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叶楚冰从软榻上扶起殷葬花,把他缓缓放入水中。水浸至他的下颌,冰冷的溪水让他身子一颤。“这九天之中,我们不能吃任何东西,只可以喝几口水。不过,你不会觉得饿,因为你的身体正在恢复之中。”叶楚冰伸手试了试水温,一字一字叮嘱,“记住,这九天之中,千万不要妄动真气,否则,筋脉寸断永难救治!还有……”她说到这儿,却停了下来,摇头叹息了一声,“算了,我自己注意就行了。”
她除下了鞋袜,赤足踏入水中。朝阳正在升起,溪上的白雾渐渐散去,水面上泛着万点金光。在这令人目眩的光与影中,叶楚冰微微俯下身除去了脚上的罗袜。晨风吹起了她的鬓发。她的侧影,映在满天金色的霞光里,有一种不染凡尘的美。
殷葬花不由微微怔了一下。在这时,叶楚冰的一身白衣已没入水中,他只觉两只柔软的手按住了他肩头的两处大穴——左右肩井穴,一阵和煦而有强烈的内力从手心传了过来。
“引导它们上行一周天,下沉四肢丹田,”叶楚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流经奇经八脉,过左右手尺关穴,回溯到左右肩井穴。一连流转九九八十一次,然后输回我体内。”她一字一字清楚的吩咐。殷葬花依言引导真气在体内运行,只觉所到之处,一片舒适,血脉渐渐由僵化开始复苏。
当这股真气行至丹田之时,他体内自身的内力自然而然的反击了出来,两股真气在他体内一撞,竟不分上下。而这次内力激荡,却让殷葬花脸色刹时惨白,一口血喷在水中!
“怎么了?叶楚冰一惊,双手极快地扣住他的脉门,一试之下,便知原因,不由淡淡道,”原来你内力未失,而且强得很,这倒是我没考虑周到——也罢,内息不必经过丹田了,直接由上周天沉至左右跳环穴罢。“殷葬花依言运行一周,点了点头,一连运行了八十一次,才由左右肩井穴输回叶楚冰的双掌中。
叶楚冰在水中一个转身,坐到了他面前,双手齐出,一连把十八支银针,刺入他各处关节之中。她头在水上,手在水下,可她没有看上一眼,已快速无伦地把十几支针毫发不差地刺入穴中,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她用手缓缓捻动银针,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突然,殷葬花久已麻木的关节,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由热泪盈眶。
这一天中,就由殷葬花自行运气,运气后再由叶楚冰以银针刺穴,这样一次接一次不停地轮流下去,不觉已是黄昏时分。
殷葬花的全身浸在水中,水的浮力使她全身不受力,几乎是凌空般浮着。一天下来,他已觉出全身的经脉在渐渐活动,血脉也畅通了不少。
天色暗下来时,叶楚冰把三粒丹丸纳入他口中:“这是生肌续骨的灵药,你服下后,我再以真气助你把药力传至四肢百骸。”她双手在水下与他互握,中指指尖指住他手上的尺关穴,拇指扣住了他的少泽穴,两股内力如水般涓涓传入。这一整夜,叶楚冰不停地以内力传入他全身,化散四肢之中的滞血,打通百脉。
两人就这样在水中浸了五日,粒米未进,最多低头喝几口溪水。殷葬华并不觉得饿,反而觉得全身渐渐有了力气,皮肤也开始有了触觉。
到了第七日上,殷葬花已开始觉得内力可以在体内自由流转,每次服药之后,竟可以用自身内力化散药力,而不用叶楚并帮助了。一连七天不眠不睡,粒米未进,叶楚冰的皮肤已在水中浸的发白,神色也微见劳顿,几次不由自主的盍上了眼睛,但随即又强自支撑着为他疗伤。
这七天之中,除了喝几口水外,她一刻也没停下来过,认穴、插针、喂药,一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可是,这几天下来,除了在必要时对殷葬花吩咐几句外,她神色始终淡漠如冰,一句题外话也不提。
“叶姑娘,你已经几天没休息了,歇歇罢。”殷葬花看见她失血的嘴唇,疲惫的目光,不由劝道。叶楚冰没有回答,只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银针从他的穴中拔出来,然后又用手贴住他的背心,运功为他疗伤。
过了一柱香光景,殷葬花突觉背后失去了内力的输入,不由一惊。只觉背心上抵着的双手缓缓滑落,一个人渐渐倚在他背上不动了。
“她是累极了,才撑不住睡去的。”殷葬花心下明白,侧过头,只见叶楚冰靠着他的肩,不觉已沉沉睡去,几缕秀发披在她颊上,衬着脸颊更为苍白。殷葬花心下一阵感激,又有几分怜惜,不忍惊醒她,任她好好睡上一觉。
这时,突然水下一阵暗流涌来,把叶楚冰冲了开去!她一时未醒,溪水已夹着她往下游冲去。殷葬花本是在两块岩石之间浮着,自然不会被冲走,可他全身瘫痪,却无力身手去拉住叶楚冰,眼睁睁地看着她随水冲去!眼看她马上要撞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蓦地,“小心!”殷葬花急火攻心,不顾一切的伸手去拉她,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刚才……怎么了?”叶楚冰从睡中惊醒,有些吃惊地问,“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么?真该死!”她皱眉——她对自己,也向来不留情,手一扬,二支银针刺入手弯两处大穴,她顿时精神一振!殷葬花解释:“刚才你一个分神,被水冲了出去,我……”
他突然顿住了,脸上浮出匪夷所斯的神色。叶楚冰以为他的伤势又有变化,下意识的扣住他的脉门,急问:“怎么了,怎么了?”突然间,手腕一麻,已被殷葬花闪电般的反手扣住!她也不由大惊失色。
“我的手可以动了,我的手可以动了!”殷葬花颤声高呼。不错,就在刚才一急一惊之下,他双手突然恢复了知觉!
