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河南总督制军是否实为超度其岳母,抑或奉了十七皇子之命有所图谋,不禁忧心如焚。
他使计摆脱那如附骨之蛆般的登封知县,迳向紫竹禅院奔去,迎面碰见三眼灵官井鳞。
井鳞低声禀道:“掌门人不可自乱步骤,属下臆料,京中十七皇子虽剪除五皇子,拔却眼中之钉,但皇子尚有多人,东宫皇储未必稳如泰山,为谋巩固宠位之际自顾不暇,怎能插足武林是非,何况掌门人一番慎密安排,无人知,李制军之来显为真情……”
叶超尘深觉井鳞之言极为有理,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百密一疏,恐一番雄图俱付东流。”
井鳞道:“属下之见,商六奇当为心腹大患,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掌门人当记忆在禅院商六奇之语。”
叶超尘猛然心内一惕,面色阴沉,点头不语。
井鳞见状知计已售,暗暗窃喜,忙道:“外事自有属下应付,随时禀与掌门人知道。”
叶超尘道:“须要谨慎。”说时人已腾空而起。
三眼灵官井鳞顿了一顿,疾奔出寺外望峻极峰上掠去。
他迳向山北绝壁悬崖择径,他熟知浮桩所在,沿途每一暗桩处均逗留片刻,与之密语,趁对方不防之际,两指迅如电光石火点向昏穴。
对方在不防之下,应指倒地。
南宫柏秋等二十余武林高手,暗随着三眼灵官井鳞身后,有井鳞开道,南宫柏秋等如入无人之境,安然无阻直奔山头。
峰顶四个僧人正围在棋盘石而坐,石上置有美酒佳肴,芳香四溢。
他们正酒酣耳熟,兴高采烈之际,做梦也未曾想到危在顷刻。
三眼灵官井鳞藏身在一株巨松之后,忖思是否现身,除此四人本易如反掌,但救出了尘上人则大感棘手。
忽觉脑后为一粒细砂击中,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南宫柏秋以手示意不可现身。
四僧只觉神昏困倦,放下酒杯,两臂欠伸了一下,伏案昏睡过去。
并鳞道:“为今之计应如何?”
南宫柏秋道:“我等只有走一步想一步,方为妥善,事实未明,预为之计未必可行。”
忽随风飘送一个蚁语传声道:“这还不容易么?老朽代你策划。”
南宫柏秋只觉口音甚熟,不由怔得一怔。
巨松之上电泻落下一具庞大身影,南宫柏秋着清那人是谁后,不禁大喜过望,唤道:“恩师!”
来人正是圣手韩康卢燕,仍是如前模样,面色红润如玉,精神奕奕。
卢燕目注南宫柏秋含笑道:“霖儿,你此事办得令人叫绝,为师自愧不如,眼前急需救出了尘上人移往他处,在天下群雄之前,揭穿叶超尘本来面目。”
南宫柏秋答道:“这点霖儿也曾想过,但为防叶超尘发现了尘上人的失踪,凶心突发,少林三千弟子生命堪虞。”
卢燕摇首道:“无妨,将前途所点倒暗桩十七人举数送至峰顶。”
南宫柏秋不禁恍然大悟,知其师精擅易容之术,将了尘上人等救出,再将点倒暗桩易容成为了尘上人,此为偷天换日之计,怎么自己竟未想到,不禁暗道:“姜是老的辣!”
照计施为,太阳傍西时大功告成,将了尘上人救出,由原路奔下峰去,仅留下三眼灵官井鳞一人。
一阵微风拂向昏睡四僧,四僧先后惺忪醒来,睁眼一望,一人骇然变色道:“怎么太阳要下山了。”
练武人昏睡如死为一大忌,互相询问之下,顿感不妙,四僧急奔往石府内察视。
须臾,四僧鱼贯射出,面带微笑,未曾发现真了尘上人已为救走,沉心铁石方始消失,但却不明其昏睡之故。
他们同下一个确定结论,乃陈年佳酿之过,酒虽人口甘香,但后劲太强,故力不胜酒昏睡至今。
正说之间,一条飞快的人影冒上峰顶,四僧大惊,注目望去,见是三眼灵宫井鳞。
三眼灵官井鳞走前坐下,斟了一杯酒仰面饮下,长叹一声道:“情势瞬息万变,掌门人忧心如焚,四位可要紧守峰顶,不得擅离。”
四僧闻言不禁一怔,同声追问。
井鳞说出登封知县,来到少林始末经过,道:“大概李制军已登山途中,掌门人忧心者就是对头人物藉着李制军掩护混入少林。”
“难道掌门人所为败露了么?”
