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如道:“这是怎么说呢?”
杜青云笑笑道:“很简单,四六折成,和申的那笔货约计是一千五百万两,对方提出六百万一次交付,就是希望我在以后的路上不必太认真,他们要定了笔东西。”
白纫珠道:“那有这种事呢!”
杜青云道:“和申的这笔镖连约子都不肯签,想必是属于不能公开的,所以也不要我们负责赔偿,只要我在万一出事后,帮他把东西找回来,以和申的权势,居然会花钱以如此优厚的条件找人保镖,可见他心里明白,要动他这笔东西的人,势力并不在他之下,双方都开罪不起。”
纪小如道:“敢碰和申的,当然只有一流宗了。”
杜青云点点头。白纫珠道:‘这是他给女婿的嫁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如此神秘呢?”
杜青云笑道:“和申之贪是有名的,只有往里进,那会如此大方往外拿。何况和申只有一个女儿,许婚川督国泰的儿子德麟,尚未迎娶,那里又扯出一个女婿来了?吉林将军乌哈里是他的门生,娶了他一个姨侄女儿,他把那个姨侄女儿收养为义女以示笼络,马哈里将军是和申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岳丈只有报效,那里会有什么陪嫁的给他。”
“那……这笔东西为什么要送过去呢?”
杜青云道:‘和申不但奸而且聪明,贪墨所得如果全放在家中,万一失了圣眷,来个抄家,岂不是白辛苦了一场,所以他有意无意间,把资财一点点地分散出去,存在别的地方,以便作退身之计,以前是零碎的一点点往外运,出了几次事,他才谨慎起来了,所以这次才大规模地找个人,替他一次送出去。”
纪小如道:‘“他为什么不派自己的护卫呢?”
‘因为那些护卫并不靠得住,他信得过的都是饭桶,有本事的都又不甘屈家奴,前两次都是护卫勾通了江湖人下手,使他损失了几百万,所以他不敢再找自己的人了。”
纪小如道:“杜大哥,我们真要保这趟镖吗?”
“当然了,我都答应了,还会半途而废吗?”
“一流宗有意中途插手,反正是狗咬狗,咱们何必插手。”
”和申的钱来自民脂民育,落到一流宗手里,并非民生之福,所以我必须把它送到地头。”
“那不是便宜了和申吗?”
杜青云一笑道:‘一流宗的背后是大内密探,他们跟和申只能暗中斗法,在路上,他们可以乔装盗贼拦截,事后谁说不知道而赖帐,可是到了将军府,他们再去动手,就是造反了,一流宗不敢这么做的,不过有些江湖义侠却没有这个顾忌,他们可以在吉林再下手。”
白纫珠与纪小如都笑了。纪小如道:“这一定是徐大哥告诉您的底细,他也作了准备了。”
杜青云道:“小如,这个话以后可不能再谈。纫珠,你也要注意,就是见到的白仙子,也不能说出来。”
白纫珠一怔道:“我姑姑会泄露吗?”
“白仙子当然不会,可是寒星门中的一定有问题,你昨天为了一张字条而跟小如冲突就是个例子。”
白纫珠低头道:“那是我自己太糊涂。”
杜青云庄容道:“不是你的问题,而是这件事,连令师兄边城都不知道,居然有人能探悉内情,居间挑拨,可见在白仙子的身边必有对方的耳目。”
白纫珠一惊道:“不错,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我一定要师兄去见姑姑,把这个人找出来。”
杜青云道:“我想趁这次出京之便,到北道川叩诣白仙子,自然会谈到这个问题,人是要找出来,但只能暗中留意,不必付出行动。”
“那是为什么呢?”
“江湖本身已经够险诡,朝廷再插手其间,使得情势复杂,任何人都必须步步为营,十分谨慎。寒星门之所以到现在安然无事就是朝廷以为能控制动静。才没有去干扰,如果把潜伏在那儿的奸细耳目除了,朝廷转而生疑,不知会对你们采取什么行动了。”
白纫珠神色一变道:“不错,真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多,杜大哥,那我们就一直要在威协下过日子了?”
杜青云道:“目前只好如此,神龙帮的事件已经是一个开始,让朝廷明白,江湖人是不可以威而屈服的,我还要继续努力,一定要把一流宗这个组织弄垮,使朝廷罢手,中止对江湖人的控制与约束,那时候我也退出江湖了。”
纪小如道:“杜大哥,那时你作何打算呢?”
