超尘门下避祸,不知可有其事?”
严陵逸大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宏光笑道:“武林中谁人不知严施主已是丧家之犬,无路可投,又不见容于黑白两道,衡情度理,江湖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昆仑三英本就不忿严陵逸当年居龙虎十二盟盟主盛气凌人,如今确信宏光大师之言,不禁鼻中同鄙屑冷哼出声。
严陵逸受此耻辱,无名火高三千丈,立时双掌一扬,出手一击,劲风如潮,势如排山倒海。
宏光和尚喧了一声佛号,禅杖一招“怒龙搅海”弓腰猛扬了出去。
他那杖招迅快如电,势猛式诡,而且一招紧接着一招,绵绵不迭,瞬间,只见杖影如山,劲风如雷,凌厉绝伦。
昆仑三英认出宏光和尚所施展的少林七十二宗绝学之一,追风十丈杖法,招招迅猛奇奥,益发坚信严陵逸来意不善。
严陵逸凭着一双肉掌,虽然武功卓绝,但也不敢硬接猛厉的杖招,撤招疾闪。
那知先机顿失,为宏光和尚招迫得一连后退。
严陵逸杀机顿萌,右掌蓄聚阴毒掌力,左手扣着一把“坎离”钉,拔身腾空而起。
蓦地,路旁草丛中突冒起七八个僧人,扑向严陵逸而去,掌风、刃光、暗器交织。
严陵逸不禁大骇,就势猛龙翻身,掠空如电遁去。
群僧大喝出声,纷纷追向严陵逸身后。
昆仑三英知少林布防严密,不容自己插手,掉面望登封县疾奔而杳。
殊不知中了叶超尘的诡计。
且说严陵逸如飞遁去,愈行愈快,转瞬把宏光和尚等群僧丢在身后老远。
约莫奔了一顿饭光景,不觉行近一处农村,寥寥仅十数户人家,其中只有一户砖造之平房,粗具规模,余外均是陋檐矮屋。
他积郁了一腔愤怒,明明认出宏光贼秃本是天南剧盗李祥,扮作少林门下蛊惑耳目,自己反被他咬了一口,他所以要这么走为了什么?
猛然悟出其中道理,不由心神大震,暗道:“莫非叶超尘已潜入少林么?叶超尘本为少林耆宿,他图谋少林将不费吹灰之力。”不禁为少林深深忧虑。
严陵逸动念再潜入少林察视一个水落石出,凝神思索如何走入少林之策,不觉身形向那幢砖造三进平房而去。
他未发觉这村中已杳无人影,彀场上仅数支鸡咯咯啄食,抬目望去,只见宅门虚掩不禁伸手推开,出声道:“老朽冒味推门而入,府上有人在么?”
