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周京再度掠入殿内,道:“邱道岭在毒龙谷中已聚石作阵。”
赫连燕侯哈哈一笑,目注矮方朔荆方道:“老朽所料如何?”
矮方朔捋须笑道:“某家认输。”
赫连燕侯道:“认输就罢了不成?”
荆方眼皮微抬道:“山主难道要荆某做东道不成,事先未言明,荆某概不认账。”
赫连燕侯一笑置之,周京又匆匆奔出大殿。
荆方笑道:“山主又在思念爱女么?”
赫连燕侯目露黯然之色,道:“老朽原意志在图霸武林,不幸爱女失踪,顿使万念成灰。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岁月,转眼一掊黄土,当年英雄何在?是以老夫幡然转念。”
“唉!老朽得知爱女失踪之时。即要出山相觅,后得属下沉逢春屡次遣人禀告,力阻老朽下山,不要中了他人之计,以爱女作人质,勒逼老朽就范。”
赫连燕侯沉声道:“还用问么?无疑是邱道岭所为。据闻邱道岭又将吴峰爱女掠作人质,驱使吴峰为虎作怅。”
荆方道:“今晚之战,山主难道不怕邱道岭以令媛生死为要挟么?”
赫连燕侯冷笑道:“此地距大凉千里,鞭长莫及,纵然以爱女胁迫,急奈他无所使用其技,为之奈何?”
赫连燕侯目中顿泛喜容,霍地立起,高声道:“他来了么?”
殿外疾迈入沈逢春,躬身施礼,道:“山主安好,属下沉逢春参见。”
赫连燕侯道:“你坐下说话。”目光炯炯打量沈逢春两眼,见沈逢春比在山时清瘦不少,虽满面风尘之色,但精神奕奕,接道:“兰儿下落如何?”
沈逢春欠身道:“兰姑娘昨日蒙岳洋少侠在大凉救出。”
又道:“姑娘元气大伤,中了老贼氲氤销魂散之毒,幸岳洋少侠医道精湛,将毒驱逼空穴,怕要治愈,尚须耗费相当时日,是以不能前来,山主如能向邱道岭逼取解药,服下立时可愈。”
赫连燕侯面现忧容,道:“岳洋之名老朽虽有耳闻,他是何来历?”
平儿当然洞悉其中情形,但怕一时不慎泄露口风,与岳洋之大计有了碍,是以始终保持沉默。
席栋平拈须笑道:“这个席某略知一二,岳洋乃昔年名震武林、负誉海内之怪手书生苏雨山之衣钵传人。”
矮方朔惊呼道:“竟是他么?苏大侠医宗堪比扁鹊,岳洋一脉相承,医道是不曾错的了。哎,这孩子算来已有多时不见了。”
沈逢春在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与赫连燕侯山主,道:“此信是兰姑娘亲笔所书,请山主过目。”
赫连燕侯抽出信笺,见果是女儿的笔迹,心中一喜,从头至尾阅了两遍,情感所激,不由目中泪光莹莹,赧然道:“这孩子竟恳请老朽将邱道岭碎尸万段,否则心头之恨难消,老朽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未免宠溺太甚,老朽定偿其心愿。”
沈逢春答道:“现与岳少侠在一起,护伺兰姑娘,属下临行之时,托属下代向山主问好。他说自兰姑娘被擒,日夕奔波江湖探听,姑娘下落,职责有失,无颜相见山主。”
赫连燕侯叹息道:“这又何必?”
突然——
苏孙民、公羊春两人霍地立起。公羊春道:“守株待兔决非良策,我俩去毒龙谷中一探虚实。”
赫连燕候不禁一怔,迟疑了一下,点头道:“两位小心为是,老朽随后派人接应二位侠士。”
不等赫连燕候回答,即身形飘出殿去,人已不见了踪影。
月色当头,葛云月胸中感慨良深。他自离开文武陵后,经过一日一夜沉思,深悔自己偏激固执,以致兄妹决裂,万一其妹因此想不开,何以对父母在天之灵?
他口觉得岳洋人品奇佳,有妹好若此,乃是大幸事。
拆散一对美满姻缘,未免罪大恶极,每想及此,内疚于心。方才在殿内闻得岳洋之名,
因他不明白个中详情,在殿内深感坐立不安,一见公羊春、苏孙民两人去毒龙谷,趁机藉此离开。
葛云月当即追上公羊春、苏孙民两人,仰望天际片片白云,思及前情,更觉郁仰难伸,不禁长叹一声。
突然,一株参天古柏之后发出一声悦耳的轻笑,转出一个窈窕身影。
葛云月不禁一怔,定睛望去,却是葛淑英玉靥含笑,盈盈倚在柏树之旁,一双星目注视着他,不禁张口欲呼。
葛淑英手指口唇,示意他不可出声。
葛淑英低声道:“你我出寺叙话。”说着,拉着葛云月的手臂往南掠出寺墒,远离天龙寺十丈林荫中停住。
葛云月说道:“寺中伏桩密如天罗地网,英妹如何出入无人之境?”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稍时自明。小妹来禀告兄长,小妹终身有托了。”
葛云月目中泛出惊容道:“妹婿何人,怎不领来相见?”
