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未升,天边升起紫红云彩,绚丽无比仍然可听到店门启开之声。
街头忽然现出许多身形,卫英香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那些人影如飞奔来,走得近了才看见是郑西亥等人。
郑西亥发现了卫英香,由不得愕然起来。
卫英香柳眉一挑道:“郑二叔,何事如此匆促?”
郑西亥苦笑道:“昨晚听信信香姑娘之话,放走了那些人……”
卫英香含着愠怒之色道:“难道侄女的话出了差错?侄女临行时曾说,听与不听,悉在三叔,莫非还要委过于侄女?”
郑西亥老脸一热,重重咳了一声道:“香姑娘莫要胡自猜疑,就有什么差错,怎能推给侄女?愚叔此来还是要追擒青城四杰……”
卫英香目露诧异,接道:“什么?这广成二宝真在四杰身上么?”
郑西亥摇首道:“他们身上已经搜过,的确没有,但却不无可疑,江湖传说未必无因,他们一走,暗中即有人跟随,愚叔还听到一声低沉刺耳的嘲笑‘蠢牛’,愚叔循声飞抓而出,哪知一抓成空,只见数十丈外一条诡疾似电的黑影,径向青城四杰身后赶去。”
卫英香笑道:“所以三叔不死心追赶而去?”
郑西亥脸上一红,道:“此事非可三言两语说明,愚叔尚有要事不可久待,就此别过。”说毕率着十数人飘然而去。
卫英香目送郑西亥等远去的身形,摇了摇头,转身向会仙楼走去。途中又遇到三两拨不知名的江湖人物,他们惊于卫英香的美艳,几乎全用贪婪的目光盯了她一眼,而后又如风疾电闪身而去。
卫英香也不以为意,继续走去。街上行人渐多,大半是肩挑菜贩,喝卖声盈耳。
会仙楼刚刚开市,姑娘即跨入店内。小二迎着看座,堆着满睑笑容道:“姑娘你要用些什么?”
卫英香见岳洋还未来,早已满腹不快,杏眼一瞪,叱道:“到这儿来不要马肉米粉要什么?哼,勿唠叨!”
小二见姑娘目中两道寒光,不禁吓得一哆嗦,连声诺诺而退,暗道:“一个大姑娘,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咳,新张利市就触霉头,多晦气。”
卫英香百般无聊,强打着精神,一对剪水双眸眺望店外川流不息形形色色的过往行人,借此排遣心中烦闷,店内食客渐多,小二用托盘送上十来碗马肉米粉,摆在姑娘面前,哈腰笑道:“姑娘请用,不够小的再添。”
卫英香说道:“还有一位姑娘在等着咧,这怎么够用?”
小二强笑道:“小的不知还有一位客人,这就送上。”转身急急走去,嘴内嘀咕道:“谁知道你在等人,活见鬼!”
卫英香同凝着盛粉碗上所绘的八仙过海图样出神,心中却按不住异样的急躁。这种碗是桂林独有,只有茶杯大小,米粉仅足供一箸,上面铺上八片薄薄的马肉或马肝,再加上十数粒油榨花生米。米粉清爽可口,会仙楼马肉米粉更是远近驰名,所以一年四季食客如云,只是售量有限,常有来客空腹而回者。
卫英香正等得不耐烦时,门外现出岳洋潇洒的身形,姑娘不禁喜上眉梢,霍地立起,忙用纤手连连招呼。
岳洋发现姑娘已先在此,启齿微笑了过来:“姑娘久等了。”
卫英香娇喷道:“你昨晚怎么不辞而别呢?”
岳洋低声笑道:“在下不忍目睹血腥尸体,又惦念兄弟之仇,所以匆匆离去。”
卫英香道:“你兄弟死因不明,又不知何人所害,急也无用,只有慢慢查访,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岳洋笑道:“怎好劳动姑娘?”
卫英香妩媚一笑,两人坐下,招来店小二,要了本地名产三花酒五斤,辣酱两碗又挑选了几味精制菜肴。
两人尽兴饮啖,片刻之间,各尽十数碗马肉米粉。
岳洋不禁笑道:“果然甘美异常,无怪桂人说:“不食马肉米粉不知天下美味,当真不虚此言。”接着,又低声道:“姑娘可否告我广成二宝是何奇珍,令如许武林高人垂涎?”
卫英香望了望四座食客,轻声答道:“此时此地耳目众多,我俩又惹人注目,况又有本帮兄弟在内,谈论此事有些不便,稍时再谈吧……”忽又目注岳洋道:“怎么你对此事关注了起来?”
