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嫌还待再赶了过来,可是他才踏出了一步,便听得那辆车中,传出一个十分柔
和动听的女子声音来道:「别打了,白枣儿呢?」
那柔和动听的女子声音一传出来,金不嫌那一剑,本来正向前,疾刺而出的,这时,
突然硬生生地撤了回来,顾不全趁机跃起,大口喘气。
金不嫌一撤剑回来之后,便向着那辆马车,体态看来像是十分恭敬道:「那要问姓
顾的!」
马车中再度传出那柔和动听的声音来。道:「顾朋友,请过来!」
这时候,金不嫌和马车中的女子是一伙,那实是再也明白不过的道理,顾不全虽然
心急,便是也决不是浑人,焉有看不出来之理?照说,他是绝不应该走向前去的。
可是,自车里传出的声音,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而且声音很柔软,绝对没有
呼喝命令的成份在内,可是,却又偏偏含有一股使人难以抗拒的力量在,顾不全在陡地
一呆之后,不由自主,向着那辆马车,大踏步走了过去。
直到他来到了马车之前,他才陡地想起,自己怎么那样毫无戒备,便来到了车前?
他一想到了这一点,立时横刀当胸,小心翼翼。
听得车中那女子道:「顾朋友,白枣儿呢?」
顾不全道:「我不知道。」
顾不全为人极直,他绝少讲谎话,这时,他的确不知道白枣儿到了何处,他只知道
白枣儿在醉而不侠处,至于谭尽到了何处,他是不知道的。
他的话一出口,只听得车厢之中,传出了一下幽幽的叹息声,那一下轻叹声,顾不
全是粗人,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但是听了之后,也觉得心向下疾沉了一沉。
随着那一下轻叹声,又听得那女子道:「顾朋友,你可肯帮帮忙,找回白枣儿来?」
顾不全一呆,道:「你是谁?」
车厢中又是一声长叹,接着,遮住车门的细竹帘,便慢慢地向上,卷了起来。
细竹帘一卷起,顾不全立时看到,车厢中的陈设,更是华丽,那些绫罗锦缎,闪闪
生光,顾不全连名堂也叫不出来,车厢中,有一个女子坐着。
顾不全只不过向那女子看了一眼,他心头又砰砰乱跳了起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穿着一身雪也似白的白衣,眉目如画,美丽得像是画上
的美人儿一样,只见她秀眉微蹙,像是有什么重大心事一样,顾不全一看,侠义之心,
便已油然而生!
那女子纤纤素手,拉住了竹帘上的绳子,又叹了一声,道:「我叫雪娘──」
那女子这四个字才出口,顾不全便「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道:「雪娘,我听得
白枣儿说起过你,她说,你对她最好!」
雪娘柳眉微扬道:「顾朋友也见过白枣儿?」
这时候,要是白枣儿还在顾不全怀中的话,顾不全早已将白枣儿双手送到雪娘的面
前去了,但是白枣儿邦不在他的手上,是以他顿足道:「唉,白枣儿一直是跟着我的,
可惜我将她交给了醉而不侠谭尽!」
雪娘双眉深锁,道:「顾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找回白枣儿来?」
顾不全在那剎间,完全忘了白枣儿究竟有什么离奇身世一事,他将自己的胸脯,拍
得「蓬蓬」作响道:「自然可以,包在我的身上,这是义无反顾之事!」
雪娘微微一笑道:「好,那就请顾朋友快去,我在此相候!」
顾不全大声答应着,转过身来,他一眼看到金不嫌就在自己的身后,向金不嫌瞪了
一眼,立时撤开大步,便向客店之中,奔了过去。
顾不全一走,金不嫌就来到了车前,低声道:「雪姑娘,他能找回白枣儿来?」
雪娘望着顾不全的背影,道:「那总比他与我们为敌好得多了,谭尽还在酒铺中么?」
金不嫌忙道:「我去看看!」
他一面说着,一面也一个转身,奔了开去。
却说顾不全冲进了酒铺之中,早已不见了谭尽的影子,并见一个酒保!自桌下探头
探脑!向外张望,顾不全大喝一声,道:「谭大侠呢?」
那酒保指着谭尽离去的窗口道:「他……自这窗口,跳……出去了。」
顾不全不等那酒保讲完,身形拔起,也从那窗口之中,跳了出去,向前疾奔而出,
窗外有一条进远的小路,转眼之间,顾不全便已奔出了里许,他一心只盼快快将谭尽追
了回来,是以奔得十分快。
他正在奔着,忽然听得小路旁的草丛之中,传出了一声低呼。道:「顾不全,你亡
亡如丧家之犬,却是为了什么?」
顾不全一听得那正是谭尽的声音,心中不禁大喜,立时站定了脚步,转头循声看去,
只见谭尽拔开草丛,探出头来,顾不全忙道:「白枣儿呢?」
谭尽将手指放在唇上,「嘘」地一声,道:「低声些,她睡着了!」
顾不全忙踏前两步,果然看到,白枣儿睡在草上,长长的睫毛在闪动着,想是草刺
在她的身上,觉得痒痒,是以她那雪白的小手,正是在搔着,看来极其有趣。
顾不全不禁笑了起来,道:「好了,现在可以将白枣儿还给她的亲人了!」
谭尽一呆,道:「她的亲人,什么人?」
顾不全已俯下身来,伸手去抱白枣儿,他一面说道:「我也不知她是谁,但是白枣
儿说,雪娘对她最好,现在雪娘来了,我自然抱回去给她。」
顾不全已快要抱到白枣儿了,可是就在此际,只听得谭尽哼了一声,突然之间,一
拳打出!那一拳,正是击向顾不全的胸口!