岑寂如死,一无回音。
严陵逸不禁一怔,见宅内桌椅布设整齐,并无丝毫凌乱情状,暗道:“谅宅中之人出外未归,未有人在。”身形毫未停顿,迳向二进跨出。
二进厅内一张乌本方桌,只见两人相对而坐,以首伏案,而桌面前设有怀筷酒壶,桌上并有八支大盖碗,盖封严密。
严陵逸尚未跨入厅内,便瞥见伏案而睡两人,暗道:“我道宅中无人,原来他们已烂醉如泥,难怪无闻自己呼唤。”
甫一跨入厅内,立即发觉事有蹊跷,不禁目中两道夺人神光暴射。
原来两人面前杯筷光洁如新,丝毫未动,居然尚未用过酒食,八支盖碗也决不能不揭开,他不禁心底冒上一股寒意,忖道:“莫非这两人是武林人物,未用酒食前已遭暗害惨死非命?”心念一动,伸手一摸两人鼻息。
果然鼻息已断,触手冰冷,不禁大惊变色。
严陵逸身为世外六凶之首,一身武学堪为一派宗师,心凶意残,这等惨死非常场面已司空见惯,但连受挫折,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绕他为盖世枭雄,也不能不悚然胆寒。
他稍一犹豫之下,决心查个明白,攀仰两尸面目一瞧,赫然认出是峨嵋高手郑子平匡复两人。
两尸面泛青紫,不言而知为剧毒暗器所袭,或饮用剧毒酒食,但杯筷光洁如新,断言并非中了酒食之毒。
他不禁诧异这一双峨嵋高手为何死在此处?此处亦距嵩山之麓不远,推想出必与少林有关却忖不出其中道理。
严陵逸显然出神良久,决心前往少林一探,多少可探出一丝端倪,他进入此宅,也是为了腹中饥如雷鸣,望了桌上杯筷一眼,居中坐下,杯筷移向自己面前,拗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
酒色澄碧,汁如醇胶,注入怀中,丝毫无声,芳香扑鼻,沁人肺腑,这酒至少埋陈土下有五十年之久。
严陵逸不禁赞道:“好酒,好酒。”
他细心如发,从囊中取出一支银针,插入酒中,须臾起出,并无异状,心中大宽,举杯引仰饮了一杯,只觉甘醇如醴,烈而不燥,暗道:“我平生就未饮过如此好酒,不料至此侧僻小村,居然有此口福奇遇。”情不自禁左臂伸手向一支盖碗掀去。
他三指一扬碗盖,仅启开一线,突从碗内射出六条小金蛇,如矢离弦,扑向严陵逸胸腹腕脉六处要害重穴。
认穴奇准,去势如电,距离又近,严陵逸猝不及防下,顿被金蛇啮上穴道。
严陵逸大骇,但姜是老的辣,他临危不乱,忙行功封住满身穴道。
只觉伤处奇痛澈骨,浑身战颤,痛得冷汗如雨流下,面色大变。
严陵逸忍住痛苦,仔细瞧那伤在左手腕脉穴道上金蛇,那蛇长仅五寸,体细如指,色作金黄眩人眼目,头如六角菱形,目吐湛蓝之光芒,齿如针刃森戟如雪。
他遍历名山大潭,就未见过如此奇形金蛇,不禁心神骇凛,暗道:“这一双峨嵋高手定是丧在金蛇毒利齿之下,我何必坐于待毙。”右手五指抓向腕上金蛇而去。
一把扣住,猛觉蛇身韧如蚊筋,啮势更紧,用尽全力也不能拉脱,痛得出声冷哼。
严陵逸惊骇已极,目光凝在六支金蛇上,无计可施,看来只有束手待毙。
他猛萌逃念,即是要死,亦选择一埋骨之所,不愿为世人所知。
心念已决,身形缓缓离座而起。
右足正待跨出,突闻厅外屋面上传来阴冷语声道:“不要妄自移动,你是想死得快么?”
语声宛如寒冰,风送入耳,令人毛骨悸然。
严陵逸不禁一怔,面向厅外答道:“朋友何妨现身一见,严某是死是活,决不皱眉。”
阴冷语声又起:“严朋友如若惜命,且请安坐不动,老朽如是害你之人,决不会出声示警,但目前还不能相见,容俟片刻如何?”
严陵逸不禁呆住,此人倘是敌对人物,将遭受凌辱,否则,如蒙此人解救,传播江湖,自己一生英名荡然无存,由不得心下作难,傍徨无主。
突听阴冷语声再起:“严朋友最好听话,如妄自起念离去,行不过千步,必遭惨死无疑,莫谓老朽言之不预。”
严陵逸苦笑一声道:“朋友是友是敌,不妨见告。”
“老朽并非严朋友之敌,亦非严朋友之友,你一生阴毒狠辣,怎有什么朋友……”
蓦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惨嚎,语声突然中断。
严陵逸不禁面色变得灰白如纸,豆大汗珠顺颊流下,目露悸惧之色。
饶他虽是龙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