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云知道他说的也是事实,自爱新觉罗氏入主华夏以来,顺治不足论,因为那时的三藩尚在,军权一半操之于汉人之手,洪承畴身居要职,是汉满分庭抗礼的局面,嗣三藩渐次削权,洪承畴身故,吴三桂与耿精忠相继而反.兵败而身诛:郑氏经营台湾,多少还能给满人一点威胁,台湾郑氏被攻破,抗清武力才全部消灭,义师才转入江湖,从那个时候开始,朝廷的刀口就移向了江湖。
雍正精明有当,采取以江湖制江湖的手段,广聘武林高手组成血滴子,展开了诛戳武林人士的行动,终于激起江南八侠的报复行动,吕四娘一击得手,虽然没有使河山易主,但确也引起在朝者的恐惧。
乾隆继位多年,没有对江湖人采取过激的行动,只是为缓和江湖人仇清之念。现在他认为江湖上的势力已经可以控制了,而且也较为高明,才暗中筹设了这个一流宗,想以无声而不公开的方式瓦解江湖帮派的组织。
对神龙帮的行动,只是一个尝试而已,发现行不通,必然会改变另一个方法,他们的目的不是对付那一个人,更不是为了那一桩事故,而是要瓦解整个江湖的团结,使大家互相磨擦冲突,自相残杀,因此才在一流宗里,设了四个宗主,各自为政,而且还故意促成他们的内讧。
这是很高明,也很厉害的一笔,杀来杀去,都是江湖中人,死光了也不会影响到大清国柞;而且这些身负奇技,举手投足就能杀人,高来高去,王法不易约束的江湖人,死得越多越好。
因此杜青云轻轻一叹道:“道长,在下并没有责怪道长与吕前辈之意,陈望安之死,在下确是知道的,但杀他的人不是我,确是八侠传人。”
玄真子一怔道:“八侠传人,那会是谁呢7”
“此人是谁我不便说出,反正他是师承八侠决没有错,悬首西山,也是表示他为师门雪仇之意。”
“我是张云如的师弟,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贫道已经把四娘昔年合谋刺雍正的事说出来,杜大侠还不信任吗?”
杜云青一笑道:“在下对道长绝对信任,只是在下受托保密,实难为告,不过在下可以把道长的身份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见道长,他自己会来的。”
玄真子想了一下道:“好吧,昔年一乱后,贫道一直在寻觅八侠后人,而且也做了一些事,想重振八侠旧业,而今已老,心有余而身手不敏,假如八侠传人中有此等俊才,叫他务必与贫道一晤,好把贫道手中的一些人交给他。还有,杜大侠今天最好不要出去杜云青一怔道:“我今天不但要出去,而且约了两个朋友下午来找找,再过一会儿,他们大概就会来了,道长为什么要我别出去呢?”
玄真子微愕道:“是什么样的朋友?”
杜云青道:“一个是礼亲王的护院武师兼禁军剑术教练寒星剑边城,另一个是寿亲王的长女清华格格芙蓉郡主。”
玄真子惊道:“杜大侠怎么跟他们交上朋友的?”
杜云青道:“边城兄古道热肠,是个很正直的武林人土,虽然是满人,却没有种族之分。”
“他是一流宗的人。”
“不错!前天在对神龙帮时他也参加的,一流宗的名字,就是从他口中公开喊出来的,但他并不以一流宗的作为为然,而且他在一流宗里居于客卿地位,不受门规约束,为人慷慨可交。”
“杜大侠能完全信任地吗?”
“当然可以,昨夜杀死陈望安时,他也在场,而且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陈望安是我们三个人全力搏杀的、”
玄真子显然很感到意外,怔道:“那就难怪一流宗会找到这儿来了,杜大侠,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边城绝不会有问题。”
“那他应该向一流宗作解释,说明陈望安不是你杀的才是,可是现在一流宗的剑手环伺在周围,虽然赏了贫道的面子,没有进来找人,但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认为陈望安绝对死在大侠手中的。”
杜云青一笑道:“他怎么能解释呢?搏斗陈望安他也有份,而且他也知道真正杀死陈望安的是八侠传人,那位朋友不想透露身份,他自然只有保持缄默,听任一流宗去胡乱揣测了,一流宗怀疑我,正证明他对那位朋友的忠实,没有把事实泄出去。”
玄真子叹了日气道:‘还有那位芙蓉郡主,杜大侠又是怎么认识的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怎么,莫非她不能结交吗?”
“那倒不是,这位格格是京师第一才女、为人也很谦和,可是她是当前贵胃和硕格格怎跟江湖人结交?”
“我并不觉得江湖人的身份低微,更不认为和硕格格有什么尊贵之处,昨天在小校场邂逅相晤,大家谈得还投机,承她的情,请我吃了一顿饭,今天我要回请。”
“杜大侠,你早说一声,我好叫人准备亲筵、”
“道长,我们都不是吃素的,而且观殿中恣酒痛饮,也冒读神明,我不在你这儿请客。”
“那又要在那里呢?”