岳洋微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广成二宝事已震动武林,在下初入江湖,即使无心参与,也不可不闻,否则将落个孤陋寡闻之名。”
卫英香轻笑道:“你不必着急,我会告诉你二宝的来历。”
岳洋点首微笑,三花酒清冽甘醇,使人微醺而不大醉,岳洋酒到杯空,片刻,面前已堆了三十余只盛粉空碗。
须臾,卫英香招过店伙,低声问道:“楼上可有幽静的雅座么?我们要静一静,此地人太嘈杂。”随手递过一锭银子。
小二见得银子,不由眉开眼笑,口中说不敢要姑娘银子,却把手伸了过来,笑道:“待小的先去楼上招呼一声,二位稍坐,小的一会儿就来。”转身奔上楼去。
岳洋道:“我等食用已完,何不择一僻静之地倾谈,也较方便些。”
卫英香低声笑道:“你哪知道,我们一走,本帮兄弟即跟踪不离,要知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钟爱异常,怕我在外万一有何闪失,所以严令手下暗中相护,我感觉十分麻烦,却又无法拒绝我爹好意。”
岳洋道:“父女之情,这也难怪。”岳洋猛想起残叟相托之语及惨死之状,不敢再坠入情海,决定及早离去。
须臾,店小二引着二人上楼,因时刻尚早,楼上食客还不多,在临窗角隅一张桌面,用一座屏风隔拦着,这就是雅座了。
岳洋与卫英香相视一笑落座,向店伙要了壶清茶。
卫英香道:“相传广成二宝,是东周清修羽士广成子所遗留的两件珍物,装在一墨绿石盒内。广成子埋置野人山前,用三昧真火煅成一体,井留符其上,虽宝剑利刃亦难损分毫。”
岳洋道:“两件珍宝是何物体?”
卫英香笑道:“相传内中藏有九粒霹雳雷火珠,及一胭脂红玉蜥蝎,雷火珠威力猛,一经施展,方圆百丈内立化灰烬,武功再高也无法抗拒。”接着又一笑:“那胭脂红玉堪称人间至宝,无价之物。若将蜥蝎漫入无根水及山泉中,水色立转淡红,无论什么重症恶疾,服下立愈,常人饮服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对练武人助益更大,非但能助长功力,且能在一昼夜间打通奇经八脉,你想,如此灵异之宝,武林人物怎不煞费心机巧取豪夺?”
岳洋略一沉吟,道:“姑娘不是说盛二宝石盒,虽宝刃利刀也不能开,何况尚有符于上,纵然能据为己有,亦如废物一般,平白丧失多少人命,岂不太愚昧荒唐?”
卫英香不禁笑道:“此乃武林人物通病,未得手前,千方百计以求,纵然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真正得手,又自怨无力保全。但天生万物,必有其用,先有其物,然后再知其用途,你说是么?”
岳洋叹息道:“匹夫无罪,奈何又将眼见武林一片血雨腥风?”
苍生何罪,遭此祸劫。此时,由屏风隙缝内,忽有一披发垂剑,身材颀长的蓝衣老叟走了上来。
这老叟目光如炬,步履从容,项下悬着一串龙眼大小的明珠。
那串明珠吐出红白紫三色光焰,令人眩目。岳洋心中暗惊,只要看珠径之大,珠光之晶莹,就知是稀世珍宝。
卫英香见岳洋神色有异,便道:“你怎么了?”
岳洋双目凝视着老叟,答道:“姑娘,请瞧,这老叟举止有点奇突,颈上挂着这样贵重的珠串,难道他不怕招摇惹祸吗?”
卫英香一瞧,也不禁惊讶道:“这老人似有盖世武功,否则,怎敢如此大胆?但他还不惧怕,你替他担优未免多余。”
岳洋笑笑,只觉这老叟面目甚熟,却想不出在何处见过,老人正对着屏风而坐,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忽然,老者喝出宏亮呼声,命店伙送上五十碗马肉米粉,十斤三花酒。岳洋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但又想不起曾在何处听到。卫英香眨了眨眼,道:“你在想什么?”
岳洋道:“在下是想……”
说时,楼梯传来一阵震耳响声,奔上三个黑衣大汉,径向屏风之后逼来。
三大汉向卫英香一躬身,道:“奉教主之命请姑娘一晤。”
卫英香:“爹爹现在何处?”
一个大汉又说道:“教主有命不得说出,属下引路就是。”
卫英香问不出父亲在哪里,百般无奈,立身而起。她皱皱眉,向岳洋笑道:“我去去就来!”说罢与三大汉相继离去。
岳洋认为此时正是摆脱卫英香的良机,本想立即就走,但转念想到这老者,又决定暂且留下,他送命店伙移开屏风。
那老者正与岳洋面对面,他发现用洋气度不凡,不禁深深注视了一眼,缓缓低下头举箸伸向米粉碗。忽然,又抬目望着岳洋,并定睛思索。
这时,楼口又现出三人,面色阴冷,全身劲装捷服,衣襟都染有鲜明血迹。其中之一干瘦如柴,两腿无肉,年约四旬开外。他目光流转盯着悬珠老者,嘴角泛出一丝阴毒的冷笑。
岳洋见状,暗中一惊,知道这三人必与这老者有什么关系,他细观着这三人的举动。
那瘦汉子腰中鼓鼓囊囊,他不时抚摸腰间,不知内中藏有何物。
三人坐下后,连声催促店伙送酒送粉,六道目光不时盯在这老者身上。
老者似不曾发觉这三人的到来,只大口啖酒,挑食米粉,一刹那间风扫残云已尽十余碗。
岳洋也是目不转睛地瞧着这老叟,忽然,这老者将头一抬,冷电般的目光与岳洋相接,岳洋不禁一怔。
老者微笑道:“这位老弟,会仙楼马肉米粉远近驰名,老弟不屑一顾么?”
岳洋俊面一红,道:“在下方才已用过了!”
老叟微笑道:“老弟何不移座共谈,交个朋友如何?”
岳洋笑道:“似嫌冒昧,不敢叨扰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