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的一声轻响,杜青云右肋中创,身子横倒出去,而蒙面人的左臂却在寒光一交下坠地。
蒙面入低头一看断处如削,肌肉都呈现了白色,凉意沁心骨,不见一点血迹,点点头道:“寒月剑之名不虚,居然能将寒气运到剑锋之上,尤为难得,可惜了一个年轻人。”
他没有去看倒地的杜青云.似乎对自己那一剑具有绝对信心,倒是边城急叫了声杜兄,抢着要过去看看。
蒙面人淡然道:“不必去看了,在老夫这一式长虹贯日之下,从没有留下活口,当年江南八侠何等英雄,老夫就凭这一剑使四侠授首,只走脱了甘凤池与路民瞻两人。”
边城这才抬头看清那蒙面人的真面目.不禁怔然低呼道:“陈老供奉,果然是你。”
他显然就是不久前才谈起的陈望安,边城是认得他的,认出来并不足奇,边城果然是你四个字却使他微微一怔:“边城,你早就认出老夫了?”
边城摇摇头:“不,是杜兄。”
“什么?他怎么会认出老夫的,今天我们才初次见面。”
边城叹了口气:“杜兄是柳寒月师伯传人。”
陈望安哦了一声道:“难怪他的剑技会如此精湛,四十年前西山之约,被令师阻止了,柳寒月一直耿耿于怀,也曾扬言要找老夫一决的,老夫也一直等着。”
“柳师伯已经仙游了。”
陈望安居然也叹了口气道:“那倒是件憾事,这么说杜青云是代他前来践约的,这小子仍然未能逃过老夫这一剑长虹贯日,可知当年令师阻止他前来,实在是为了救他,他与令师更有星月联辉之盛名,但比起老夫来,仍然是差了一等,三光日月星,以日为首,老夫这射日剑式,又岂是星月之光所能比拟的。”
语下十分得意,可是他的得意没多久就变为沮丧了。
因为杜青云正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浮上,笑嘻嘻地道:“陈老,三光以日为首,这话不错,以剑招之厉,我承认你的确高明,但再厉害的剑式总是有缺点的,先师以在世之年余日,苦思破你这一剑之法,今天总算收到了实效……”
一面说一面在腰间解下剑鞘,看了一看又遭:“幸好这是古物,不但剑锋冷厉,而且剑鞘也很坚韧,陈老那一剑只在上面留下一条浅浅的剑痕而已。”
陈望安失声道:“你,你没有死?”
杜青云冷道:“不把你射日七式破解,我死了也不敢去见泉下的先师。陈老,若是为了八侠的旧仇,我应该杀死你的,只是杜某有一规矩,一定要在人脸带笑容的时候才杀死对方,刚才看不见你的脸,无以下手,现以你大概也笑不出来了,走吧,今后老实点,别再揽什么一流宗了,更不准以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利用江湖人。”
陈望安咬牙怒道:“你只是仗着弄些狡猾,可不是凭真本事赢了老夫,老夫绝不会甘心认输。”
杜青云微笑道:“一枝剑鞘能遮掩我大的部位,我把剑鞘直插在左协,是算准了你出手的部位,这就是真本事,一招剑式如果被人料定了出手的部位而能预作防范的措施,就不是好剑式了,你应该输得服气。”
陈望安怒叱一声,挺剑再进,可是杜青云的动作很快,寒月剑举起平刺,迎向他的剑锋,双剑交触滑开。
这次更妙,寒月剑弯如新月,陈望安的剑贴在孤弓外线滑开,使剑势偏向一边了,而寒月剑则因阻力的作用,向相反的方向滑动,剑尖竟又滑向望安的喉头。
不过他的劲力控制得很妙,创尖只在喉间轻触,陈望安但觉一点凉意,杜青云已撤回了剑。
陈望安怔住了,这是他没想到的招式,也是他真正的失败。
杜青云退了一步笑道:“陈老,我的剑除了咽喉外,从不在别的部位杀人,这是你知道的,可是你仍然没有防得住,先师昔年并非剑法不如你,只是没找到称手的兵刃,寒月剑式必须有这样一枝剑才能发挥其神效的。”
陈望安呆了半天才道:“驼龙谢化曾经伤过你一剑。”
“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以你的造诣,怎么会伤在那个二流剑手的手里?”
杜青云笑笑道:“要不是他能伤得了我,你怎么会如此放心.一个人就敢来找我了。”
陈望安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剑往地下一掷断为两截,黯然道:“杜青云,老夫退出一流宗,但一流宗不会因此解散的,换了个新的宗主,可能不会对你客气了,以后你最好要多加小心。”
杜青云一笑道:“要杀死杜某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陈老既然无意恋栈,我有一个请求,别说出我是寒月传人这件事。”
陈望安道:“老夫可以答应自己不说,但不敢保证这件事无人知道,因为一流宗的耳目无所不在,就是此时此地,难保附近没人在监视着。”
杜青云为之一怔。陈望安双足一点,飞向院墙,他的脚才踏上墙头,忽地叫了一声,身子又倒了下来。
跌落墙下的时候,一颗头颅己滚离了颈子,跟着墙外飞进一条人影,伸手去取头颅。
杜青云更感意外,连忙追去,那入已捡起头颅,向杜青云招手道:“杜兄,是兄弟我。”
那人竟是夜游神徐明,一身或装罩着他胖胖的身子,居然瘦削了不少。杜青云恻在道:
“徐大哥这是干吗?”
