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立着一中年美妇,凤目含威,横执着一柄青钢剑,一见菊篱子先进入,即问道:“妖邪退走了么?”
菊篱子道:“暂可无虞,全仗此位少侠!”回头望了岳洋一眼。
中年美妇目睹岳洋滞洒仪态,不禁心头一喜,少女忙掠去,倚着中年美妇身旁附耳密语,不时吃吃低笑。
菊篱子呵呵笑道:“小女君茹顽劣不堪,都怪老朽夫妇宠坏了她,少侠不要见怪,这是老朽山妻张娴真。”
岳洋忙长施一揖,道:“晚辈岳洋参见张前辈。”
张娴真目注岳洋笑道:“少侠少礼,听小女说少侠精擅医术,就请施展妙手,老身夫妇当感恩不尽。篱子,你领少侠进去吧。”
菊篱子伸手一延,同岳洋疾奔入洞。
张娴真在洞口请问了盖多林姓名,互道钦仰后,凤目中流露出忧郁之色,道:“家翁沉疴病久,已濒油尽灯枯之境。此种怪症平生少见,老身夫妇知道家翁不过是时间早迟而已,恐怕是谁也无能为力了。”
滇池钓叟道:“大嫂不可如此断定,奇迹突现也未可知!”
张娴真凄然一笑道:“但愿诚能如大侠之言。”
四人鱼贯入得洞后,只见一瘦小枯干老叟躺在一具石榻上,厚被掩着躯体,只头面露出,双眼暗淡无神,低声呻吟。
岳洋坐在榻旁一方矮石上,拉出老叟手臂扶察脉象,闭目思索。
菊篱子则侍立榻旁,面色严肃、忧虑,目光一直不离岳洋。
岳洋扶察老叟两手脉象,并观其舌,稍沉思,才吐声问菊篱子道:“老前辈尊翁三两日内病情谅还不至转恶,医道有四,曰脉、曰因、曰病、曰治,现脉象已明,晚辈请问其因,但愿赐告,再求其治!”
菊篱子长叹一声道:“家父昔年仗剑行道江湖时,身负卓绝武功,因嫉恶如仇,下手时未免不留人余地,致遭武林群邪之忌,故设计陷害。那败在少侠手下的关盾之师十方阎罗邱道岭,他对家父表面异常恭顺,外托仁义,却内藏阴险。家父一时不察,误饮一杯邱道岭暗置怪毒药酒,服下后家父即察觉有异,所幸功力犹在,拔剑护体得以逃出,强运真气逼留在空穴中。虽遍觅良医,非但始终不愈,更从每一骨节中又屈长一软骨,疼痛难耐,以致群医束手,迄今算来已十五年了!”
岳洋喃喃自语道:“十方阎罗邱道岭,怎么在下没听说过?”
菊篱子道:“邱道岭数十年未露面江湖,故武林多不知其名,但他心忌家父不死,怕有朝一日报仇,又垂涎家父一册伽叶剑谱,故一直未放弃过搜索家父。说来邱道岭非但与目前武林纷乱局势有关,而且与少侠亦是大有关连。”
岳样不禁大诧,道:“老前辈请道其详!”
滇池钓叟道:“此言留着以后再说罢,心分则乱,少侠若不能静下心无以治病!”
岳洋哦了一声,道:“晚辈该死,只管说话竟忘了治病。”继而目注菊篱子道:“老前辈,令尊此疾发病之初,原极易治,但误于令尊逼驱剧毒留于空穴,后未再运用体内三昧真火将毒烧风,年久日深,体内血气阻塞,引起屈生软骨,胸痛欲裂,此非毒伤,而是七情六欲所引动心火,刑及肺金,怫郁气逆,伤其肺道,则痰滞气结,血凝于内,而闭胸痛,如晚辈意料得不差,老前辈数十年来急治于驱毒,而忽略内感肺伤,怎能不雪上加霜,重疴加剧,此是奇症,宜先治末而后治本!”
菊篱子大为惊异,慨叹一声道:“老朽昏蒙不明数年,少侠一言顿开茅塞,医道一途较武功更为渊博浩繁,难求其竟,信为不虚。”
岳洋索了纸笔,开了一方“红花当归汤”,药味增重,又向滇池钓叟道:“言老前辈可还留有千年何首乌不曾?”
滇池钓叟道:“老朽还留下拇指大小一块,不知够否?”
“够,够!”岳洋忙道:“一半就可推动药力!”便又写了以何首乌力引,无根水五碗煎作一碗服。
张娴真接过药方,道:“我去县城,两个时辰内可以返回。君茹,你在后洞准备酒食款待岳少侠及盖叔叔!”