顾不全做梦也想不到,谭尽竟会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突然给了他一拳,莫说他的武
功,本来就及不上谭尽,就算他武功比谭尽高,也是逃不过去,是听得「蓬」
地一声响,一拳已击了个正着。
那一拳的力道,还着实不轻,击得顾不全老大的身躯,自草丛之中,直飞了出来,
剎那之间,顾不全眼前,金星直冒,他一面在哇呀大叫着,一面还听得谭尽在狠狠地骂
着他道:「你这个混蛋!」
顾不全「砰」地一声,跌在路上,好在他皮坚肉厚,才一跌倒,便一骨碌地爬了起
来,只见谭尽己抱起了白枣儿,白枣儿也被吓醒了,小手臂接住了谭尽的脖子,小眼珠
骨碌地转着,现出十分惊恐的神态来。
顾不全无缘无故,被谭尽打了一拳,心中正是怒不可抑,可是,他一看到了白枣儿
的那种神情,怒意便消了一大半道:「酒鬼,你和我都不舍得白枣儿,但是不还给人家,
却也不行!」
给人无缘无故地打了一拳,却还那样好声好气,和人说话,那可以说是顾不全一生
之中,从来也未曾有过之事。可是谭尽却打了人,还像是十分理直气壮一样,一瞪眼,
喝道:「混账东西,快跟我来!」他一面说,一面身形掠起,已直奔了出去,顾不全虽
然莫名其妙,但是白枣儿在谭尽的手中,他却是也非跟上去不可,是以紧随在后。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之间,又奔出了里许,谭尽转进了另一条小路,再奔出半里许,
谭尽已奔进了一座小小的,十分破败的土地庙之中。
顾不全跟了进去,谭尽喝道:「将门关上!」
顾不全呆了一呆,果然关上了门,这时,天早就黑了,庙门一关,庙中更是黑暗可
以,祇听得白枣儿叫道:「我怕黑,我怕黑!」
顾不全忙晃着了火折子,他看到神案之上,有一盏油灯在,便点燃了油灯,庙中总
算有了昏黄的灯光,顾不全心已急得不可耐,一点着了灯,他便道:「白枣儿,雪娘来
了,你可想见她?」
白枣儿一听,立时咧嘴哭了起来,道:「雪娘,我要雪娘,我要雪娘!」
她一面哭着,一面自谭尽的怀中挣了下来。奔向顾不全,顾不全忙蹲下身来,白枣
儿撞进了他的怀中,叫道:「快带我去见雪娘,我要雪娘!」
顾不全抱起了白枣儿,道:「别哭,我这就带你去!」
他一抱起白枣儿。便转身向外走去,他才走了一步,便陡地一呆,只见醉而不侠,
面色铁青,守在门口,阻住了他的去路。」
顾不全疾然道:「你……作什么?」
谭尽厉声道:「你这天下第一大混账,你可知道白枣儿的事情?瞧你样子也还像个
人。却不料你也是那种不要脸的畜牲!」
顾不全给谭尽骂得狗血喷头,但是却骂得也莫名其妙,一时之间,只是翻着眼,一
句话也说不上来,呆了片刻,才缓过气来,反骂道:「酒鬼,你莫不是见到了十七八个
大头鬼?白枣儿要见雪娘,我抱她去,又有什么不对了,要你狂吠!」
谭尽忽然之间,双手握拳,在自己的胸口,槌打了起来,他打得还十分大力,蓬蓬
有声,顾不全真怕他的肋骨,给他自己打断,忙叫道:「酒鬼,你有什么不对头,可是
疯了?」
谭尽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尖声道:「我在怪自己,为什么要管这闲事,他奶
奶的,事情和我有什么相干。我日子过得多么逍遥,为什么要去淌这浑水,我何不由你
将白枣儿交给那女人!」
顾不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本来嘛,你由得我将白枣儿交给雪娘好了!」
可是谭尽像是未曾听到顾不全的话一样,他只是盯住了白枣儿瞧着,白枣儿被他一
顿槌胸顿足,也惊骇得哭不出来了!
谭尽望了白枣儿半晌,才长叹了一声,道:「这小女娃,唉,我又怎能眼着这小女
娃去送死?」
顾不全一听,吓得整个人都为之一震道:「你……在胡说什么?」
谭尽仍然像是未曾听到顾不全的话一样,他苦笑着,指着自己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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