葛云月故作怒容,道:“这是什么事,英妹终身有托,为兄恭贺尚来不及,哪有不愿见
葛淑英柳眉一扬,道:“是真的么?稍时郎舅相见,可不要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葛云月笑道:“英妹请放心,为兄何敢如此鲁莽,即是妹夫伸手要打为兄,看在英妹面上,也不会还手。”
葛淑英望了葛云月一眼,道:“但愿你能口说心应。
走,小妹引你去相见。”
两人步出松林,葛云月只见一个少年负手背立,仰望朗空月华。
葛淑英娇声呼唤:“洋弟。”
那少年缓缓转过身,正是那俊容如玉的岳洋。
葛云月一眼瞥清,不由惊得呆了,向葛淑英道:“这是怎么回事?”
葛淑英娇声道:“小妹知你在想何事,占有三妻四妾之礼,共事一大,有何不可?”
葛云月方始恍然,趋前三步,向岳洋长施一揖道:“恕愚兄幼年失怙,缺少庭训,未免
岳洋忙还礼道:“不敢,小弟也有负咎之处,彼此已是一家人,这些话不要冉提。”说着略顿,又接道:“今晚毒龙谷之战,邱道岭必然兔脱无疑,不过定使他的精英丧失。”
岳洋微微叹息道:“老贼授首之期已为时不远,适才小弟一步来迟,在毒危谷审视形势,邱道岭虽在谷中列阵以待,但极可能人已遁回大凉去了。”
葛云月愕然无语,意似不信。
乐洋从他神色中已一目了然,微微一笑道:“兄长如若不信,我等现在去谷中,稍时当可真相大白。”
葛云月道:“好,我等就去。”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快步如飞,出得寺去,掠向毒龙谷中,只见月色之卜,谷中环石如堵,为一片云雾所笼罩,但静无一人。
两人对望了一眼,公羊春道:“小小阵式,如何困得了我等,我先闯入阵去试。”
公羊春仔细审视阵式一眼,辨明生门入口,疾扑而去。
只听阵内大喝一声,一条高人身影疾闪而出,现出一个面目森冷的中年大汉,手执一柄九坏刀,沉声道:“请报上名来。”
公羊春哈哈一笑道:“老夫名叫……”
话声未落,一刀迅如奔雷劈出,只听惨嗥一声,从头顶生生被劈成两半。
他刀势一出,身影即扑入阵内,放眼望去,四处空荡荡的。为一种肃杀恐怖气氛笼罩。
公羊春不禁心底泛上一股寒意,转向望去,方才进来方向,已隐去无踪,由不得心神大震。只听两声冷关入耳,接着,就是一片金丸劈风之声。
公羊春朝着笑声传来之处,迅起三招,剑风卷潮般展了开来。
但,对方刀锋问身后攻来,刀锋及体,方予警觉,慌不迭地挫腰弹出两丈开外,后襟已被划破两处。公羊春急怒交加,还未来得及收转身,迎面丈外突然又是一阵冷笑入耳,漫空嘶嘶乱响,他知道将有暗箭袭来,但不知从何方向,不得已抡出一团刀花,幻出漫大刀影。
那漫天涌来的暗器,多如牛毛,似永无休止。公羊春虽是武功卓绝,却究竟也是一个人,精力有限。倘若暗器源源不断,他不累死也得饮剑而亡。
阵外无一丝异状,公羊春虽然骂声如雷,站在阵外的苏孙民却一丝小闻。
苏孙民目睹公羊春刀劈一人后,闯入阵内,久久下出,不禁满腹疑云,暗道:“莫非公羊春遇险被擒了么?”不禁面色大变,身形缓慢向石阵走去。
究竟他比公羊春沉稳得多,在石阵周围转了一圈,倏地一鹤冲天而起,凌空一个翻扑,身化苍鹰摄兔之势,平射向阵中。
但他身形刚落。阵中突然发出一股巨猛的劲风往自身卷来。
苏孙民只觉胸前如受重击,身形被弹起半空,似断线之鸢坠向阵外,幸有罡气护体,不然重伤无疑。苏孙民不禁须发倒竖,日中怒焰暴炽。
此时,阵内飘出一个阴冷刺骨语声道:“朋友,别妄想逞勇,上空进入,送死无疑,有胆的不妨由阵门请入,你那同伴业已投降,何个效仿他呢?”
苏孙民意听愈怒,恨不得将此人擒来万刃分尸,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无奈何,空自咬牙切齿。
须臾,苏孙民怒容一敛,目珠疾转,倏地由怀中取出一物,形如管状,掷入阵内。日见此物竟似被一种无形潜气所阻,坠在石墙上,火光一闪,霹雳巨震,硝烟弥漫,竟把石垛震开了丈许缺口。
这一来,阵式顿破,人影纷纷窜出。
苏孙民担心公羊春安危,金刀抡起一片寒光,冲入缺口而去。
天龙古寺突然放出三道旗花信号。接着,四山顿起了一片刺耳尖锐哨音,此落彼起,谷野中响起一片回应,令人心悸魂飞。大凉手下冲出缺口,却不见慌乱,三人成行,排成一列,望南疾奔而去。
看着快到南山峡口,只见峡中射出一支响箭,接着十数人鱼贯而出。
为首乃貌相威严,面寒似水的赫连燕侯,沉声喝道:“请贵山主邱道岭出来回话!”
大凉手下纷纷止步,各自回顾,不禁面露愕然之色。
显然他们并不知邱道岭何去。
群邪中跨出武夷火灵真君,抱拳道:“殿下莫非就是庐山赫连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