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年在八旬之间,右腕套一串檀木佛珠,匆匆走近打—稽首道:“两位可是来寻找木龙子的?”
岳洋忙施札:“正是,大师……”
“贫僧乃是本寺方丈广慧。本寺近年为木龙子等强占,无法无天,令人发指,奈贫道等人不知武功,只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今蒙二位施主解救,鸿恩难谢。无奈木龙子等人现已逃走……”
岳洋大惊道:“木龙子逃走了么?此山难道另有道路可行不成?”
“并无他途。木龙子本在寺外设下埋伏,以防不测,谁料片刻之间,有一青衫老叟上山示警,使木龙子立改心意,由寺后绝壁攀葛逃走了。”
贺束兰听出话风,即道:“方丈,木龙子所囚之人可在寺中么?”
“贫道就是为此而来,被囚之人虽尚活着却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离死不远,救出也是枉然。”
岳洋不禁色变,忙道:“有劳方丈引我二人前去察视被囚之人。”
“两位施主请!”
福寿寺建筑巍峨,殿宇宽敞,禅房幽静,使人尘虑尽消。
两人无心乃此,匆匆随广慧方丈绕过数重大殿,走向一处凿开崖石贮藏僧众食粮的地窖。
窖内隔成五间,留有一室仍贮藏粮食,其余作为囚室之用。窖内阴暗如漆,空气浓浊,尚有腐臭血腥气味。
窖中被囚之人不下二百余众,多数被刑辱折磨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骨瘦如柴,不成人形。
岳洋一一窥视,唯独不见丐帮二长老星河钓客吕用,心中陡然一惊,忙回顾方丈道:“方丈可曾见过吕长老么?”
遂将吕用形象描绘一番。
广慧道:“似曾见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因木龙子等不准贫僧预闻或窥探他们的事,之后便再未见过吕施主。”
此时,岳洋心情似跌入万丈深渊,惶惶不知所终,此行目的就在救星河钧客吕用长老出困,这下可怎么办?
贺束兰道:“洋弟,你别心急,被囚之人有不少丐帮门下,问问他们或许知道,或请常老师再作商量。”
岳洋猛然一振。
“兰姐,你暂自此,小弟去请他们来。”电疾离去。
不到一盏茶时分,几人到来。
乔奂样及—双子女非洲上数户居民另四一室,他们均已饿得昏睡过去,为贺束兰唤醒赐药服下。
岳洋此时心烦意乱,只与常柏呈低低地商量对策。
宁千则一一向丐帮子弟询问吕用吕长老的下落去处。
康风兵与沈逢春率着十数人赶往察视木龙子逃走之处。
常柏呈沉吟良久,道:“依我看来,木龙子与峨嵋勾结,祸心未泯,匆惶之间离去,仅能掠吕长老一人逃走。”
岳洋面现忧容道:“万一木龙子临去之际,下手杀死吕长老呢?”
常柏呈摇首道:“世上绝无欲钓金鳌先弃其饵之理,更何况与少侠拼搏的那老皇素行方正,必极力劝阻!”
“那么在下去问峨嵋山人。”岳洋面现忧容说道。
“少侠此举不嫌太孟浪么?峨嵋暂退幕后,意向未明,若少侠上得峨嵋寻事,反贻峨嵋口实,后果如白染皂,终生莫能洗浊。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此事尚须斟酌再定!”
这时宁千走了过来,禀明被囚丐帮门下均不知吕长老生死下落,而且吕用亦未与他们共四一处。
常柏呈目中一亮,道:“现在只有这条线索可以查出但……”
岳洋精神一振,道:“有什么线索可供我们使用?”
“说来容易,做来却很难,这线索就是与少侠拼搏的青衫老叟身上,但这人来历却是个难解的谜。”
岳洋一怔,道:“常老师说了也是白说,他随同木龙子一道,与其找他还不如找木龙子为上。”
常柏呈道:“然而常某并不作如此想法,此人既与少侠说过,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他不过受木龙子之托,力阻少侠登上峰顶,事既不成,当无颜再事留恋,自然返归。
要知,此人不会再行助纣为虐。”
“你知此人耿耿磊落?”
“常某虽未目击此人,但据少侠描绘已可知其八九,虽不中亦不远矣。此人昔年谅系受过木龙子之恩,因此应允图报,但一知木龙子所作所为,不免神明内疚,无奈应允在先,不得不尔。继而在一击不中之后,立即抽身而退,通知木龙子撤出福寿寺,自己则远走高飞,这不是耿耿磊落吗?”
说着又转向方丈,道:“请问方丈,这青衫老者在你记忆中,可记得木龙子对他如何称呼呢?”
广慧闻言苦苦思索良久,讷讷启齿。
“贫僧似曾听过木龙子称他菊老前辈,别的,贫僧一概不知。”
常柏呈不禁皱眉,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哪位可知武林中有此姓的人物么?兄弟料他武功虽卓绝高强,但淡泊名利,故此人在武林中始终默默无名。”
这无异是个极大的难题;众人脑中只泛上一片空白。
良久,盖多林突吐声,道:“难道会是他吗?”
众人不禁一怔,齐注目在盖多林面上,只见盖多林眼中充满惊诧不信之色。
岳洋问道:“是谁?”
