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端坐着数十人,老少不一,都是面色严肃。
岳洋望着上坐之老者冷笑道:“也象待客之道么?如此器量狭窄,不能容人,怎可成就大事?”
中坐的老者淡淡一笑道:“老朽便是猿公剑诸衡……”
岳洋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在下知道,无需向在下饶舌。”
诸衡脸色微变,忽又强行压住,咳了一声:“阁下来得未免可疑,是以老朽被逼出此下策。请问尊驾腰中的本门信牌由何得来?”
岳洋知诸衡所说的是费云所赠信牌,不禁一呆,道:“你方才未闻手下通报么?”
诸衡猛然愣住,向两旁陪坐的凝望了一眼,道:“未曾,尚请尊驾详告。”
岳洋冷笑一声,道:“诸位是座上客,在下已是阶下囚,尚有柯话可说?”
诸衡面上一红,在左侧座位上有一面如朱砂的人笑道:“诸兄何妨释放了他,难道还怕他飞上天不成?”
诸衡略一沉吟,道:“也好!”令人松绑!
这时,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持刀大汉,奔至岳洋身前,刀光一闪动,绳缚迎刃而开。
岳洋搓了搓手脚微微一笑道:“在下进来之先,已与通报之人说明来意,为何并未禀告当家知道,内中显有蹊跷,此处虽然隐秘,内部却生不稳之状,只怕祸生眉睫,冰消瓦解在即,可知需防患的人并不是在下,而是诸当家手下。”
诸衡脸色大变,沉声道:“阁下危言耸听,用心叵测,老朽不是胸无定见之人。”
岳洋微笑道:“诸当家相信也罢,不信也罢,在下不过是个局外之人,留下口信即刻离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着一顿,庄重地道:“费云已死在南昌梅山西岭,在下路经该地,见费云气息奄奄,急扶往一农家,只是无可救治,临终前托在下来此求见诸当家,说他一千手下俱被杀戮,龚环被人掳去,深恐他受刑不过吐露本门秘密,是以郑重相托在下兼程赶来此处相报。”
诸衡道:“这就奇了,诸某半月之前,飞鸽传令,命他急速撤回罗浮,难道他竟未接获老朽手令么?”
有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大汉道:“请当家未免太相信飞鸽了。”
诸衡不语,过了一会儿,道:“阁下请坐,老朽一时不明,多有得罪。”
岳洋道:“好说!”
落座已定,诸衡问道:“费云可曾说过对方是何等人物么?”
岳洋摇头道:“在下也曾问过,费云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他发觉匆匆赶回已是不及,手下悉被杀害,忽见镖局内冲出两条黑影夹着袭环逸逃,费云一路紧追至西山岭,不幸寡不敌众,因重伤不支倒地。眼见龚环被夹着逸逃而无计可施,来人面蒙黑巾不知来历,何况又在深夜,据实转陈,所知亦仅如此而已。”
只见诸衡面色凝重,垂目沉思良久,忽笑道:“承蒙阁下不辞跋涉相告,老朽心感,想必阁下远来尚未进食,老朽吩咐厨下准备盛宴与阁下接风。”
岳洋接道:“在下蒙当家如此相待,委实愧不敢当。”
诸衡站起大笑道:“老朽误听不明,使阁下委曲,何言自愧,稍时老朽还需赔罪咧!”随即命堂下侍立大汉道:“快领少侠去客室换洗将息去吧!”黑衣人汉走到岳洋身前,低声相请。”
岳洋拱了拱手,随着大汉身后快步而去。
岳洋在一间摆设雅致、窗明几净的客室中,背着手站在窗前,凝望窗外。
屋外只有满天星斗,难以观察清晰,只隐隐看出此处是一盆地,远山朦胧,蜿蜒无际,远处还有流水之声。忽听室外朗声道:“当家到!”
岳洋回头一望,诸衡已闪身走入。
两人寒喧已毕,对面落坐,一黑衣大汉两手分提着两只食盒进来,取出莱肴,放到桌上。
诸衡微笑道:“老朽知少侠语意未尽,特移趾就教,你我对酌畅谈如何?”说时已与岳洋满满斟上一杯,又与自己斟上,举杯劝饮
岳洋举杯一饮而尽,朗笑道:“费云之事,在下所知不过如此,倒是在下来此之前,无意发现一事,恐此事与诸大当家有莫大关系,不知也是?”