“我以前一日三餐,都在对门的小酒棚子里,自然今天也不例处,仍然在那个地方。”
“什么,大侠要在那儿请客?”
“我是个穷光蛋,虽然身上换了行头,囊中仍是一文不名,徐胖子那儿能挂帐,只好在那儿将就了。”
说着被衣起身,用冷茶漱口,就这么潇洒地出门而去。玄真子直摇头,他意识到龙虎凤云际会,又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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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也因为快过年的关系,玄真观的香火很盛,观前熙熙攘攘的很热闹,还有许多做小生意的在这儿赶市,阳光暖烘烘的,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
杜云青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锦绮新装,使很多原先认识他的人都不敢贸然相认了,不过还是有两个中年妇人笑着凑了上来,其中一个含笑道:“您不就是在观前测字的青云先生吗?看来您是大发了。”
杜云青只好点点头,编着谎话道道:“也没什么,不过两个月前,有位太太来问卜,她已经连生了六个女儿,这次又怀了胎,如果再生女儿,她家男人就要娶小的了,我给她卜了一卦,保证她这一胎要抱子,而且是双胎,半个月前,果然生了一对白胖小子,两口子都高兴得不得了,赶着叫裁缝送了我一身新衣服过年。”
那妇人听得眉开眼笑地道:“是啊,先生的测字真灵,三个月前我不是来求先生测字吗?我家汉子出门到南边做买卖,三年都没个信儿,有人说他死了,隔壁的工大婶给我说媒改嫁,我究竟心里不踏实,请先生测了个字,先生说我家那个汉子要回来,而且还有富贵,要我耐心等待.我才没动改嫁的念头,三天前那个死鬼果真回来了,而且还弄了个顶子回来了,幸亏有了先生的指点,不然我可就惨了。”
杜云青仿佛记得有这么回事,当即拱拱手道:“是吗,那倒在该恭喜大嫂了。”
妇人红着脸道:“全仗着先生的卜准,我家汉子在南边遇上个同乡,介绍到织造曹大人府里去管帐,他办事勤俭老成,曹大人在衙门里给他补了人缺,这次跟曹大人回京,又在部里缴了捐项,实授八品头衔。”
杜云青笑笑道:“恭喜大嫂,今后就是八品夫人了、”
妇人笑道:“我也不知道八品有多大,但县太爷是七品,我家汉子说再过一两年,他也能弄个县太爷子了,我要是听了王大婶的话,不就把个知县太太给抛下了水,而且还得吃官司挨板子,所以我实在感谢先生,今儿来一则是谢菩萨保佑,二则也是谢先生,特地给您捎了一份儿利来,这就给您奉上吧。”
说着双手捧个手巾包来。杜云青忙道:“那怎么敢当,这完全是大嫂的命好,山人可不敢居功。”
妇人庄重地道:“不!我是真心感谢先生,这只是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我就当众给您磕头了。”
他们在谈话;旁边已经围了不少闲人,如果真的跪下来叩头,那可就成了热闹了。杜云育只得接过手巾包道:“那我就愧领了,也分沾大嫂一点喜气。”
手巾包沉甸甸的,里面大概是银子。杜云青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可是那好人已拉着同伴进庙里烧香去了、他只好拿着手巾包来到徐明的酒棚子里,生意正忙着,坐得满满的。徐明颤着满身肥胖肉迎上来笑道:“杜爷,您的位子给您留着了,还是老地方。”
他用手指指后边的空处,还是上次请马向荣和纪小如的地方,特地用布屏隔了起来,摆了张桌子,擦得干干净净,而且还铺上一块红桌布。杜云青笑笑道:“让掌柜的费心了,其实不必这么讲究,随便弄两个菜就行了。”
徐明笑道:“那怎么行、杜爷是小铺的财神爷,您早上吩咐说要在这儿请客,结果小铺才开门,客入就川流不息了,卖了个大满堂,这全是您带来的运气。社爷,您要是天天在这儿请客,我胖子就发财了。您瞧,今儿来的全是大家客,就是城里的大酒馆,也做不到这么多的生意。”
话说得很技巧,杜云青已心中了然,在座上的客人虽然穿着平常,叫的菜全是精致的细菜,整尾的鱼,整只鸡,全是论银子计价的,几文钱一盘的熟菜,堆在那儿无人问津。灶上忙个不停,那些客人却宁可坐着平等也不愿将就先叫点菜来吃。
不过可能徐胖子的手艺还不错.已经端出去的菜,那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一个个全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人虽多,没有高声谈笑的,也没有大口喝酒的,他们似乎不怕花银子,一壶酒烫上来,才喝一小盅,立刻吩咐再放一壶,壶中的残酒撤下不要了。
杜云青心中了然,这些人如果不是一流宗的剑手,就是大内侍卫营的护卫,而且以后者的成分居多。
因为他们没江湖气,表现出一派纨绔作风,到这儿来给芙蓉护卫的,可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