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斟酌,在罗田村外购地建屋,从此求得清静。
稻香居四周砌有围墙,墙内成十字形盖了四幢平房,每幢有屋五间。
第一幢由钟震坤夫妇和钟莹莹居住,还设有一间会客室,一间书房。
左边一幢供厨娘马夫仆役居住,右边一幢待客,中间第二幢给了诸葛先生,让他一人清静。
围墙边则厨房马厩,还有一块空地充练武场,其余空地及房前屋后则栽种了不少花木。
小庄院虽说不上幽雅豪华,但也使人舒适自在,两年来钟震坤一家享尽了天伦之乐,不由庆幸听了诸葛先生之言激流勇退,消除了江湖引来的种种烦恼。
是年钟震坤四十有五,宁月娥年届四十,正是大有作为之际,江湖上对他们的突然隐退有了种种传言,最盛行的说法是他们树敌太多规避强敌,当年之勇消退,坠了名头,不少人为他们叹息。
最初听到这些话时还大为愤慨,日子一长也就不放在心上。
人一旦退出是非场,争胜之心也就淡去,但是夫妇俩对武功都不敢稍懈,诚如江湖传言,他们确是树敌不少,虽说现在无人来寻仇,但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
对独生女儿钟莹莹,他们更不放松,自小就督促甚严,这两年由诸葛先生传授武功,使她兼备两家之长。
好在女儿聪颖美丽,勤苦好学,虽然才满十七岁,武功已超过了当年的爹娘,只是没有江湖阅历而已。
只可惜,这样的口子维持不长,这是由一封请柬引起的。
这天一大早,钟莹莹在场中练剑,诸葛鼎、钟震坤夫妇一旁观看。
钟莹莹一趟神龙剑式没练完就收了手,叹口气自言自语说:
“一个人练来练去多没劲,再练也没多大用处的,不如歇着省事。”
说时两眼却瞟着诸葛鼎。
这意思诸葛鼎自然明白,因笑道:
“丫头,你要大伯替你喂招只管明说,又何必王顾左右而言他?”
宁月娥嗔道:“莹莹你少唱隔壁戏,诸葛先生哪能天天陪你练,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钟莹莹满脸惊讶:“咦,我说了请大伯喂招么?爹爹你听见我说啦?”
钟震坤嘿嘿笑道:“没听见。”
诸葛鼎笑道:“你没说你没说,是我自己说的,我心甘情愿与你过招。”
钟莹莹甜甜一笑:“大伯,你真好……,娘,听见了么,大伯自己愿意的。”
不等她娘回答,说干就干,“嗖”一剑就往请葛鼎身上招呼。
诸葛鼎兴致勃勃喝声:“来得好!”立即抽出腰间铁扇还以颜色。
宁月娥气得埋怨钟震坤:
“这丫头对诸葛先生太无礼,说她多次都当耳边风,你这个做爹的也不管,她可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女孩儿家应知书达礼……”
“好!”忽听钟震坤大声喝彩,把宁月娥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夫君两眼盯着女儿,根本就没听她说话,恼得伸手就掐了他一把。
“哎哟!”钟震坤痛得叫出声来,“这又是怎么了?我又没招惹你……”说时仍盯着场中。
“谁让你不听我说话?我说女儿大了……”
“好!好极!”钟震坤赞不绝口,还对她说:
“夫人你瞧,莹莹武功又有了长进,她秀外慧中,竟能将神龙剑招式与阴阳扇招式混合适用,创出新意,小小年纪,卓尔不凡……”
这“小小年纪,卓尔不凡”一句,宁月娥如背书一样和他齐声念了出来。
钟震坤一楞,瞧着宁月娥:“难道我说得不对?你看她刚才使了个……”
宁月娥生气地嚷道:
“够啦够啦,你那些溢美之词我都听腻了,你无非是想把她捧上天罢了!”
钟震坤呵呵笑道:“谁让我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呢?夫人你要是当初替我多生几个,我就不会……哎哟……我又哪一点儿说错啦?”
宁月娥狠狠拧了他一把,威吓说:“你再没脸没皮,我就再拧你几把!”
“好,好,不说不说,瞧,莹莹把扇子也使得似模似样呢!”
宁月娥转头看去,莹莹手使一把小折扇,专打诸葛先生身上大穴,不断受到诸葛先生的称赞。真没办法,两个大男人都如此宠这丫头,光我这个做娘的管又有什么用?
这时又听做爹的说:“诸葛兄昨日对我说,莹莹的拈花功已有了火候,这孩子……”
她立即模仿他的口吻粗声粗气地说:
“又聪明,又伶俐,又是神,又是仙,你有完没完?”
钟震坤被她引得笑了,道:“我何曾说过什么神呀仙的,没见过做娘的竟嫉妒起女儿来了!”
宁月娥眼一瞪:“呸!谁妒她了?你们两个男人不怕宠坏了她?”