他在水中挥动了几下手臂,又试着动了动双腿——腿竟也可以动了!“我的手脚可以动了,我可以站起来了。”他喃喃自语,突然间泪流满面。他的确实从死到生走了一回,而这一个月来的痛苦与屈辱,是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殷葬花苍白的脸上泛上了一片血色,不由又连连咳嗽起来。叶楚冰的手指隔着衣衫一处处点向他各处的关节,脸上也不由显出了惊讶之色。
“你刚才一动,却打通了各处筋脉,比预料的早二天康复了。”叶楚冰缓缓道,“可是,你刚才是在玩命!如果不是你内力深厚,刚才你妄动真力,早已走火入魔,筋脉寸短而亡!”
她神色严厉,一字字道:“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不想让我经手医治的人,有一个死掉,何况你是最后一个!”她回过头来,目光冰冷的叮嘱:“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就是我死了,你也只管治你的伤!”
她重新又在水中盘膝而坐,双手按在殷葬花的背心,低声道:“你血脉方通,武功未复,现在我再以‘天心诀’为你重新打通奇经八脉。如果——”叶楚冰双手一用力,一字一字郑重嘱咐:“如果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你纵然康复,也会留下后遗症。记住,在运功过程中,谁也不准用真气。否则的话,一动真气,必吐血散功而死!切记,切记。”
她说完之后,双手闪电般顺着殷葬花的脊椎,一路连点十二处大穴,再左右推血过宫。最后,她双手一手按住他颈后玉枕穴,一手按在他腰后“承泣穴”,右手内力传入,在体内运转后,再归于左手。这样不停循环往复,每运转一次,殷葬花便觉功力恢复一分。
又一天过去了,疗伤已进入最后关头。叶楚冰脸色一是很难看,几次都几乎昏睡过去,可每一次她都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精神又重新振作。
殷葬花虽是凝神运功,可每次见到血从身边的水面上漂过,便知叶楚冰又疲惫到了极点,心下一阵内疚与难过,几乎不再想让她为自己疗伤。“她说过,一治好我的伤,她就自杀……”殷葬花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身子不由一震!
“别动!”叶楚冰低叱,一手按住了他的肩,“好好坐下运功。”殷葬花心下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他发觉,自己舍不得让这样一个女子去死!她的一生,受过那么多苦难,却要年纪轻轻离开人世——这不公平!
殷葬花忍不住伸过手,轻轻握住了放在他肩头的一双手。“你可不可以……不要死?”他低声迟疑地问,“让我好好回报你,可以么?”
叶楚并没有说话。殷葬花心中有些忐忑,却发觉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在渐渐冷下去、僵下去。
他心下一震,不敢再冒犯她,默默松开了手。叶楚冰转过了身,面对着他。一言不发。殷葬花莫名的一阵失措,一向宁静镇定的思维也一下子被打乱!
“啪”叶楚冰突然从水中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我已经给了你一条命,你不该再贪得无厌地向我要求更多的东西。”叶楚冰一字一字冰冷地说,“早知道你也是个好色之徒,我决不会把你从坟堆里救出来!”
她面色冷如冰霜,语气更是冷到了极点。
她扬手时激起的水花溅了殷葬花一脸。水一滴滴地顺着他的脸往下滴,流过他苍白的脸。
殷葬花刚刚泛出血色的嘴唇,突然又变成惨白,他的眼中,亦泛上了灰黯。他默默侧过脸去,不发一言。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叶楚冰这几句毫不留情的话,会在他心上划开那么深的伤口!
过了许久许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沉默之中,只有潺潺的溪水声传入两人耳中。“坐好。”叶楚冰短短说了两字,他背上又传来了柔和的内力。
天色已暗。突然间,只听一个声音从上游传来。“嘻嘻,你看,他们在那儿呢!”这个银铃般的声音一入耳,殷葬花突然全身大震!叶楚冰抬头一看,只见暮色中,一个白衣青年与一位翠衫少女伫立在上游岸边,那少女正咭咭呱呱地一边说一边向着这一边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