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举起酒杯一口而尽。
白士英只得又陪他喝了一杯。
夏子清用手抹抹喘,接着道:“小哥没去过九里龙,老朽再说一点给你听听,九里龙的
孟家苗,不但男的个个好酒量,就是女娇娘,也是个个是酒中西施,她们敬客人,就是大
碗、大碗喝的,你要是不会喝酒,她们就会笑你,哈,她们对你笑一笑,你就非直着脖子灌
下去不可。”
他又干了一杯,朝白士英笑一笑,又道:“说起盂家苗的武功,本来在苗区,就是首屈
一指,不然,他们还能保得住金沙?近年来,据说他们还重金礼聘了几位武功高强的汉人,
传授族中男女绝技,他们族长曾经夸过海口,九里龙的孟家苗族,要是都出去闯荡江湖的
话,可以横扫中原武林。”
白士英听的不禁心中一动,说道:“晚生曾听先师说过。他们立有祖训,不准族中人外
出。”
夏子清笑道:“那是从前的事,现在时代不同了,九里龙的人,也经常到山外来采办食
物,到底山区里没有外面花花世界热闹。”
他夹起一筷菜,边吃边道:“这也许就是给汉人带坏的,族中弟子,往往借采购为名,
偷偷的溜出来,你老弟大概今天才来的,前两天,老朽就看到几个盂家苗的人,打这里经
过。”白士英心头又是一动,说道:“可惜晚生迟来了两天,不然倒可和他们一起走了。”
夏子清关切的道:“怎么?小哥不认识路?”
白士英道:“晚生只是听先师临终时,约略说过,晚生没有去过,听说这条路险僻难
行,很容易走迷方向。”
“正是,正是。”
夏子清点头道:“可惜老朽这次另有事去,不到九里龙,不然倒可和小哥作个伴……”
他说到这里,不由“哦”了一声,笑道“小哥如果不急,从这里到九里龙去的人,倒是
经常有,小哥不妨耽上一二天,老朽替你留意留意。”
他笑了笑、又补充着道:“九里龙路径确是险了些,但生意都是一本十利,有不少货
郎,就专门跑九里龙,拿些花粉胭脂,假珠子串的珠花,就可以换来成袋的金沙。”
白士英由衷的感激,说道:“多谢老丈了。”
“这是小事,那里说得上谢?”
夏子清接着“哦”了一声,注目问道:“小哥住那一家客栈!?”
白士英道:“晚生住在东大街长源客栈。”
夏子清大笑道:“巧极,老朽正好也住在长源客栈,“小哥住在几号房?”
白士英道:“五号。”
夏子清道,“老朽住在九号,东首最后一间。”
正说之间,只见从楼梯口,又有人走了上来。
这时华灯初上,夜市方开始,正是酒楼生意最旺盛的时候。
酒客们有的会帐下楼,有的刚来,上上下下,川流不歇,
堂棺们也尖着嗓子送往迎来,一面要谢着付帐的赏了小费,一面又要迎接上来的客人,
叫着“里面请坐”。
每一个堂伯都有一个天生的金嗓子,叫得又脆又响。
那人上得楼来,就被堂倌领到白士英他们对面,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落坐。
堂佰送上茶水,问了要吃什么,便自退去。
那人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盅,转过头来,忽然口中“咦”了一声,惊喜的
站起身来,朝夏子清招呼道:
“夏老夫子也在这里?”
夏子清闻声回头,点着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张老弟。”
那人道:“老夫子这次到那里去了?”
夏子清一手持须,含笑道:“黄草坝,老朽在那里开了一家药肆,这次是采办药材来
的。”
那人羡慕的道:“还是老夫子好,开了店肆,就不用长年跋涉了。”
夏子清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张老弟这次去那里?”
