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福接口答道:“此兽看去比狼大不多少,初发现时贼党无心相遇,并还是几个好手,竟被伤了好几个。最厉害的是,这东西皮肉坚韧,多快的刀都不易砍进。那枣形怪头比铁还坚。一张尖嘴铁锹也似,不论多坚硬的东西,扎上就是一个大洞,当时透穿。
跑起来又是一窝蜂,稍微激怒,群起拼命。性更灵警,并会爬树。遇见对头,先是四下分散,再往当中合围。另外分出几个最凶的纵向崖上和树枝中间埋伏,以断仇敌归路。
直和行军布阵一样。听贼党说,有一次因为怪兽伤人,犯了众怒。它那皮又极温软,做成衣服,寻常刀剑决砍不透。小贼下令,打算全数杀死,由上而下,每人做上一身皮衣。
当时所有妖道均在老寨,只有两妖徒在此,自恃邪法,夸下海口,带了两名贼党,前往搜杀。不料被兽群围住,虽被邪法杀死了几个,怪兽也已逃散,其行如风,又是分逃。
妖徒只朝一面穷追,做梦也没想到,这东西复仇心甚,始而见机逃走,仇人一走,立时暗中赶来,脚步极轻。等到妖徒警觉,已是无及,全被那钢铁一样的尖嘴透胸刺过,只逃走了一名盗党。小贼自是愤怒,命人往老寨请来两个妖道,满山穷搜,前后也打死了百十个,再搜便不再见。可是人一走单,不是惨死,便是失踪。因那东西并不吃荤,死人伤处,多是前后心一个大洞,极容易认,知是怪兽所为,偏查不出它的巢穴所在。跟着,老寨不知有何事故,小贼得信赶去,才冷了下来。日前小贼重又下令,非将这群怪兽一齐除去不可。听说这几日费了不少的力,共才擒到三只大的,由此声影全无。虽疑已被杀光,因为以前常受怪兽袭击,伤人不少,一到夜间,便藏在堡楼之内,谁也不敢随便走出。
“今日还听贼党说,这东西机警万分,决未死光,偏生藏处甚秘,近日连吼声都听不到,想起伤人时的惨状,还在胆寒。此时刚黑不久,忽听吼声,实是奇怪。小弟生长此山,不特林中野兽吼声动作全所深知,有的并还日久成了相识,又能闻风分辨出是何野兽。这声音从未听过,必是此兽无疑。前日新来妖人铁葫芦,说此是滇缅深山之中所产异兽,名为火仇。它那兽皮做成衣服,能御水火,越是年老的功效越大。有的头脑中并藏有宝珠,也有辟火灵效。可惜来得稍晚,兽头已然弃去,死后再取,要差得多。最好能够生擒到那大的,恩威并用,迫令献出,方是上品。于是下令生擒,并还亲自出马,谁知一个也未擒到,连那许多丢掉的兽头也一个不曾寻见。方才闻那风味,这类火犹似还不在少数呢。”
说时,三人已然走入黑暗之中,成全因知林中无人,惟恐那蟒寻来看不见人,便将隐形壁收起。及至越走越深,忽又闻到火犰吼声,相隔已近。艺高人胆大,忘了法宝已撤,只顾前行。想照预计,由森林后面取路,作大半环形,暗入贼巢,相机发难,就便观看林中奇景。丁福因感二蟒救命之恩,看出当夜雌蟒必有事故,也想就便查看一下。
天色尚早,崔、成二人也未理会。在暗林中走了一阵,虽是练就目力,也觉气闷。正想那蟒如何久不见来,忽见前面昏林中现出大片银光。定睛一看,乃是一片方圆数亩的水塘,清波停匀,宛如明镜。一轮明月已近中天,暗影中看去,显得月华分外皎洁。心中一喜,待要赶去。丁福迎着前面吹来的山风略微闻嗅,忽然失惊道:“前面不少从未闻到过的野兽气味,定是怪兽火犹无疑。”成全笑答:“无妨。”丁福不知隐身法已撤,随同前进,那池塘四外森林包围,两面是小山危崖,一面是大片平地,便是众人来路。
快要出林,忽听怪号两声,两条黑影突由左侧高崖之上纵入水内,激得水花四溅,池面上闪动起万点银光。定眼一看,原来方才纵落的正是前说怪兽火犹。那东西生得通体乌光黑亮,大头小嘴,身长约三四尺。四条短腿看去坚强有力,下面并有利爪隐隐外露。
目如碧电,光射数尺。东西不大,看去神态果是狞恶,动作如飞。本在池中游泳翻腾,追逐为戏,忽似有什事故,不约而同,昂首向天,怒吼了一声,同往原纵落的危崖之上窜去。那崖壁立池边,高约数丈,毫无攀附着足之处,有的地方并还往里凹进,便是猿猱,也难援上。那四条火犰竟如壁虎一般,游行上去。还未到顶,又是两条黑影急射而下,直落水中,好似中途闻得同类惊告,不及收势,身已纵落。刚一落水,重又掉头,一声怒吼,往上纵去。三人正不知是何用意。