猿公剑诸衡不禁一怔,惊问何事。
岳洋遂将来山至花手古寺逗留经过,并窥知弘一大师与悟缘对话,及崖上与弘一相搏情形一一说出。
诸衡面色突变,冷笑道:“好贼秃,诸某待你不薄,不想你竟以怨报德,诸某偏不让你如意,谅必代少侠转报的洞中的手下,也为贼秃收买……”说至这,垂眉低目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诸衡抬眼望着岳洋道:“少侠,你我一见如故,此事还须少侠助老朽一臂之力。”
岳洋面有难色道:“在下学识很浅,只怕力不从心,反会坏事,请诸当家考虑。”
诸衡笑道:“老朽思前忖后,非少侠无以担此重任,有屈少侠之处,事后老朽定当重重酬谢,且容老朽诱弘一返回总坛,少侠急赶返花手古寺……”忽压低声音与岳详细细布置了一阵儿。
岳洋唯唯称是,诸衡站起笑道:“少侠请随意用食,恕不奉陪。”转身往门外走去,诸衡还未跨出屋门,回头问道:“老朽失礼之极,还未问少侠师承来历。”
岳洋知诸衡对自己还有一分疑心,遂微微一笑道:“先师陈长西。”
诸衡长长叹了一声道:“原来是陈长西的高徒,老朽失敬了。”人已消失在门夕卜
岳洋心中不无感慨,初涉人世即用诡计之道,这与人类互存之义大相径庭,难怪恩师常说:“江湖是非,云诡波谲,鬼蜮残酷,对间诡之道,深深厌恶,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实有道不得己而出此者。”
他乃天性仁厚之人,利已损人之事深感有愧于心,但为顾全大局,如今已是箭在弦口,不得不发,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他匆匆用完酒饭,忽听室外谷野中响起了无数尖锐哨音,四周回响,刺耳已极,窗外隐隐可见人影来回闪掠,急促的脚步声不时传来,暗诧道:“难道是弘一邀来人手业已到达,怎么发动得这么快?”
这时,那黑衣大汉走了进来,道:“少侠请勿探视,这是诸当家有意作此安排,以便取信于弘一大师。”说完又退出室外。
半个时辰过去,声音全无,又恢复了一片如水寂寞。
过了片刻,那黑衣大汉匆匆奔入室内,悄声道:“小的奉命陪少侠下山,”岳洋笑道:“有劳兄台了。”随着那大汉快步而去。
那黑衣大汉疾步如飞,走的路都是暗林蔽日,深草没人之处,岳洋想要略略审视一下山谷内的形势,也不可能。
走到一高不可测的峭壁下,现出一洞穴,洞外分列四名大汉,见有两人走来,竟视而不见,一动不动,任由走入洞中。
深入十余丈已到尽头,尽端墙壁上点着一盏气死风灯,发出昏黄光辉,只见四根铁索吊着一块铁板。
那黑衣大汉忽悄声道:“恕小的相送至此处,请少快登上铁板。这上洞的洞里难免撞上被弘一贼秃收买的内线,少侠尚须谨慎。”
岳洋含笑道谢,跨上铁板,只觉身躯一震,上面发出铰链盘索之声,铁板缓缓升起,托着岳洋上升。
铁板一定,竟未发现操纵铁板的所在,管铰链的人更不消说了。
岳洋右手待折扇,左手亮开火折,火焰燃起,往前走公见洞壁平整如镜,象是经过人工琢磨,而且曲折,有走不完的感觉。
他暗自诧异走了这么久,竟未遇上一个匪党,虽然站在敌对方面,对诸衡这种大意疏忽深不以为然,他究竟是年少识浅,难免凭直觉判断事或人。
突然惊呼,只见身前三尺远横尸七具,胸骨断裂,断肢残腿,也有钢镖深嵌在肤骨上,血污狼藉,死状之惨,令人目不忍睹。
岳洋望了两眼,不愿多事耽搁,径自走去,可是每隔十余丈必有一具尸体,他不禁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有一股强风撞来,将手中火折煽灭,岳洋不禁斜了一步,手中的折扇一个“西风残月”,疾划而去。
暗中冷哼了一声,那人似被逼得退了一步,岳洋听风辨位,已迅疾般三招攻了出去,扇风山涌,招招不留余地。
洞中狭窄黑暗,那人被迫得连连倒退,一转身奔了出去。岳洋不让他有偷袭之机,也追逼不舍,手中折扇频频发招。
洞里曲折,岳洋有好几次几乎向壁上撞去,如不是折扇之力,脑门非撞出疙瘩不可。
前面之人似乎地形极熟,比岳洋快了一箭之遥,出洞而去,快如猿猴,攀住那株横生的奇松,藏在一丛繁密的松针之中。
岳洋拨开掩蔽在洞口的藤萝,探出头逼视那株横松,见无动静,暗道:“莫非那人不是把守洞径的匪党么?为何逃逸无踪?”
心中一定,两臂一振,身子斜冲而上,猿臂一捞横枝,借势飘上枝干。身还未落稳,头顶忽生起一声阴森森冷笑,令人毛骨惊然,接着,暗器连连继而飞来。
岳洋大惊,单脚一点,“风摆荷花”之势,倾斜在树干上,折扇叮、叮、叮,三支暗器被扇面击落。
他一扇挥出,毫不犹豫,身子向那人隐匿之处抓去。
只听那人冷笑道:“你在找死!”
岳洋忽觉头顶强风压下,如泰山压顶,不由吓得魂不附体。若被这劲风击中,势必坠下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忙凌空一歪,两脚互端,斜冲两文,单臂一伸,抓住一株粗如儿臂的枝桠。他知道暗中那人此刻如出掌劈断那段树枝,自己必无幸免
果然,他才一捉住松枝,因已凌空换了两次身法,真气转竭必须换气才能翻登松枝,那暗中人竟然拿捏得如此奇准,趁着岳洋换气一提之际,又是一掌劈来,劲力如潮。
这时,岳洋已是危如千钧一发,眼看就要断枝丧生。
哪知救星从天而降,空中突传来一声鹰鸣,那人喝了一声:“好孽畜!”岳洋趁机翻身,疾跃三尺外的一枝碗口粗的树干上,抬目望去,只见一只巨鹰,盘旋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