徐明淡淡地道:“小弟艺出江南甘四门下。”
甘四是八侠中甘风池的自称,八侠次第星散被诛,其余的仅剩吕四娘与甘风池两人。吕四娘刺杀雍正后,远游他方,从此在江湖上失去了踪影。
甘风池则是息影江南,经常是一页扁舟,科头跣足,蓑衣钓杆,放流江上,逢人自称甘四,那是他在八侠中的排行,但已知者无多。
杜青云哦了一声,徐明既是甘凤池的弟子,那么他为八侠报仇杀死陈望安也就难怪了,因此杜青云只是笑了一笑道:“今天总算真正见到徐兄的身手了。”
徐明叹了一声:“那还不是沾了杜兄的光,如果他不是先伤在你杜兄的剑下,兄弟是万难得手的。”
杜青云笑笑道:“徐兄客气了,兄弟只是侥幸胜得一招,而且还是仗着一些巧计。”
徐明笑道:“得了,我的爷,胖子早就盯着了,经过的情形全看在眼里,第一招或许还可以说是胜在心思巧妙,第二剑却是货真价实的真本事,所以才使他愤而毁剑,斗志全消.要不然兄弟是万难得手的。”
杜青云懒得在这个问题上抬杠,只是笑笑道:“徐兄潜隐京师多年,为的就是这件事吗?”
徐明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兄弟并没有存太多的指望,当年就不知道此人的姓名,家师知道以技业而言,万难是他对手,所以连面貌都不肯说,没想到杜兄您会是寒月传人,果真为令师实践了诺言。”
杜青云逍:“先师为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遗命中只交代了这一个任务。”
徐明一叹道:“令师也太固执了,其实当年经白仙子出示那个人的剑招后,家师与路五叔都原谅柳前辈了。”
边城过来笑道:“那么对家师也不会怪责了。”
徐明愕然,道:“边兄,令师是……”
杜青云道:“边兄是白仙子的门下首徒。”
徐明一怔道:“原来寒星门是白仙子所创的,那就难怪技艺出众,身手个个非凡了。”
边城苦笑道:“家师对阻止柳师伯前去赶约一事十分内疚,当时她老人家只想保全柳师伯的性命,但没想到此举会使柳师伯整个地毁了一个武人的尊严,失去了朋友的信任,生不如死,倒不如让柳师伯轰轰烈烈的一决了。”
徐明苦笑道:“那一战失去了壮志的人很多,家师与路五叔也是心灰意懒,一直没振作;家师寄身于烟波,路五叔终日理首于醉乡,郁郁的醉死的。”
边城道:“路五侠也不在人间了。”
“死了多少年了,不过两位老人对令师白仙子不但没有怀怨,,反倒十分感激,若非今师暗中成全,吾辈江湖人在射日剑下,不知还要死多少,万没有想到,这笔血债一拖三十年.还有机会能够报雪,边大侠,此人真是一流宗主吗?”
边城叹道:“我也不知道,就算他是真正的宗主,杀死他也无济于事,一流宗是个严密的组织,不会因一二人之死而改变的,然而徐兄这一剑,却为我们杜兄增添了麻烦,这笔帐很可能记在杜兄的头上了。”
徐明笑道:“不会的,笑面追魂杀的技巧比在下高明多了,他杀人必见笑,而且都是喉头一封,死者脸上一定带笑,我一剑断首,谁都知道不是社爷所为的。”
“可是他尸体另有一剑断臂的划痕,那是寒剑所为,人家必然会想到是杜兄先下的手。”
徐明道:“没关系,我把脑袋带走,尸体弹上些药散,一会儿就化掉了,半点痕迹都不留。”
“徐兄刚才没听陈望安说吗?一流宗耳目众多,就是这个地方,保不住也有好几人在暗中潜伺着。”
“没问题,我到的时候,已经剪了两个。”
边城一怔道:“徐兄好高明的身手,宰了两个人,竟然一点声息都没发出,佩服佩服”
徐明笑笑道:“那不算什么,只是家师早年游侠京师,掳获了两具血滴子,被我借来使用而已。”
边城道:“那就难怪了,不过可能还有人。”
徐明道:“不会再有了,我四下都仔细一寸寸地看过,就发现了这两块料。”
然后又压低声音道:“我走后,在周围还会留下十几个人,看死这个地方,如果还有人也逃不走的。”
边城脸现惊色,也低声道:“徐兄好周到。”
徐明一叹道:“家师自从师叔行刺雍正后,才深有觉悟,杀一二人无济于事,更无法改变天下之大势,反而会引起当朝对江湖人的诛戮,徒然拽惰而贻祸百姓,根本不是报国之道,所以立誓不再参与复国之举了,一心只想在侠义的本份上,为老百姓尽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