成全好奇,觉那怪兽火犰的神态滑稽,周身紧皮,油光滑亮,十分美观,意欲就便前往观看,正待开口,忽听丁福惊呼之声。回头一看,原来身后突又掩来了数十只火犹,数十双兽目明灯也似注定三人,身往后缩,大有得而甘心之势。成全见状,猛想起隐形壁不曾在手,来势如此凶恶,自己或者无妨,丁福如何能敌?忙喝:“三哥留意。”正待拉了丁福一同飞起,忽听嘘嘘之声,一条蓝影突从斜刺里长虹飞射,直蹿过来,拦在三人面前,正是那条雄蟒,口里嘘嘘乱叫。那些火犰本来作势欲扑,吃雄蟒一拦,一齐停住,不再前进。同时崖上又起了两声兽吼,群犹一齐应和,轰轰之声响震林野。雄蟒拦住火犹以后,便朝三人把头一点,取路往右边崖上绕行过去。成全见它不时掉头回看,身后火犹正纷纷蹿入池中,贴着崖壁爬行上去。丁福又在催走,成全笑道:“丁兄无须着忙,等这群火犹上去,我们再上不迟。”说时,那蟒已上顶崖,回顾三人未来,不住点头急叫。成全笑呼:“三哥留意,我们飞上去吧。”随将丁福左膀挽住,施展仙法,飞身直上。
到顶一看,乃是一片平地,当中盘着一条同样大蟒,已然奄奄待毙。雄蟒已盘向那蟒身上,眼望三人,似有求助之意。蟒旁蹲踞着几只大的火犹,各把一双怪眼,注视三人。丁福道:“这是那条雌蟒,不知何故受伤。我囊中虽带着各种伤药,能否医治,还不一定呢。”雄蟒闻言,重又急叫起来。崔、成二人觉这类形态狞恶的毒蟒怪兽,竟会如此驯善,见了生人毫无恶意,好生奇怪。雄蟒见雌蟒神态委顿,急得浑身抖颤,不住哀鸣求救,比起人世夫妻还要显得情真意挚,二人不禁大为感动。丁福已走向蟒的身前,从头到尾,仔细查看,雄蟒立时避开。丁福便问:“伤处只有尾部一片,余者虽有皮鳞抓破之处,并不甚重,为何如此厉害?莫非还有别的伤处不成?”雌蟒将头抬了两抬,似要挣扎起身,伤重无力,重又卧倒神气。雄蟒忙赶上去,急叫了两声,头朝雌蟒一躬,再张口咬住蟒身轻轻一扳,雌蟒前半身立时翻转。丁福低头一看,大声道:“雌蟒伤势如此沉重,我这伤药,恐难治好呢。”崔、成二人见那雌蟒自头以下,皮鳞去了二尺来长一片;另有一处伤口大只蚕豆,直流紫血,腥臭异常,血外肿起一个大包,里面皮肉似正溃烂下去。痛得那蟒皮鳞乱颤,行动皆难,痛苦已极,看去十分可怜。
雄蟒看出丁福为难,越发惶急,转向崔、成二人不住点头,意似求告。南州心软,见此惨状,想起前奉大方真人之命,往探冷魂峪,行时每人赐了几粒丹药,原为御寒止饥避邪之用。因以前服过六阳丸等御寒灵药,真人也说此是预备万一之用,未说非服不可,后到魔宫,并未服用,留存至今。何不取出一丸,试看有无灵效?便和丁福说了。
丁福答说:“此蟒前胸似被妖人飞剑扫中,将皮鳞刮去了一大片,硬伤虽重,因我世代打猎,采药为生,为防蛇兽咬伤,配有不少伤药,均具灵效,随身佩带而外,林中窝棚内也存有不少,自信此伤尚能医治。只这小伤口,不知妖人用何邪法,毒气甚重,外面虽只豆大小孔,内里皮肉已多溃烂。幸非致命所在,蛇蟒又身长,与别的野兽不同,否则早已毒气攻心而死。此蟒神志已然昏迷,去死不远,凭我那几样专治伤毒的药决难医治。既有仙赐灵丹,再好没有,只惜中毒已深,至少也须两粒:先用一粒塞人伤口,再用一粒放进口内,或可免死。偏生此蟒毒气大重,它恐伤人,虽将毒气闭住,此时已痛得失去知觉,牙关紧咬,如何能够塞入口内?”成全笑说:“无妨,我那隐形之宝万邪不侵,多重毒气也不至于受伤。你且把它伤口塞上一粒,看其有无灵效,再打主意。”
丁福谢诺接过,折了两根细枝,夹着灵丹,轻轻放向雌蟒伤口之内,在旁等候。同时取出身旁伤药,打算死马当着活马治,双管齐下,试上一试。
待不一会,忽然蟒伤口内有紫烟冒出。那蟒本来昏昏欲死,忽然醒转,好似痛苦难禁,口中急吼,腾跃欲起,势甚猛恶。成全忙喊:“丁兄,此时蟒口张开,何不将那灵丹丢向口内?”丁福还未及答,雄蟒早飞蹿过去,将雌蟒缠紧,连声急叫,不令挣扎。
同时一条黑影箭一般由斜刺里一棵大树上飞射下来,还未到地,便大声急呼:“你们快些躲开,再迟就来不及了。”闻声人坠。紧跟着,又是一声兽啸。三人见来的是一个身穿兽皮,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黑人。因听来意不恶,尤其那些火犹照例不容生人近前,黑人一到,不特没有发威,反倒摇头摆尾,不住欢跃,似和来人十分相熟情景。后闻兽啸,纷纷闪避,空出大片地面。
黑人见崔、成二人朝他注视,不曾退避,急道:“那蟒伤处奇毒无比,不多一会,伤包必破,所喷毒水沾着一点,当时溃烂,连骨头一同化去,就有仙丹也来不及。你们怎不听好话,想找死么?”说罢扬手,一掌一个,朝二人推去。二人见丁福正往一旁闪开,只当双方相识。南州未等手掌上身,已先闪避。成全见对方行动鲁莽,通身漆黑,月光之下,现出满口白牙,相貌神情全都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