就在此时,仆役钟福捧着张大红帖子走了过来,对钟震坤道:
“老爷,监府着差人送来了请帖,小的不收,来人说不收不行,这是税监大人的帖子,闽省一方之地无人敢不接,你要为你家老爷惹祸么?听差人这么一说,小的不知深浅,只得接了下来。”
钟震坤接过一看,是请他明日午后进城赴宴的,帖上署名是税监府总教习金刀无敌焦劲松,不禁使他大吃一惊。
此时练武的收了武,都来看这张大红帖。
宁月娥说:“稀罕,怎么有人请我们赴宴?人家并不知道我们隐居于此呀!”看了帖子更为奇怪:“金刀无敌焦老爷子是北五省最著名的白道人物,传言早已封刀归隐,怎会到了闽省税监府当起总教头来了呢?”
钟震坤道:“管他金刀银刀,这税监不是好东西,理他作甚?”说着就要撕帖。
诸葛鼎道:“慢,这份请帖份量可不轻,得谨慎对待,走,到屋里商议。”
四人遂到前排屋客室坐下。
宁月娥命仆妇沏上香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笑吟吟对三人说:
“这金刀无敌焦爷怎会知晓我们在稻香村?十年前在太原府,他到天罡门拜望家父,我曾见过他老人家一面,亏他还记得我们。”
钟震坤道:“税监程瑞彩—到福州府上任,立即大兴土木,建造豪华官邸,招纳江湖黑白两道有名人物,收罗本地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地痞无赖充当鹰犬,并把那些敲诈有术、没心没肺的恶人派到各县府充当税吏,盘剥地方绅士各业商贾及普通百姓。上任一年余,搅得八闽大地人心不安,心怨沸腾,金刀无敌焦老爷子竟然为这狗太监效劳,令人齿冷!”
诸葛鼎道:“程瑞彩是当今皇上的宠吏,在京权势就很大,来到地方更是为所欲为,地方官布政使乃至巡抚都惹他不起。他就敢公开相纳盗贼,—些作案累累的黑道恶徒们纷纷前来投靠,就是福州府地盘上的武林正道人物,也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日这请帖落的虽是金刀无敌焦前辈的大号,但请柬上明明白白写着是奉税监人人之命宴请,这去与不去就事关重大了,须得认真斟酌才是。”
钟震坤道:“是么?我刚才只看头看尾,并未注意帖上写的什么,但不管是谁请,反正是不去,看他又奈何我!”
宁月娥这才感到请帖的份量,不由发愁道:
“要是不去,就开罪了税监,只怕今后难以安生,这便如何是好?”
钟莹莹奇道:“咦,娘发什么愁啊,不就是—个狗太监吗?有什么不得了的?他真要敢惹上稻香居,女儿就要他好看!”
月娥斥道:“小孩子家哪知道轻重,你以为官府是好惹的吗?税监手下有大批武林好手,你哪里知道厉害!”
莹莹把小嘴一翘,道:“我就不信他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有多厉害……”
月娥道:“够了,闭上嘴吧,不许出声。”
莹莹朝诸葛鼎扮个鬼脸,赌气把背对着她娘,果然不再出声。
诸葛鼎笑道:“初生犊儿不怕虎,有种!”
钟震坤接嘴道:“神龙剑的女儿嘛,岂是怕事之辈?”
两个男人护着莹莹,把月娥气得连说:
“够啦够啦,讲点正经事吧,你们不着急吗?”
钟震坤道:“急什么?闻听传言,狗太监在府中—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福州府地面上的武林人物都被他请遍了,但也有骨头硬不去赴宴的,也没能把人家怎么样!”
诸葛鼎摇摇头,道:“这半年多以来,福州府死了几个武林人物,最有名望的是罗汉门门主陈良驷,他是死在最后的一个。据说,陈老爷子武功不凡,体健如牛,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发丧时,门中弟子皆说是中风死的,有人怀疑未必如此,猜谖测是遭人暗害的,我看这种说法倒有几分可信。要不然,死去的武林人,怎么恰恰都是接了税监府大红帖没有去赴宴的人呢?这不是太巧了吗?”
钟莹莹忍不住又说话:“咦,大伯,你成天呆在家中,竟知晓天下事!”
“我有时也到城中茶馆闲坐,听些江湖传闻,当年和你爹娘行走江湖结下了不少仇怨,有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若不知江湖事,难免会吃亏。”
莹莹却笑道:“找上门来就好啦,免得我学武没用,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宁月娥瞪她一眼:“又来胡说,你……”
话未完,钟福笑嘻嘻带着个中年文士进来:“老爷夫人小姐,稀客到啦!”
众人见是惠耘武,喜得连忙站起迎接,莹莹头一个欢叫道:
“惠叔叔,给侄女儿带什么礼物来啦!”,其余人也相继寒喧一阵子。
一坐下,惠耘武先在怀里掏摸一阵,取出把精巧的象牙骨折迭扇,笑着说:
“我知道不带礼品来,莹莹是不会认我这个叔叔的!”
莹莹接过扇子,细心把玩,赞不绝口。
月娥埋怨道:“都是你们这些老爷子惯坏她的,自家人带什么礼品?”
诸葛鼎道:“莹莹,听见了么?叔伯们还连带你爹,都被你给牵连进去了!”
莹莹扮个鬼脸:“那可是你们自找的!”
“放肆!”月娥瞅她一眼。
钟震坤道:“惠贤弟,三年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