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靠过去。杨壹一声冷笑,回身照着陈汉栋的脸扬手就是一巴掌,三拳两脚把他带来的几个人放翻在地。“大胆!”陈汉栋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指着杨壹的鼻子叫嚣。杨壹朝他笑了笑,随即又是一巴掌。那陈汉栋疼的一声嚎叫,牢门随之咣当一声被踢开,一大群人手里提着刀涌了进来。杨壹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情急之下我从远处跳过去用两手间的铁链勒住了陈汉栋的脖子,平静的说:“再动他们,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说着话我又一使劲,他的脸被憋的通红,忙抬手让他们的人让开。杨壹回过头来说:“哥,一起走了吧!好歹拼一次,总比被打死在这大狱里好。”他的表现也是我最害怕看到的,于是我拖着陈汉栋走到杨壹旁边,照准他的屁股一脚将他踹出去一大截,大吼道:“让你走你聋了?还不赶紧走?”杨壹气愤之下抬脚跺了一下地,拉着晚月逃了出去,我走到门口,一把推开陈汉栋,拿起一把大锁将门反锁了,这才平静的对那陈汉栋说:“陈公子,得罪了。”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渐渐缓过来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打!往死里打”,他的那一群小喽啰便一拥而上,我垂下双手,默默闭上了眼。
陈汉栋又叫人把我架起来,他把手里的鞭子扔了,抽出一把到来在我的胸脯一刀一刀的划。每划一刀就恶狠狠的问我:“说,那两个人是谁?在哪住。”划到第三十四刀的时候,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可以下刀,他也终于打累了,把刀扔了,重重的坐进椅子里,摇头晃脑的赞叹着:“过瘾,真是过瘾”,随即又长长的换了口气对他的那些小喽啰说:“把那些包子拿过来给他吃了。”我还是默默的吃了下去,尽管我已经发现,每一个包子里都静静的躺着四只完整的人耳朵。他在一边嘿嘿笑着问我:“味道怎么样?”“很好!”我随口回答。他伸了个懒腰说:“恩,明天要吃什么?”
“五个人肉包子,再带些酒。”
“要什么馅儿呢?”
“人心!”我说完一脸轻松的看他,他也嚣张的一阵大笑:“没问题”,然后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他每一次问我下顿要吃什么,我都会说五个人肉包子,但只有今天的包子里真正包了人肉,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二十个人耳朵,更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真的拿来五个人心包的包子,但我只能那样回答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好玩,并坚持玩下去,一直玩到下一任县令上任,开庭审理并给我定罪,渎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罚几个钱也就过去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干干净净的走出牢房,这也是我今天不肯跟着杨壹一起逃出去的原因。
日子没有什么新意,杨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亲自来看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他商队里的人来看看我。陈汉栋也是每天准时到来,换着办法折磨我,到冬天的时候,他给我送来一床被褥,很明显,我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他觉得这个游戏有趣极了,有趣的让他舍不得停下来。
深冬的一天,有两个人来闯进监牢来救我,虽然他们蒙着脸,但我一眼认出其中有一个人是郭解。我问:“郭大侠,是你吗?”他点了点头,我又问:“为什么要救我?”他说:“你毕竟有恩于我。”我笑着告诉他门:“我不能走,如果真的想帮我,那就想办法让朝廷尽早审我的案子。”
一个月后,我终于被提审。在开庭的前一天晚上,陈汉栋来找我,他惋惜的摇着头说:“你出去了,谁来陪我玩呢?”我笑着说:“想玩的时候尽管来找我!我随时奉陪。”他点了点头,随手把五个包子递进来,又问我明天吃点什么,我还是说:“五个包子。”他也习惯性的问:“要什么馅儿?”我想了想说:“随便吧!”他点了点头说:“人手,行不行?”我说行,于是他大笑起来,又催促我把那些包子吃了。我说等会吃吧!他又笑着问:“怎么?怕我下毒?”于是我拿起那包子咬了一口,点着头对他说好吃。他看着我把那些包子吃完,问我平时哪只手用刀?于是我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冷笑着问他:“怎么?怕明天的包子馅儿找不来?”他点了点头。我笑笑说:“放心吧!我出去了一定不去找你。”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我凭什么信你?”“凭我是白思夜,一言九鼎。”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着气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信不过。”于是我冷冷的问:“要是我不给呢?”说话间毫不费力的将手上的铁链扯断。他傲慢的脸上终于划过一丝惧色,随即笑了笑说:“早猜到你舍不得给,那这次我就信你。”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又突然问我,“为什么出去后不找我报仇。”我笑着说:“如果不小心被老鼠咬了一口,你也回头要咬它一口吗?”他大笑起来,点着头说:“妙,这个回答妙极了。”
