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定山只一晃,轻轻避开了这一击,一掌乘势劈出。
宇文烈冷傲成性、不避反迎,双掌再度挥出。“砰!”然巨震声中,宇文烈退了一个大步。
章定山怪笑一声,云龙探爪,抓向字文烈当胸,抓至中途,陡然变式,报扣腕脉,这一扣之势,奇诡得出无甚匹。宇文烈心念都来不及转,便被扣个结实。
长公主神色一变;道:“放开他!”
章定山阴阳地道:“歉难从命!”
姜瑶凤娇喝一声:“老匹夫,敢以这种态度对待我母亲!”
素手一划,幻起无数掌影,罩向对方要害大穴,这一手,也可算是震惊武林之学,可惜,她碰到的对手。功力太高了……
“丑丫头,别找死!”
反掌一挥,姜瑶凤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
宇文烈双重神护体,穴道根本不虞受制,振脱出掌,双管齐下。这一着,完全出乎章定山意料之外,忙不迭的收手暴退,险极的避过了这猝然的一击,这一来,不由羞恼交迸,凶心陡起,就乘宇文烈掌势击空的电光石火之间,运足十二成功劲,猛挥一掌。
这一掌,势若万钧雷霆。“轰!”然一声巨响,挟以一声闷哼。宇文烈踉跄倒退两文之外,身形摇摇欲倒,口血把蒙面巾濡湿了半截。
长公主激动得浑身抖战,厉声道:“章定山,本公主看起来是非杀你不可了!”掌随声出,微风飒然,不带丝毫火气。
章定山双掌一扬,倏地老脸大变,弹身疾退八尺,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宇文烈见状,立刻知道丈母娘施展的是专破别人内力的怪掌功,他自己当初被冷罗刹带进秘宫之时,就曾在丈母娘挥手之间丧失了抵抗力。
长公主跟踪而进,素手再度挥出。章定山幽灵似的一阵闪掠,连接交换了八个方位,身法之奇奥,惊世骇俗。
长公主冷笑数声,招出如电。章定山凭着盖世步法,东飘西闪,乘机出招,同样快得惊人。
双方以快打快,刹那之间,已分不出人影招式,只见两道淡烟似的幻影,追逐晃动,令人眼花缭乱,动魄惊心。
突地,喝斥闷哼之声同时响起,人影霍然而分,只见章定山如银白须,已染了红色,白相前襟,血清斑斑。
“撤退!”栗喝声中,章定山当先转身奔去,身法已不如来时的轻灵飘忽,其余三使者和九名手下,也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遁走。
宇文烈连眼都直了,丈母娘的身手的确是匪夷所思。
长公主悠然向字文烈移近数步,淡淡的道:“孩子,揭下你的面巾!”
宇文烈心头狂震,脱口道:“不!”
长公主迟疑了片刻,道:“回宫!”
青衣小婢之中的两名,立即移步向山壁行去。
宇文烈心念一转,道:“晚辈告辞!”
长公主浅浅一笑,道:“此间谈话不便,一切回宫再说,随我来!”说着,已挪步前行。
短短两句话,似含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力,也许,这种反应是由于他潜意识中对这丈母娘仍有尊敬之心,所以,他身不由己的也跟着挪步。
姜瑶凤,冷罗刹,五名青衣侍女,鱼贯跟在后面。
宇文烈一颗心忐忑不安,他想,莫非行藏已被丈母娘识破了?
顾盼间,来到秘门之前,秘门业已洞开,原先两名小婢,左右迎候。
长公主若有用意地回顾了宇文烈一眼,才举步走入洞径。
宇文烈硬着头皮,慢步跨入,由于过分紧张,手心已然见汗。旧地重临,但心情截然两样,上一次是愤慨兼好奇,这一次却是惶惑和歉疚。
工夫不大,来到上一次被长公主接见逼婚的花厅,长公主居中一坐,挥手令青衣侍女们退下,然后目注宇文烈道:“孩子,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宇文烈一听声音,知道身份败露,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姜瑶凤与冷罗刹分立在长公主左右,显然还猜不透内情,只惊愕地望望长公主,又望望这自称“啖鬼客”的紫巾蒙面人。
宇文烈横定了心,道:“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孩子,我不勉强你,也许当初是我错了,不过,你似乎用不着掩饰行藏,一切尽可开诚布公地谈!”话极明显,指出了宇文烈的身份,冷罗刹大是激动,老脸已开始变色,姜瑶凤脸上平静如恒,只是眸光已闪露无比的幽怨。
宇文烈手足无措,他估不到事情会演变得这般令人狼狈,他一如何应付这场面?承认,但面容见不得人,而且先前言之凿凿是代宇文烈完成诺言而来,此际改口,的确绷不起这个脸,不承认,事实上已不可能。心念之中,急出了一身冷汗。
长公主毫不放松的又道:“孩子,如果你认为凤儿配你是屈辱,我做主撕毁婚约,你不必为难!”
