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答道:“兄弟卫乘燕,虽然终生不曾出得西南一隅,但却久闻令师英名,岳老弟,你如今意欲何往?”
岳洋道:“天涯海角,藉资增广见识!”
卫乘燕面色一喜道:“兄弟身受救命之恩,似不敢妄言相求,但你我一见如故,兄弟有一友人独自护送一笔暗镖,不幸在阳朔至梧州途中失踪,为此兄弟费尽心机,明侦暗访,依然未得一丝消息,老弟可否结伴同行,助兄弟一臂之力,此本属冒昧,请勿见罪,是幸!”说完,目光炯炯,泛出一脸希冀之色。
岳洋微笑道:“在下末学艺浅,但蒙兄台不弃,自应追随,只不知令友护的是什么暗镖,恐是极贵重之物。”
卫乘燕见岳洋应允,欣喜不胜,但听至最后两句话,面色突又一片黯然,叹气道:“兄弟友人佟飞虹,江湖上也薄有名气,尊称单掌金钩,在昆明金碧镖局充任副总镖头,他这批货是受人之托独自揽下,是何物件连镖局主都讳莫如深,局主因他此事搞得极不愉快,临行之际,特至兄台台下辞行,不想他一去三月,竟不见运转,兄弟知事有蹊跷,才出来寻他的下落。”
岳洋愕然道:“难道金碧镖局对佟镖头竟置之不顾么?”
卫乘燕冷笑道:“利之所在,虽亲如手足,亦必箕豆相煎。”
岳洋暗道:“自己是局外之人,很难询明真象,与其愈问愈困惑,不如不问为好。”想定后遂微笑道:“兄台为人心热,报肝沥胆,当今之世诚然不可多见,在下何幸得追随冀恳,一切唯如兄台之命。”
卫乘燕大笑道:“老弟真会说话,无论如何,兄弟也不敢对救命恩人无礼。”
大笑声中,两人疾展身形,掠飞如电径向梧州奔去。
梧州为浔桂两江之冲,城市傍山,面临浔江,街道整齐异常。
夕阳渐沉,晚霞绚烂,江面泛起夺目光彩,清风徐来,暑热渐收。
岳洋与卫乘燕两人入得梧州城,就傍着城门到一家酒楼上落座。
卫乘燕以地主自居,点了本地几味名菜,殷勤劝饮。
片刻,突然楼梯响起一阵通通震响,整个酒楼亦为之震动不已,似一窝蜂般涌上十数名江湖人物,往两张空席坐下,平添了嘈杂纷乱之声。
岳洋不禁投目望去,只见所来十数人个个栗悍狰狞,神情狂傲,左胸上同绣着一朵雪白莲花,异常显目,遂低问道:“这是些什么人物呢?”
卫乘燕两眼眨了眨道:“雪莲教!在梧州地面占有极大势力!”
岳洋点点头,知如今江湖上帮派纷起,遂也不多问,转而说些不相干的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那群雪莲教人物闹酒喧哗,高声无忌,忽地鸦雀无声,沉寂得如同死水般。
岳洋不禁一怔,转目望去,只见一个眉棱高耸,身材修长的老者立在两席之中,压低嗓音道:“都去西关外候令!”
一刹那间,雪莲教人物走得一干二净,卫乘燕急急立起,道:“兄弟,可有兴趣与我同到城外看一场热闹?”
岳洋答道:“在下无可无不可,一切皆如尊命!”知卫乘燕此举必有所为。
卫乘燕答道:“那么我们走!”随手放了一锭银子,两人一前一后趋下楼去。
月朗皎洁,梧州城外畦田绿野披着一重迷人的雾壳,竹篱茅舍,三两灯火掩映其中,如临诗中梦境。
西郊外有一亩许方圆池塘,清澈见底,荷塘周围密植绿色翠柳。在此塘周围柳树下,密压压地聚集着四五十个雪莲教人物。
蓦地,田野远处冒出五条飞快人影,往池塘这边掠来,其势迅快绝伦,一望而知都是顶尖高手。
眨眼工夫,落在塘畔一株巨柳之下,五人均在六旬开外,内中一个阴沉老者,用慑人寒电扫顾了四下一眼,嘴角阴森冷笑道:“你等四更前必须赶至梨水圩,在陈家老栈周围布下网桩,不容对头一人漏网,五更天时如有人窜出,应全力截击,格杀勿论,但不准闯入客栈,妄自动手,今宵点子委实太扎硬,不容有丝毫疏忽。”话声尖锐刺耳,令人毛骨耸然。
这老者话声未尽,相距十数丈外忽有两条人影一闪,去势如电,宛如鬼魅临风般瞬眼无踪。
雪莲教如许高手竟然未曾觉察有两人隐在近处窥听,他们选择此处作为聚会地点,正是认为四处平荡,不容旁人有潜隐之地,绝未料到还是有人能在旁从容窥听。
生象阴沉老者说完,呵呵一声刺耳怪笑,五条身影同时向斜里掠去,四五十人亦纷纷窜起四散飞驰,人影渐远,柳云飘拂,仍是梦境般静美。
梨水圩仅一条长三十丈街道,而且只有一家店肆,才不过二三十间店面,与门遥对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凤
此刻,三鼓不到,一轮圆月高悬天际,银河云淡,繁星明灭,梨水圩街上无有人迹,居民已进入梦乡,寂静得似水一般,只有街首陈家老栈门前两盏灯笼随风摇晃着。
突然远处两点巨大人影出现,到得陈家老栈门前疾然停住。
来人正是卫乘燕与岳洋,卫乘燕用手一抹额上汗水,望着岳洋笑道:“到了,兄弟一生之中尚不曾象今晚这般飞奔过。”说着一步迈进栈门。
他语声惊动了内面店从,遂向门外奔来,两人几乎撞个正着,店伙跟跄退出两步,双臂一拦,哈腰苦笑道:“两位客官来得实在不巧,今晚全让人包下了,并无余房,请两位客官多多包涵。”
卫乘燕双目一瞪,冷笑道:“废话,如是无房咱们就借着柜上打个盹儿还不成?”