我终于平安的走出了那黑暗的牢房,走在长安城宽阔的大街上,一切都陌生的恍如隔世。我在夕阴街杨壹家的大宅门外犹豫了很久,终于抬手叩响了门环。开门的是晚月,她看见是我,迟疑了半晌,我听见她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于是笑着问:“怎么?不想我回来?”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趴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那一夜,杨壹说好久没和我拼酒,于是他特意去店里拿了五坛我们第一次喝的那种酒:年华。他皱着眉头说:“没有琴声,喝的不够过瘾。”我笑着说:“有你杨壹在,何愁没有琴声?”他摇摇头说:“我去弹琴,谁陪你喝酒?”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阳光明媚的青砖小院内,他在指点晚月如何抚琴,微风轻舞,风度翩然。他见我迟疑,便放声一笑:“晚月,把你新学那首‘度关山’弹给大哥听”,于是晚月便抱了琴出来,把那把琴放在灯下认真的拨弄,我静静的看她,她美丽的身影便慢慢模糊起来,我的脑海一时间一片苍茫,难辨悲喜。
醉意朦胧间,我听见晚月的琴声,婷婷袅袅的飘出窗外,美如天音。晚月不仅会弹琴,她也已经能做出一桌很美味的菜肴,看着她不断进出灶房的身影,我不由百感交集,六年前离开这里的情形似乎犹在昨天,一转眼却已是物是人非。谁都要不可避免的长大,当我渐渐摆脱了懦弱变的勇敢,刁蛮任性的晚月也已经学会了善解人意,狂放不羁的杨壹此时竟也开始内变得沉稳内敛!六年后,我们都不再是六年前!那一晚我们都很高兴,所以醉的一塌糊涂。
杨壹说我应该出去散散心,我问他去哪,他说他准备去一趟漠北,问我想不想去,于是我点了点头。
走的那天,晚月送我们走到门外,杨壹叮咛说:“钱在客厅中间的大木柜的第二层架板上,紫色的盒子里就是,花完了就去找张叔要”,晚月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去领他的商队。
半个月后,我终于回到了久违了的大漠,滚滚黄沙,浩瀚如海,俯首一算,离开这里已经整整七年,七年!什么都变了,只有大漠从来都没有变,它还是七年前的模样。
过了玉门关转而北上便进入匈奴腹地,越过沙漠之后我第一次看到了广袤宁静的草原。尽管是寒冬时节,这里却依旧四处洋溢着无限柔情。相较之下,大漠是性情暴躁的叛逆少年,而这草原,便是个那个温柔娴淑的母亲。
当我们走进了第一个还算热闹的街市时,那些不束头发的牧民一个个奔走相告:“杨公子进城了!”我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轻松的笑了笑,转身对商队里的人说:“把后车上的那一车绸布拿下来,每户送三匹。”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他谦虚的笑笑着说:“没办法,我见了可怜人就心软!”
采办货物自然有他手底下的人,所以杨壹和我是闲着的,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龙城。到了之后我才发现那里根本称不上是一座城市,零零散散的几座土楼静静的插在茫茫无尽的大草原里,寂静而苍凉!我抬手指着其中的一座问他:“那是什么?”
“一座祭坛。”
“干什么用的?”
“每年初春的时候,匈奴人在那里拜祭先祖和苍天”,他缓缓转过身,背着手眺望着无限远处的草原边沿,神色安然。“看什么呢,这么用心?”我在他身后问。他抬手指着远方,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遥远的天地相接处,隐约可见一道辨不清全貌的屏障。我回头问他:“那是什么?”“万山之祖,昆仑!”的神情庄重,语气夹杂着崇拜与热爱。
我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一个人,便惊喜的问他:“这就是被长平侯血洗了的龙城吗?”杨壹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不是。”
“恩?难道有两个龙城?”
“那次之后,原先的龙城往北迁移了二百里,就是这儿!”他抬起头来继续眺望若隐若现的昆仑山,放开脚步向前奔跑,并尽可能的将双臂张开,热烈的拥抱着苍蓝的天空和草原,然后在地上平躺下来,把双手枕在头下,动情的说:“大丈夫就该像他一样,建功立业,血战到死。”我回头看他时,他正一脸神往,近乎痴迷。我摇着头告诉他:“可惜长平侯如今已是烈侯,一世叱咤风云又怎样?终到了也只不过是一抔黄土,浮生百万,谁人的一生都是一生,何必一定要逼着自己跟随别人的轨迹?我们该有自己的活法!”他微微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不!报国,这是个一万年都不会褪色的理想。”然后轻轻闭起双眼,我猜他此时必然已是思绪万千,然而我只好默默不语,摇头叹息!
随后,我们自然而然的去了昆仑山。沿燕然山南下,四个昼夜的跋涉,终于到了昆仑山下。杨壹抬眼眺望云雾缭绕的山巅,一脸痴迷的说:“假如有一天做完了该做的一切,我就来这里长居,一辈子都不出去。”我也抬头朝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当时是冬天,巍峨险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