盖多林道:“在下也不知是否。约在五十年前,在下尚在稚龄,随着先师路径九疑山中,夜深无日,大雨倾盆,涧水暴涨,将山径坏,进退两难,无奈之下绕山觅径,漫无目的,不觉迷途。我师徒两人全身俱为雨水湿透,在下又骤发寒热不能再行,先师正欲觅一山洞栖息,忽眼见对崖上灯光一门即逝。先师目光锐利,瞧出对崖有户人家。乃背着在下费尽周折越过波涛汹涌的山涧,奔上对崖。
突闻崖口竹蒿茅舍中有人大喝道:
“什么人?”
先师答称涧水暴涨,冲坏来往途径,窜走山岭,不幸迷途,又因在下染痛,见崖上灯光不禁寻来,只借住一晚,立即离此,如蒙接纳,当感息不浅。
先师背着在下进得大厅后,那人燃亮一盏气死风灯,只见那人是一四方脸膛,气宇轩昂之少年。
他眉宇间时泛重忧,自称菊篱子。这屋内尚有其师及其师妹,其师染病在床,他与师妹日夕侍奉汤药。适才因风雨逼开窗户,故灯光外泄,乃被先师所见。
少年自称略通脉理,扶了扶在下脉象,即取药赐服,便与吾师晤谈终夜。天明,那少年尚伺候一餐饮食,他食后,家师即起身告辞,那少年亦未挽留。
回山后,家师常对在下说他武功造诣甚高,尤其剑术一道,更为精绝。虽未目睹,但由其谈吐中已可略知概梗,但不知这老叟就是当年所见之少年否?”
常柏呈听毕,仰面凝望无上一朵白云。默然出神久之。有顷,面上现出愉悦的神采,道:“大概就是他了。此君武功卓绝,而不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此中原因……”说着微微一顿。
又道:“此种原因,非片言可竟,暂且隐之。”遂转目注视盖多林,道:“也传九疑山有二,亦做九嶷。《史记》传舜葬于江南九疑。《水经注》则说,九疑山罗岩九举,各导一溪。又一说九疑山半在苍梧,半在零陵,其山九峰,形势相似,故名曰九疑山。贤弟昔年稚龄,当不复记忆确处。”
盖多林略略一沉吟。
“小弟忆及似在零陵县北入山。”
常柏呈颔首道:“此亦南岳分支,只要知其确处,当不难相见。”
这时,广慧方丈进言道:“贫僧已备下数桌素席,相款诸位施主,聊以致谢各位解救敝寺之德。”
常柏呈逊谢:“怎好打扰!”
广慧方丈情诚意挚,推辞不获,只好随方丈鱼贯而出地窖。
康风兵、沈逢春等人已然转回,说:“木龙子等人藉附生葛藤下千仞的壁逃去,云海茫茫,不知所向。”
常柏呈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木龙子总有授首之日,虽逃出千帆,亦只是近在飓尺。”
岳洋有意摄合赵林及乔亦静,故将他二人安排在一席相邻而坐。席间问常柏呈:“武功卓绝,而名不标武林,其故安在?望常老师指教?”
常柏呈目注岳洋及贺束兰道:“上天赐予贤伉俪智慧并不比常某稍逊,只惜不加运用,任令智慧蒙蔽,对事如对一人对物,穷加观察,反复推究何以致此。如同剥笋,层层深入,才能真相大白。”
说着嚼食了一口菜,道:“盖贤弟随师避雨,迷途无意相会,晤谈终夜,终未见其师及其师妹,可知其师确系有重病在床,师妹在旁伺候,但武林中人体格素健,疾病不易染身,可知身患恶疾或系遭受仇者歹毒武功,呻吟床榻,故而他眉宇时泛重忧,此之一也……”
群雄暗暗点头。
只听他又说道:“其次,菊篱子曾向岳少侠说,昔年受木龙子之恩,武林中大多为性情中人,知恩必报,他也不例外。其受木龙子之恩不外乎两点:一系本龙子指点仇迹所在,得以剪除元凶,快竟恩仇。再就是菊篱子天涯寻药,以延续其师生命,无意中告以灵药异草所在。有道是敬师如敬天,岂能使他不感恩图报?谅菊篱子半生侍奉其师,与师妹耳鬓厮磨日久情生,奉师遗命结合,看守坟墓,终生不出江湖,故其名不彰。”
这一番推理穷究,深入浅出,使群雄大为折服。
常柏呈又道:“武当蓝星羽士重托,少侠怎能忘怀?何况少侠血海大仇又在武当,当务之急,莫此为先。解救丐帮吕长老之事暂缓一时,急也无用,如何处理行事,请岳少侠自己拿主意吧!”
岳洋暗暗忖道:“常老师言之有理,王声平老贼岂能任其逍遥?”当下颌首不语,宴罢命宁千赴燕京总坛,从事多种安排。
宁千领命而去。
三日后,被囚之人亦已养好复元,分别道离。
武当山,岭碧峰秀,古木葱郁,天际频送悠扬钟声。
突然——
全山钟声急鸣,刺破云空,这意味着武当发生什么变故。
紫霄宫内王声平领着十二能手急掠出宫外。
石阶山径树林中疾掠出一个中年背剑道者,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