姜瑶凤缓缓背过身去。冷罗刹面笼寒霜。
宇文烈心情一片混乱,再也无法维持一向的冷静,依然只吐出了一个字:“不!”
冷罗刹终于忍不住激颤地道:“姑爷,老婆子曾经说过你若亏待小公主,老身与你拼拼命……”
长公主面上也起了相当的变化,但仍能自制,扬手止住冷罗刹,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道:“孩子,说呀,说出你心中要说的话!”
宇文烈知道已无法再装假了,变回原来的声调,颤抖着声音道:“我没有话可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呀!”
“什么不能?”
“您那不肖的女婿业已死了?”
“孩子,冷静些说,为什么这样?”
字文烈心如油煎,神情狂乱地狂声道:“请不要迫我!”
长公主心知有异,语气更加慈和地道:“孩子,没有人迫你,如果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那你该说!”
“比如你为何掩饰行藏,为什么谎言你已死亡!”
“您一定要知道?”
“当然!”
姜瑶凤突地回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瞪着名义上的丈夫。
宇文烈嗖地扯落面巾。
“呀!”三声惊呼,同时而发。
宇文烈面孔扭曲得变了形,身躯也簌簌而抖。
姜瑶凤双目滚泪,悲呼道:“相公,你……你……怎么回事?”
“我从死城里逃生,但已被毁容!”
“为了那半片禁宫之钥,你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不单是如此,还有别的理由使我冒险!”
姜瑶凤突地转身奔入厅后,瞬间又出,手中持了那半片禁宫之钥……
长公主骇然道:“孩子,你做什么?”
姜瑶凤栗声道:“毁了它,不祥之物!”
“不可,这是他牺牲的代价,也是你父亲的遗志……”
“妈……”
“孩子,安静,你毁了禁宫之钥,于事无济,现在考虑的只有两件事。第一,如何恢复容貌;第二,如何讨还这笔债!”
姜瑶凤的冲动,正代表她对宇文烈情爱之切。
宇文烈按捺住狂的情绪,怆然道:“娘子,我宇文烈永远记住这份崇高的情义……”
“相公,你……什么意思?”
“我……此生已不准备再以这面目见人!”
“连我在内?”
“请你谅解我的痛苦!”
“相公,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但,你是我的丈夫,一个女子终生只有一次婚礼,也只有一个丈夫!”
“娘子,我承认以前我有这种想法,我不谅解你,现在,我请求你忘了我!”
“你认为如此简单?”
“这……娘子,你看我还像一个人吗?”
“为什么不,你是我的丈夫,除此之外,我没有旁的意念。”
宇文烈身形一个踉跄,滴下了英雄之泪。场面,感人至深。
长公主柔声地道:“凤儿,带他去更衣憩息!”
宇文烈怆然道:“岳母大人,小婿想就此叩别!”
“什么,你要走?”
“是的。小婿未了的事尚多!”
“你承认我是岳母?”
“是的!”
“你这一走,不嫌太绝情?”
宇文烈无词以对。
姜瑶凤幽幽地道:“妈,不要逼他!”
宇文烈望着这貌丑而心地善良的妻子,轻轻一叹道:“娘子,你不嫌我……”
“相公,你不嫌我貌丑,于愿已足了!”
宇文烈对长公主施了一礼,道:“您老人家请安歇!”
“唉!好,你们去吧!”
宇文烈随在姜瑶凤之后,离开花厅,走到曾被当作新房的内室,一脚踏入房门,迎面穿衣镜中,出现一个额有弓矢图案烙印的紫衣人。
他像见鬼似的一震。
“锵!”一面青铜古鉴,被一掌击成了碎片。两个青衣小婢,闻声出现门边。
姜瑶凤若无其事地道:“把碎片收拾下去,房内所有明镜,一律拿走!”
“是!”青衣小婢恭应一声,迅速的收拾地上碎片。
宇文烈歉疚地道:“娘子,原谅我失礼!”
姜瑶凤温婉地道:“不,是我的错,这些东西早该拿走!”
另一个小婢去取案上的镜子。
宇文烈一摆手道:“不必取走,下去吧!”
小婢偷偷瞥了姜瑶凤一眼,恭应一声:“是!”退出房门之外。
宇文烈在妻子姜瑶凤悉心照料之下,沐浴更衣,用膳。
他虽是久别重逢,但却不似一般夫妻有离情可叙,积愫可倾,夫妻闺房相对,根本无话可说,彼此的心情,都有一种既微妙又尴尬的感觉。
默坐片刻之后,姜瑶凤起身道:“相公,你早些憩息吧!”
说完,自动转入别室。
宇文烈心中五味杂陈,茫然的也是木然的上床安歇。
秘室无昼夜,仅从不息的特别滴漏,指示出时辰。宇文烈得拥孤衾,彻夜不眠,心事起伏如潮,然而结果没有任何决定。
他发觉姜瑶凤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有情感,有个性,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笃守夫妻之义,而不求夫妻之实,这是旁的女子所无法做到的。这,增加了宇文烈的内疚与不安。
世俗所谓的美与丑,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