店伙急形于色,不停地打拱作揖,陪笑道:“二位多包涵,无奈包容严嘱不能再接待别的客官,不然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财神爷往外推。”
岳洋眉头一皱,喝道:“你去请包下客栈之人出来答话,快去!”
店伙诺诺连声,正待转身,忽从暗处闪出一个长着五绺长须老人,高声道:“店小二说得不错,正是老朽将客栈包下……”
卫乘燕瞥见这老人形象,不禁一惊,忙接道:“原来是七星使者,在下卫乘燕,请借过一步说话!”
那老者亦似乎一怔,后闻卫来燕自报姓名,不禁双眉高耸,长长叹了一声道:“卫大侠之名威镇滇西,老朽神慕已久,但不知何事要向老朽指教?”说时人已走出丈外。
店伙则是机灵得很,知江湖人物说话最忌他人旁听,急向内面走去。
卫乘燕与老人低声细叙,只见老者须眉飞动,眼中暴露凶光,忙道:“蒙卫大侠赶来相告,此恩徐图后报。”说着侧面唤道:“唐老师!”
一个黑衣燕颔大汉疾闪而出,老者冷笑道:“想不到他们耳目真灵,我等来此消息已被他们侦知,片刻之后他们即将赶到,老朽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行就此作罢,唐老师先命众人撤回,尚未赶来的人也立即阻止,只留下老朽及唐周二位老师。”
大汉愕然道:“为何老前辈还要留在此地呢?”
老者微笑道:“老朽撤离,他们赶来见无一人,必穷追不舍,老朽与唐老师在此耽误一些时间,让小主人不受惊虚可从容离去。”
大汉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遵命。”双肩一振,跃向内面而去。
老者又转目注视卫乘燕微微笑道:“卫大侠与今友速撤离此间,承蒙相告已感情重,再要牵累卫大侠与令友卷入是非漩涡之中,将使老朽终生负疚难安了。”
卫乘燕大笑道:“既然如此,在下等告退了。”双手抱拳一拱,一步窜出门外,一拉岳洋,向街檐掠去,避至老者视线之外,一鹤冲天拔起,落在瓦面上,倏地身形一塌,手贴屋面凝向来路。
半个时辰过去,郊野远处人影飞动,都扑向陈家客栈前后左右,隐在暗处不动。
片刻,五条人影疾苦流星奔电而来,在陈家老栈门首倏然停住,一阵尖锐刺耳语声扬起:“陆丘明,有好朋友来此拜望,怎不出来迎接?”说罢接着发出一阵怪笑。
忽然,店内传出宏声喝道:“是什么人胆敢直呼老朽姓名?”话声中面象清瘦老者昂首跨步迈出,身后尚跟着两人。
清瘦老者一见五人,呵呵大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雪莲教五煞,近数年来贵教势炎日盛,耳目众多,老朽的行踪不料落在你等爪牙眼中!”至此话锋突转,面目一沉,厉声说道:“你们找老朽何事?”
生象阴沉老者冷笑道:“陆丘明,你那名头吓唬得了别人,可吓唬不倒南欣,今晚若不献出我等所需之人,你等难免葬身此地。”
陆丘明面寒如水,冷冷答道:“你等所需之人是谁?人在何处,哼哼,寻事生非与老朽过不去,须知老朽不是那种怕事之人。”
南欣诡笑道:“陆丘明,看不出你还会装蒜,南某所需之人就在栈内!”
陆丘明不禁一怔,道:“久闻你南欣狡诈万端,歹毒阴谲,今日一见,果然胜于闻名,老朽请问:倘或栈中没有你所需之人呢?”
南欣目光一闪,阴阴笑道:“那又另当别论?”
说时眼色往两旁一丢,左右二人身形一动,电射般入店而去。
陆直明与两人亦未拦阻,均面色沉肃。南欣及两煞嘴角同泛起阴笑,两方宛如六座石像,对立无语。
片刻,只见两人身出店外,南欣见两人目光,即知扑了个空,大喝道:“是何人与你通风报信的?”
陆丘明已自一掌劈出,厉喝道:“南欣,你敢在老朽面前大声喝叱,接我—掌试试。”
南欣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双腕疾振,翻掌猛推而去,两人潜力一接,轰地一声雷鸣,气流急漩,尘沙弥漫半空,两人各自向圈外倒退一步。
双方一退又进,掌影翻飞,快打猛攻,劲风呼啸,出招吐式都是雄劲刚厉,精湛不同凡俗。
那边也打了起来,唐周两人手中钢刀怒卷,猛袭雪莲教四煞。
四煞同声冷笑,出掌挥迎,手法凌厉,快速如电。
突然,南欣喉中一声大喝:“住手!”人却如“猛龙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