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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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渡-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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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杀那三个孩子?他们已经没了父母,那么可怜,你却不肯放过他们”,南敬戎口气很凶,却挂着一脸的心疼!
  “他们连柴都不会打,现在又没有了父母,我不想看着他们像我一样无依无靠的活着!”
  周围的人不由又是一阵长须短叹,“你还记得那个凶手的模样吗?假如你能提供些线索,或许你还可以活着”,我认真的对他说。
  “记得,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因为他是个好人!”
  “可是他已经杀了人,并且杀的不止一个!杀人偿命,这个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不打算说吗?”
  “我不会说的,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去哪儿?”我惊奇的问他。
  “回县衙,我会告诉县令人都是我杀的,你们也可以交差了!”
  我向着他摇了摇头:“恶人是该杀,但如果人人都拿起一把刀来四处杀人,世上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是啊!你白大哥说的对”,南敬戎上前来补充,其他人也都一脸赞同,开始劝说他。
  他揉了揉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很不解的说:“我婆婆都老眼昏花了,她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看出了什么事情?”我平静的问。
  “王法是用来帮坏人做坏事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轻轻把脸转向了一边。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样的话,或许也只有小孩子敢无所顾忌的说出来,然而这个简单的道理,或许在场的每一个人早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们不愿意相信。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和我婆婆告个别,咱们就去县衙”,他说着就转身要走,神情里没有悔意,更没有胆怯!
  “孩子,你难道就不后悔吗?”南敬戎动容的问。
  黑狸子竟低下头腼腆的笑了,“我要是说我后悔,你们会放过我吗?”众人又是一阵惊愕,南敬戎朝他笑笑,无力的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不后悔!”他轻松的笑了笑,便转身脚步轻快的朝着他的茅舍走去了。
  我无声的跟在他身后一直到他的茅舍旁,却只是站在门外等着,他跑进去问他的婆婆:“你饿吗?”他的婆婆语言已经含混不清,吱吱呜呜的说着什么,他又说:“我把饭给你放在床头了,水也给你放在这里”,他走出来朝我笑了笑,又突然转身对着茅屋喊:“婆婆,我以后很少回来了,这个白大哥说他在城里有间酒馆,叫我去打杂,等我有了钱我就回来接你,但是白大哥他自己不用打杂的,他会时常回来给你做饭的!”
  他转过来笑得一脸灿烂,轻声对我说了句:“谢谢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很了不起!”他也笑了笑说:“谁都可以的,只要他也在八岁的时候开始一个人坚持打五年柴”。我问他:“如果这次你还能活着,能活到你长大,你会做什么?”他想也不想说:“昨天在胡家门外遇见那个人的时候,我是很羡慕也很崇拜他的”,我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按照国律,逮捕小孩是不能捆绑的,我让他骑在我的马上回县衙。他应该是没有骑过马,双手死死的抓着我的衣服,脸也紧贴在我后背上,不知几时又飘起了小雨,那一路上,我第一次在这个秋天感觉到冷。他被投进监狱了,我们一伙人出来去见梁大人,我无意间发现了他在我身侧的衣襟留下的两个手印,就像一对小小的猫爪子,心里一下子仿佛被针刺一样的疼!
  县令和县尉心情非常好,南敬戎向县尉陈述我们的进一部详细计划的时候,县尉当堂大发雷霆,他说那样太冒险,然后断然制止,他认为,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可以了解了。县令最后却点点头说这是个不错的计策,然后就决定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县尉急的眼睛里涨满了血,却始终没敢喘一声粗气。
  晚上回来,我们七个人围坐在潮湿的班房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最后还是藉少公开口说了句:“亏咱们这些人常年执法,却不如个瞎了眼的老太太有眼劲”,南敬戎长叹一口气说:“或许还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大家都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各自睡了。那一晚班房里非常安静,安静的使原本不怎么死寂的长夜死寂起来,我知道他们都还醒着,于是爬起来说了句:“这孩子一旦长大,其作为绝不可限量”,整个班房里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接我的话。“老六,睡着了吗?”我点名问藉少公。
  “没有!”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那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应该是对的!”
  “恩,这下赶紧睡吧!”我说完钻进了被窝。
  告示已经贴的满城都是——人犯黑狸子将被押在囚车里游街三天。于是捕役房七个人披甲带刀,跟着囚车在长安城里整整转了三天,淅淅沥沥的秋雨里,满城的百姓也跟着囚车一直走了很远,他们没有吵闹,没有指指点点,也没有过多的叹息,只是静静的在秋雨里跟着囚车行进。
  第三天天黑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大概他真的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把黑狸子押回县衙之后,南敬戎提议我们再去四海酒家喝酒,大伙都默许,因为我们都知道,在那里更容易遇见要找我们的人!