杜青云想想道“现在赚几个钱,那时到边塞之地,买下一块荒地垦植、放牧,享享山林之乐的生活,远离这个血腥气的江湖。”
白纫珠道:“恐怕很难如愿,我姑姑何尝不是这样想,已经远除长白,但是又何尝能清静得了。”
杜青云轻叹一声道:“照理说她是长辈,我不该批评的,那是她老人家内心里仍没有忘记江湖,又何从静起呢?如果她真心要摆脱一切,不但这个寒星门……”
白纫珠叹道:“我也劝过她老人家,但是她说得也有道理,学了这一身武功,让它荒废了太可惜。”
杜青云笑笑道:“白仙子是富贵中人,对她的要求自然不能过苛,能够像现在这样淡泊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不同,思师他老人家从小就要我在淡泊中过惯了,浪荡江湖时,除了算命测字外,没有教我第二种求生的本事。所以我经常是三餐不继,在饥寒中过来的。我相信我能说放开就放开,把名利全然弃之不顾。”
纪小如笑道:“杜大哥!你的清高是值得钦佩的,徐大哥跟我说过,他算是淡泊的了,跟你一比,他仍是自惭不如,可是你怎么又改变了初衷,肯来保镖了呢?”
杜青云一笑道:“情势所通,不得不然,因为我要接触的人,都是一时风云人物,假如我还是那份寒酸样子,岂不是让你们跟着受罪了。算命所得,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总不能也叫你们吃西北风,人有了责任就不能用清高来作为推倭之词了;我不能成为孟子所说的那个齐人。”
两个女孩子都红着脸,她们读书不多,但齐人这个典故还是知道的,那是个以乞求为生的叫化子,而有一妻一妾,在墓间乞得人家祭相的肉,醉饱后回来夸说自己在外交游广阔,现在引用为有两房妻室,称为齐人之福.但是杜青云引用到自己身上,却更为妥切。
不过她们的心里却是甜蜜的。
到了该出发的日子,天马镖局也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共套了六辆车子,四辆车子装着王行周送来的四箱珠宝玉器,果然不错,看着实实值得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和申很小气,从报价上也显示出他贪小便宜,必少报了五百万两,省下了七十五万两的运费。
王行周是一个人来的,可是他对杜青云私下透露和中堂已经派了十名干练护卫,分前后随行开道接应。
易国荣则是当日上午到达的,携来一口箱子,打选得很精致,通体密封,是由西洋的巧匠所铸,箱子的锁眼是暗的,直接开在箱壁上,只留下一个小孔。
当着杜青云的面,用火漆封了锁孔,趁着火漆未曾凝干,杜青云在上面亲自签了个杜字,易国则用他手上带着的一个玉戒指,上面刻着私章的,印了个铃记。
这是万无一失的措施,当时把火漆印作了两份存记作为依据,以便核对,附在份子上。
保送的费用是六百万,易国荣相当大方,一次就付清了,用的都是经办直销的常厚号的票子。
这家银号的分号遍及全国各处行省要邑,这种巨额的票子,也只有他家敢于开出,任何一处分号都可以提兑。
天马镖局前天才出发了十几枚散镖,都是一面镖旗,一名伙计就押送上路的,今天则更为神气,新任总镖头的镖旗也制妥了,神龙镖局并暗中出面,代邀各京帅镖局设宴赠匾致贺。宴会设在京师最大的一家酒楼——致远楼。
在镖局门口祭旗后,马向荣一骑当先,插着那面炫目灿亮的新月杜字旗直驰酒楼,后面则是鲜衣宝马的杜青云,左右夹倚一对玉人.白纫珠与纪小如,一个双刀,一个单剑,花姿绰约,游行在街道上时,万人争看,简直比新科状元饮了琼林宴,骑马游街还神气。
杜青云还做了一件漂亮而且前所未有的豪举,当场封了三十六封套,算是致谢同行的捧场,每封里面都是十万两的银票一张,那表示了天马镖局的胸怀,好处绝不独占,这两只重镖只有天马缥局,也只有他——笑面追魂敢承担下来,可是他并没有独吃,把利润分给每一家同业,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有些小缥局一年下来,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的收入。
因此大家在收到封套后,都不免有感激惭愧的感觉。他们在得知天马镖局承受了那两笔镖之后,有些人在妒羡之余,还幸灾乐祸地暗中希望他们会出事。
有些敏感的人则知道这两笔镖一定太平不了,但是在接到这十万两馈赠后,心感之余,大家一致表示,愿作天马镖局的后盾,如果这两票镖货有任何一票出了岔子,京师三十六家镖局将以全力追索失镖。
王行周与易国荣都被邀为陪客,王行周的表情是兴奋的,易国荣却皱起了眉头,杜青云心里更有数了,笑问道:“易先生莫非有什么不趁心的事吗?”
易国荣连忙道:“没有,杜总镖头声望如此之隆,足见盛名无虚,只是兄弟要求保的可是暗镖,如此张扬妥当吗?”
杜青云淡淡地道:“易先生付六百万两银子的代价,只要保护一只箱子到奉天,事情实在太轰动了,说这种生意是谁也要接的,可是杜某却无法不接,因为杜某在没见到易先生前,就听见了这个消息,京中的江湖朋友已在纷纷传言说这趟镖除了杜某之外,无人敢保.可见这件事早已传了出去,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易国荣无以为答。
杜青云又道:“事实既已造成,杜某若不接这笔生意,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因此这件事,杜某是冲着笑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