井鳞正色道:“天下事出人意料之外者比比皆是,凡事不可不防,井某此来谨嘱四位外,峻极暗桩尚须另作安排。”说着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身形冲霄拔起,望峰下落去,迅疾杳然。
这两日武林人物,间关万里,仆仆风尘,络绎不绝于途,涯往嵩洛而来。
武林人物多以际逢这百年难得一见盛会为荣,其中不少是应邀而来,但其余黑白两道群雄均为欣赏这场惊心骇魄的连台好戏,藉增见识。
八方风雨会中州,嵩洛又平添了几分光采。
但武林人物,都有一种超然世外的习气,不喜与官场交结酬酢,聆悉本省李制军率部浩浩荡荡一行驻驿少林,设坛打醮,超度岳母,都裹足不前。
登封县显得异常热闹,街巷充塞着背阔腰粗,神态鸷猛的江湖豪雄,晃过来又晃过去,无所事事,路人侧目。
客栈酒店人满为患,店主酒保笑口常开,应接不暇。
城北三官巷口有家“望岳客栈”,不但名字取得雅,而且内面布置也是雅绝。
这家“望岳客栈”本来为接待朝山富客,文人雅士而设,取租异常昂贵,故一般贩夫走卒均不敢问津。
日方停午,秋阳煦和,一阵奔马如雷蹄声由巷角生起,片刻时分,只见七人七骑如风奔向“望岳客栈”而来。
“唷嗬”一声吆喝,七骑猛然刹住,纹然不动。
七个人一跃下鞍,为首一人约莫四旬上下年岁,浓眉豹眼,四方脸膛,身着鲜明天蓝色劲装,英气逼人。
其余六人年岁均在四旬以下,脸色鲜明各异,神情骠悍,肩上兵刃都属外门奇形,寒光闪亮。
四方脸膛汉子甫一启步迈向“望岳客栈”而去,门内突奔出一个店伙模样,双手抱拳,躬身含笑道:“爷台海涵,敝店已为客人包下了,请爷台下次光顾吧。”
若在往日,那汉子定变脸相向,无奈今日情势不同,八方英杰,天下豪雄均聚集嵩洛,固然他们来头甚大,也不敢造次,闻言浓眉剔了两剔,沉声道:“天下那有开着客栈不住人之理,郭某有别家客栈可住也不会来了。”
店伙不禁一愣,赶紧陪笑道:“爷台真会说笑,敝店那有不住人之理,小的天大胆子也不敢将财神爷望外推。”
蓝衣汉子浓眉深蹙,道:“怎么!竟住了人么?住的是什么人物。”
店伙答道:“是罗姓宦眷,老爷仍在省城领凭赴任,故家眷在此相候。”
蓝衣汉子迟疑踌躇望了六人一眼,道:“这罗姓家眷共有多少人?”
店伙搬指数着,答道:“共是十五人。”
“那么你店中共有多少房间?”
“大大小小有二十九间。”
“这就不对了。”蓝衣汉子沉声道:“十五人怎么可住二十九间房。”
店伙料不到他竟出此言,张口结舌,嗫嚅道:“爷台这话可有点不对,罗大人已包下小的怎好再接待其他客人。”
蓝衣汉子豹目一睁,射出两道慑人冷电,如挟霜刃。
店伙不禁一怔,面色大变。
忽闻门内传出一个历历莺声道:“这两天江湖人物越来越胆大了,简直不像话,店家,你问他们来历,叫他报名而进。”
语声虽然甜脆悦耳,却有一种砭骨阴冷气味,令人悚然寒凛。
店伙苦笑道:“夫人,小的不敢。”
蓝衣汉子闻声一怔,不期然答道:“在下郭腾蛟……”
那燕语莺声又起:“怪道凶神恶煞欺压良善,原来是大漠七枭,你们武林人物是非客栈不住么?”
郭腾蛟不胜惊骇,一个官宦少妇怎会道出自己来历,显然并非……”想着一步踏入门内,只见一个蒙面白衣少妇立着白石小径中央,微风拂飚白色衣裙,香气四溢,仿佛甚美。
大漠七枭秉性好色,郭腾蛟不禁一呆,目中露出闪耀光芒,道:“夫人可是姓罗么?”
白衣蒙面少妇冷笑道:“你们七人横行漠外塞边,从未涉足中原,想必你那老鬼师父久蛰思动,亦来插足这趟武林是非,偕同你等七人而来么?”
这时其他六枭已自进入,站在郭腾蛟身后,淫邪双睛骨碌碌盯着白衣少妇上下打量不住。
郭腾蚊愕然强笑道:“夫人既非武林人物,何必过问江湖之事?”
白衣少女冷笑道:“我要问你恃强欺压良善,无事生非之罪。”
郭腾蚊闯下了大祸,但狂妄成性,不禁厉声道:“在下又未出手伤人,焉得称为欺压良善,夫人既存心找衅,在下等接着就是。”
白衣少妇格格娇笑道:“你们不是要住店么?我让你们留下就是。”
留下二字显然不是好话,弦外之音,大漠七枭怎不听出来,不禁脸色大变,运功戒备,蓄势出手。
白衣少妇缓缓伸臂,大漠七枭心弦猛张欲待合力,一击出手。
蓦地——
一条捷逾飞鸟的身影掠入,落在丈外之处。
白衣少妇一见此人,不禁娇躯一颤,似抑制不住内心的震动。
大漠七枭却趁机反身窜出屋外。
来人正是那阴阳圣指唐慕斌,他在嵩山并未察觉了尘掌门就是叶超尘,但他发现戎云虎四肢经残,身受之惨,顿感少林掌门对他并未存好意,趁着河南总督临止少林之际,悄然溜出了寺门。
此刻,白衣蒙面少妇叱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唐慕斌道:“唐某也是误撞来此。”说着长叹一声道:“你我虽无夫妻之情,但有夫妻之名,往昔……”
白衣少妇厉叱道:“谁是你妻,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唐慕斌大感惊愕道:“夫人何出此言?”
这白衣蒙面少妇正是柳凤薇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