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静悄悄的一无声息,仅夜风拂动自己衣袂,鼻中隐嗅浓郁桂花香味,不觉信步走向一重厅堂。
但见厅内西厢房门敞开,暗道:“房门敞开,岂无住人之理,尤其是女眷。”
天池玄翁竟不入内探觅,朝内面走入。
那知他把望岳客栈几乎全都走遍,每一扇房门全是敞开着,于是,他震惊了,已知自己行踪早被人发觉,郭腾蛟所说的白衣蒙面少妇定是极为棘手的人物。
此种情势之下,以天池玄翁这等武林名宿也不禁悚徨无措。
因为他既非有意寻仇,更非无故寻衅而来,目的是寻找七徒生死下落,即是白衣少妇露面,他也难以启齿相问。
蓦地——
远处飘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朋友竟偷到贼祖宗门上来了,真是胆大妄为已极。”
忽感鼻中送入一丝异香,只觉头目一阵微微晕眩,心中大惊,忙运功闭封穴道,疾然翻身掠至天井中,两臂一振,独鹤冲天拔起,穿空行云而去。
天池玄翁一口气奔至郊外,方才神定,只觉头晕目眩渐已消失,月色寒凉,晚风瑟瑟,侵肤冷森,这是他从未之有的感觉。
他想到南宫柏秋,认为他一时失算所致,不然,怎会竖子成名,竟是越想越恼,恨不得将南宫柏秋食肉寝皮,方消此恨。
由于七枭离奇失踪,推想到七枭色胆包天,是去望岳客栈,料不到竟遭此挫,这头昏目眩的感觉,可能是白衣少妇施展迷魂药之故。
这白衣少妇是何来历?
是金狮毒爪商六奇同路人么?
不然,自己玄功护体,寻常药甚难侵入,因此,他断定望岳客栈内潜隐之江湖高手,也是与自己站在一面,这误会只须略费唇舌即可释误会。
那么?大漠七枭失踪显然与望岳客栈无关,但,他们何去何从呢?无疑是遭了毒手。
夜风愈来愈强劲了,拂体生寒,片片黄叶逐天飞舞,秋夜景物有种凄凉感觉。
天池玄翁银须飘飘,孤独孓然之感不禁心底油然泛起,喟然一声,他拿不定主意,是转返二郎庙,抑或迳往嵩山少林与叶超尘商议。
他正踌躇不决之际,忽见星月苍茫远处,奔来一条疾如流星身形。
身形渐近,显出一个灰衣僧人,只见这僧人似身有急事,形色匆忙,势如疾箭,正欲掠过之际,突闻僧人发出一声惊噫,身形倏地翻回来,目望天池玄翁道:“是天池前辈么?”
天池玄翁一看僧人服色,即知出身少林,答道:“老朽就是!”
僧人突现惊喜之容,道:“晚辈井鳞,禅号法空,奉掌门人叶山主之命而来,晚辈已去过二郎庙,发现前辈已离去,本欲转回少林覆命,不想凑巧得遇前辈。”
天池玄翁现出喜悦之容,捋须含笑道:“老朽前来,叶山主竟风闻得知了么?”
井鳞肃颜正色道:“二郎庙老前辈威名已不径而走,掌门人怎能不知,无奈掌门人陪随李制台,无法摆脱,所以命晚辈拜见前辈。”
天池玄翁道:“叶山主可是有重大事嘱咐老朽么?”
井鳞道:“晚辈只奉命向前辈陈情,叶山主说前辈远来相助,盛情极感,本欲与前辈晤面共叙,无奈事非得已,谨向前辈致歉,再恳请前辈明日二郎庙与各大掌门人印证武功,只宜点倒为止。”
天池玄翁诧道:“这却是为何?”
井鳞道:“道理甚为简单,叶山主目的是将各大门派网罗为己用,壮大声势,挟之无往而不利,若重伤他们,将逼使联合同仇敌忾,前辈武功断然高强,但众寡悬殊,反恐弄巧成拙,若前辈以神奇旷绝武功,使各大门派落处下风,趁机即收,他们即生衰微卑弱之感,自动投往少林,共推叶山主为盟主,这无异于驱鱼入网,霸业可竟。”
天池玄翁听后连连点首不止,但他在未遇南宫柏秋之前,可能根本就不会赞同。
三眼灵官井鳞道:“前辈何以独自一人在此处徘徊?是否在周详布署明日之战?风闻前辈率领门下高足前来,为何一个不见?”
天池玄翁闻言,目中顿泛黯然色彩,道:“老朽为了劣徒离寺失踪,在此周近搜觅线索,唉,可能他们已遭害了。”
三眼灵官井鳞目光闪闪,不胜惊疑,道:“前辈可否请道其详?”