菊君茹应了一声,似一只小鸟般掠往后洞。
张娴真走后,岳洋便闭目行功。直至张娴真买药回来煎好与老人服下,才睁开双目,由怀中取出一只小铁匣,揭开盒盖,只见内盛三十六只长短不一的金针。
岳洋只觉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因他自知秉赋资质都不及其师苏雨山,金针过穴医术亦似囫囵吞枣,是否能得心应手,也没有把握,此刻,他不禁信心动摇起来。
菊篱子、盖多林、滇池钓叟六道如炬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岳洋,不作一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岳洋毅然揭开棉被,只见老叟清瘦得只剩了一副皮包骨。令人惊异的是每一骨节屈生一骨,仍有表皮,约二寸长,呈紫褐色。
岳洋将老人缓缓翻作伏势,老人已禁不住呻吟出声。
只见岳洋又缓缓伸出右掌,紧按在老人命门穴上,以本身真力及三昧真火,驱迫老人体内凝滞的气血恢复运行及烧毁体内毒气。
老人呻吟之声渐强,头部频频摆动。
岳洋头上汗出如雨,顶门冒起白气,红润的面色渐渐变为一片苍白,只见他伸出左手两指,不时落向老人大道。
半个时辰过去,他已点了老人三十六处穴道,只捏起金针在三十六处穴道刺入,紧按在老人“命门穴”上的右掌始终未曾放下。
约莫一个时辰后,岳洋才将右掌收回,闭目静坐施展“归元吐纳”坐功。
他那苍白如纸的面色又渐恢复红润。
菊篱子见状大为感动,忍不住热泪盈眶而出。
片刻,岳洋睁开双目,道:“菊老前辈,请拿一团棉线及三支线香来使用!”
菊蒿子立即赶往后洞取来一团棉线三支线香。
这时,老人身上屈生软骨较前胀大紫肿,显然毒血已聚此。
岳洋将棉线扎勒软骨下端,紧紧扎牢,老人已痛得颤声惨叫。
香已燃红,岳洋用香头炙烧被扎勒处。
香头甫一触及,老人忽高声惨叫,令人不忍卒闻。
岳洋忙停手,道:“老前辈,暂请忍耐,不然晚辈难以下手!”
老人道:“孩子,你只管下手,装作没听见罢了!”
岳洋道:“如此,恕晚辈无礼了!”
可怜老人咬紧牙关,痛得身躯强烈颤震,却强忍着不叫出声。
只见那屈生软骨被烧炙得离休断落,那烧炙部位现出乌焦炙痕。”
直至丽日中天,方始大功告成,老人服下二服红花当归汤,已然精神旺健。他向岳洋道:“孩子,真难为你了,想不到老朽垂死之期今日又告回生,委实如同梦境,令人不敢相信”
菊篱子夫妇也感动而泣,只执起岳洋双手无语相谢。
岳洋心中也激动不已,目注老人微笑道:“药医不死病,老前辈命定不死,晚辈何能贪天之功?老前辈只需静养三五日后即可复元!”
只见菊君茹嚷着一张小嘴走出后洞,道:“爹,酒也凉了,菜也冷了,女儿已蒸了三次,你们还不来!”
菊篱子呵呵大笑,延请岳洋、盖多林进入后洞。
席间说起十方阎罗邱道岭为栖云禅师惑动,沆瀣一气事,现邱道岭则隐居在大凉山绝顶。
岳洋道:“老前辈说邱道岭与晚辈大有关连,是何原因?”
滇池钧叟道:“少侠你如对令师昔年行道江湖事迹已知,当知独臂神魔关申其人!”
岳洋沉吟须臾,答道:“不错,晚辈曾闻师母谈起家师为采取鹤涎草遭遇独臂神魔关申猝袭,坠下绝壑,幸家师命不该绝,找上关申巢穴,终被关申逸去!”
滇池钓叟颔首道:“那关申就是邱道岭之徒,昨晚所见之妖邪更无一不是邱道岭门下,而且旋风手关盾乃关申同父异母兄弟!”
岳洋始恍然大悟,心想木龙子亦是十方阎罗邱道岭门下,菊蒿子事先不知,等察出真象后已是太迟,若非自己闯登内方山,菊篱子岂能返回此地,遂道:“晚辈急于救出苍玺长老,请赐告邱道岭老贼大凉山确址!”
菊篱子微笑道:“少使稍安勿躁。真正所在只有家父知道,大凉山与峨嵋虽近在毗邻,但广袤千里,少侠盲目前去,不啻大海捞针,还宜谨慎缓图才是!”
滇池钓叟道:“今晚二更之约,少侠是否如约而去?”
岳洋道:“晚辈料测妖邪其中有诈,诱晚辈应约,以一人绊住晚辈,他们则可大举进袭,不知他们施展什么歹毒手段,但今晚惊险万状却是意料之中。”
菊篱子冷笑道:“老朽已开杀戒,不来还好,否则,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岳洋道:“妖邪鬼蜮,防不胜防,老前辈等只紧守洞府不出,待晚辈略施小计,使他们自投罗网,晚辈如不去应约,谅他们亦不敢前来这里……”
说着,与盖多林道:“盖老师,我俩互换衣着面具,在下料定崖下还匿藏妖邪党羽,侦察我等举动,你可与菊姑娘作作漫步林中,谈论他事令彼不疑,让在下得以离开!”
日薄西山,晚霞绚烂,那如削危峰下现出菊君茹、盖多林两人,漫步林中。
林中正有数十道目光静静注视着他们二人。
只听好君茹道:“老前辈,今晚二更之约去是不去?”
盖多林微笑道:“是你这淘气女娃儿代老朽承诺下来,怎能不去?但却并非二更!”
菊君茹道:“老前辈,带我去好不好?”
盖多林摇首微笑道:“带你去反而累赘,谅歼除此等跳梁小丑之辈,根本无须吹灰之力!”
距他们三丈开外,一株参天巨树后匿一断肩老者,闻言目吐凶光,面涌杀机,伸手入怀抓了一把绝毒飞针,便待打出。
这老者突觉胸后一麻,四肢立感酸软无力,喉噤不能发声,心知遭了暗算,不由魂飞天外,只觉被人提起凌空而上,直至树巅。
原来岳洋乘着林中匪徒不注意时,在另一面百丈悬崖上,施展七禽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