  我们叫了酒却都一口没动,只是静静的围坐在桌边,我看了一眼店里的其他客人,悄悄问南敬戎:“店里的客人怎么办,要不驱散了吧!”他摇摇头说:“不行,这里的气氛越正常越好”。正说话的时候店里进来一个身披暗黄蓑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扫视整个酒馆,盯着我们七个人看了好久,才缓缓走过来在我们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他摘下自己的斗笠放在桌角,回身叫了一坛酒,却也没有喝。于是我们七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却还是静静的坐着。他抱着酒坛子走到我们的桌前冷冷的喊了一声:“南捕头”,这时其他人的心情如何我不知道,但至少这沉闷而平缓的声音已经使我的心跳在瞬间陡然加剧,我惶惶不安的把目光投向静坐对面的南敬戎,然而南敬戎此时却显得尤其沉着,他浅笑着站起来对那人说:“我就是长安捕役总班头南敬戎,先坐下歇歇脚,你也跟着我们好几天了”。
  那人却还是站着,极平静的说:“能不能放了那个孩子?”
  南京容依然轻松的笑,他缓缓的说:“我们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可他犯了国法,该不该放不放他,我们这些小小的捕役又怎么能做的了主?”
  这个神秘的蓑衣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一声大笑!“国法?狗屁!”说完又是一阵连续的长笑。他这一举动惹得整个酒馆的人都惊奇的朝这边看过来,我赶忙站起来驱散了在大堂里喝酒的客人,并将大门关起来,这个人却并不惊慌,依然静静的站着。南敬戎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只是缓缓的起身给他递上一碗酒,“这孩子或许还有活路可循,但不知道大侠您愿不愿意救他?”
  “怎么救?”
  “胡家三十四口的灭门大案,总得有人站出来给个说法,怎么救他你心里明白”,南敬戎口气强硬,不容商量!
  那人又一阵大笑,“我只是不想再有伤亡,你以为我是求你?披上这身绿皮,也盖不住你们那一身的贱骨头,天下三百六十行,大丈夫做什么不好?偏要做朝廷的狗!”
  “混蛋!”喊起来的是邱书墨,不等大家发话他已经拔刀而起,那人不慌不忙,身子从容一闪,却将邱书墨结结实实晃了个狗啃泥。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斗笠,冷冷的说了句:“下次和诸位见面时,怕是刀剑无眼,生死也只能各安天命了”,说罢开了门转身要走,“想走?没那么容易”,蔡勇提刀上前朝他扑杀过去,正趴在地上的邱书墨也爬起来跟了上去,那人抬脚踢飞了门板,南敬戎想要制止,他们三人却已经缠作一团,一起撞出了门外。我和藉少公赶紧提刀上前帮忙,可惜我们赶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蔡勇肚子上印了个大大的脚印昏坐墙角,邱书墨平趴在雨地里,身下流出来的血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藉少公要追的时候,却被南敬戎拦了了下来,“别去了,你身上有伤,制不住他,先看看老三要不要紧”,南敬戎抱着邱书墨进了酒馆,刚才被驱散的那些人就又跟了进来,酒馆的钱掌柜早已经慌慌忙忙去请郎中。我们把邱书墨平放在桌子上,他的锁骨后侧被刺开一个三角形的洞,血根本就没办法止,南敬戎伸手用力的捂着伤口,那血还是从他的指头缝里喷射出来,足有一尺高。看热闹的人被这场面吓的散了一大半,南敬戎早已满头大汗,他抱着邱书墨大喊他的名字,邱书墨微微的睁开眼,咧着嘴巴露出一个亮晃晃的笑容,声音却非常沙哑:“这些年都没遇见过这么狠的角色,这回我是真的栽了,南大哥,都怪我没用!”
  “老三,别说这些,今天任是咱七个谁,也接不住他这一刀”,南敬戎抹着眼泪对他说。
  “哎!也是,我的刀倒也不慢,只是那家伙太快了!”他又咧开嘴巴笑。一边的藉少公又开始哽咽,他忍着眼泪说:“三哥,你撑住,钱掌柜请郎中去了,很快就回来了,挂点彩算啥?养好了伤咱照样是条汉子”,邱书墨艰难的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心口,缓缓的摇着头说:“别叫郎中了,我都感觉到他的刀戳中我的心窝子了,哎呀!那叫一个疼啊,人的心要是被刺透了,就没得救了!”藉少公用力的咬着嘴唇,眼泪却终于涌了出来,邱书墨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他的嘴唇还在微微的动,却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睛也慢慢的合在了一起!
  “老三,邱书墨”,南敬戎失声大喊,边上所有的人,包括四海酒家的伙计,还有刚才没来得及走开的路人都开始抽泣。钱掌柜带着郎中回来了,可惜此时邱书墨的身体大概都已经冰凉了!
  我们把邱书墨的尸体带回捕役房,摆在他的床上,连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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