天池玄翁略一沉吟,毫不讳言道出详情。
井鳞闻后,面色凝重道:“此事委实离奇荒诞,但嵩山四周百里路都有敝山主布下伏桩,一举一动均逃不过眼目之下,高足七人下落,只要不是被猝袭加害,毁尸灭迹,当不难找出端倪,晚辈即去查明,前辈稍安勿燥,请回二郎庙稍事憩息,一俟探明即禀知前辈。”
天池玄翁信以为真,额首相谢,作别而去。
三眼灵官井鳞目送天池玄翁消失后,面上浮起一丝笑容,身后突闪出南宫柏秋,喟然叹息道:“明晚,各大门派及高手定然伤在天池玄翁手下不在小数。”
他说完后,仰望夜空里灿烂星光,俱在忖思着明晚之战,寻求一个妥善之策。
井鳞徐徐出声道:“不能预为制止,死伤如许武林精英,似有天数。”
南宫柏秋长叹一声,道:“在下也顾虑及此,但若非如此岂能取信于各大门派,目前少林掌门人神智仍在昏迷中,恩师虽医技通神,却也不能在短短时刻助他恢复,试问少林掌门不现身露面说话,怎可揭破叶超尘本来面目。”
井鳞点点头道:“这也是劫数使然。”
南宫柏秋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各大门派互相嫉视已久,貌合神离,彼此袖手,遂种下今日之果,此次应少林之约也不是存了什么好心。”
井鳞诧道:“这又为了什么?”
南宫柏秋冷笑道:“他们表面上为了维护武林正义,不便藉口不赴约,自损名门正派威望,所以立即赶来,其实各自存了隔岸观火主意,端视少林‘大般若禅功’能否胜得了叶超尘的紫府绝学,如胜,则视少林为武林盟主,否则趁风转舵,依付叶超尘,订各不相犯之盟,以保全实力。”
井鳞叹息一声。
南宫柏秋又道:“谁都不知天池玄翁与叶超尘乃一丘之貉,更不知现任掌门就是叶超尘,正合了先贤所云,人只一念贪私,便消刚为柔,寒智力昏,变聪为愚,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言下不胜感慨欷嘘。
两人并肩缓缓离去,身形没入夜色沉沉中。
朝暾初上,红叶秋风,浸染得玉乳峰徇烂夺目。
少林寺内失去往日的恬静肃穆,代之以喧嚣鼎沸,鼓钹齐鸣,到处充斥着官吏及武士兵卒,来往于殿楼松径中,显得忙碌不堪。
大雄宝殿香烟飘渺,醮坛正炽,一片梵呗之声。
叶超尘陪伴着李制台大人,眉宇间隐泛忧急之色,因为李制台日间伴着他寸步不离,入晚,李制台派遣三十二名带刀武士防护他静室之外,表面上是防他遭受意外,其实是严密监视之意。
是以,他无计脱身,更感惴惴不安,他只能朝好的一方面想,就是暗幸自己行藏犹未败露,但仅是如此而已。
李制台与叶超尘慢步松林间,向静室走去,谈论着少林历代兴衰典故及达摩东渡遗事。
叶超尘忽瞥见三眼灵官井鳞匆匆走来,道:“法空,可是有事禀明本座么?”
井鳞肃立躬身道:“正是。”
李制台识相得很,立时微笑道:“两位大师请至静室叙谈,我只在此好了。”
叶超尘谢了一声,与井鳞双双进入静室。
一条迅捷人影忽在松林中闪得一闪,正欲欺近静室,忽闻身后一声低喝传来:“还不站住!”
那人似乎一惊,头也不回,倏地潜龙升天拔起,望寺外翻去,疾如电飞星奔。
但,更有一条身影如附骨之蛆般在后面追逐着。
前后二人身法极快,相距不过三丈,突然前者冷喝一声,回手甩出一掌,打出一股劲风。
后者不由一怔,前掠之势骤然上升,虚空腾起六尺,身法变化之神奇武林军睹,却不料前者竟趁此箭射而去。
经此一来,前后相距当在十数丈远。
后者穷追不舍,只见前面那人竟是朝二郎庙方向而去,不禁一怔,遂即绕道而行。
前面那人认为后者放弃了追踪,遂略缓身法到达二郎庙外停住。
那人身前一袭黑色长衫,迎着晨风瑟瑟飞舞,面上蒙着一块玄巾,直立着一株柯枝盘肋虬倚松坐下,两道冷电目光炯炯雷射在二郎庙内,久久不移。
他似举棋不定,踌躇难决。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蒙面人突出声朗嚷,随风入庙中。
只听庙内传出天池玄翁语声道:“庙外何人?”
蒙面人答道:“姓名何须问,你我本相识,身在江湖,志在武林。”
天池玄翁一闪而出,两道目光逼视在蒙面人脸上,冷冷喝道:“阁下何必鬼祟行藏,见不得人!”
蒙面人朗声大笑道:“你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
天池玄翁不禁心神大震,面色大变道:“阁下出口伤人,用意为何?”右手疾出如风抓向蒙面人面门而去。
手法迅奥,劲势所及,不管蒙面人避往何方都难闪开,眼看天池玄翁五指堪距蒙面人面门半寸之际,只听蒙面人冷笑一声,两指急拚,一招“拿云问月”戳向天池玄翁脉门要穴而去。
行家伸手,便知有无,天池玄翁只觉指风如剑,诡奇绝伦,不禁大吃一惊,硬撤右臂倒翻了出去,大喝道:“阁下武功不凡,是否有意向老朽伸手较量?”
蒙面人淡淡一笑道:“在下暂无此用心。”
“那么阁下意欲何为!”
蒙面人道:“在下一事不明,意欲请教?”
天池玄翁不禁一怔道:“阁下何事不明?”
“风闻今晚二郎庙前一场举世瞩目的搏斗,是由尊驾发起,孤军应战,豪气殊堪钦佩,显然尊驾胸有成竹,但不知用何取胜。”
天池玄翁大笑道:“但凭真实武功。”
蒙面人冷笑道:“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虽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