那人道:”还不是到处跑,明天货配齐了,先去铜仁,玉厩;,最后到剑河……”
夏子清听的大喜,呵呵笑道:“巧极了,来,张老弟,老朽给你引见一个朋友。”
白士英听到那人和夏子清打招乎,早就看清楚了。这人约摸二十八九岁,瘦长脸,皮肤
白皙,眉目清秀,身穿蓝布衣裤,生得极为挺拔。
那人听夏子清说出要替他引见一个朋友,立即击了过来。
夏子清回头朝白士英含笑道:“小哥,这位是张正林张老弟,他要去剑河,就是到九里
龙去的,你们多接近接近。”
一面又朝张正林道:“这位是白小哥,你总知李一丹李药师吧、白小哥就是李药师的门
下高足,这次山要到九里龙去,你们正好作个伴儿,路上就不寂寞了。”
张正林连忙拱手道:“白兄,在下是第一次见面,李老夫子,在下见过几次,是一位忠
厚长者。”
白士英也拱手道:“张兄多多指教。”
夏子清笑道:“大家请坐,今晚真是凑巧了,咱们坐下来再作长谈。”
白士英,张正林一起落座。
堂棺替张正林添上杯筷。
夏子清立时替他斟满了酒。
张正林连说不敢,和夏子清。白士英一起干了杯,笑道:“别说夏老夫子吩咐,就是冲
着这位白兄,在下这朋友也交定了,在下采办货物,明天上午,就可齐全了,白兄要什么时
间动身,在下悉听尊便。”
此人生性爽直,说来甚是诚恳。
白士英道:“不敢当,兄弟随时可以走,还是以张兄的方便为准。”
“哈哈,”
夏子清笑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决定,咱们还是喝酒。”
难怪他生了一个酒糟鼻,原来嗜酒如命。
正好堂棺又替张正林送来了酒菜,大家也开杯畅饮起采。
第二天,张正林一个上午,就把货物采办齐全,午睡时光,就来到长源客栈。
白士英闲着无聊,正在和夏子清下棋。
夏子清一眼看到张正林进来,立即抬头问道:“张老弟事情都办好了?”
张正林道:“在下货色早就定好了的,今天上午,就是到几家铺子里取货了,一切都办
妥了,看看白兄要今天动身,还是明天再走?”
白士英道:“张兄货物齐备,咱们今天下午就走不好么?”
张正林笑了笑道:“可以,在下随时都可以走。”
夏子清大笑道:”可惜老朽的药材,还未到齐,否则倒可和二位走一路,要过了玉屏才
分手呢!这段路,少说也有八九百里远近,就不虞寂寞了。”说到这里,就高声叫道:“伙
计。”
一名店伙赶紧奔来,伺侯着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夏子清道:“你去关照厨下,做几式精致的下酒菜,另外来三斤上好茅台,送到房里
来,老朽要替两位老弟送行。”
此老不但好酒,也极为好客,为人热心,不失是一位长者。
店伙连连应是,转身退出。
这一席酒,大家自然尽欢而散。
白上英心中对夏子清甚为感激,一再称谢不止。
午后,张正林已把货物,装了两个大麻袋,驮上马背。
白士英别过夏子清,会了店帐,跨出店门。早由店中小厮牵着马匹伺候。
夏子清送出店堂,两人一齐接过缰绳,跨上马背,朝夏子清拱拱手道:“老丈,再见
了。”
夏子清挥着手道:“老朽不送了,二位老弟有空,请到黄草坝来。”
两匹马沿着西大街,渐渐去远。
夏子清摸了摸酒糟鼻,这一瞬间,他那瘦削的脸颊上,忽然浮现起一片阴森橘诡的笑
容。
这种深沉橘诡的笑容,可以形容之为笑里藏刀,和他本来爽直悄涕的笑容,遇然不同!
但笑总是高兴的事情。他一定有着极为得意之事,面上含着微笑,缓缓转身朝客栈中行
去。
贵州、在殷、周时代,称为鬼方。
因为到处都崇冈峻岭,交通不便。
贵州省,就好像云雾山一样,永远披着一件神秘的外衣。
白士英和货郎张正林,从辰州一路南行,由源州向西,便已进入黔省。
行旅对贵州可真是怨声载道,才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银”之讥。
他们从晃州入黔,经玉屏,到达剑河。这一段行程,虽然不时遇上崎岖山路,迂遇而
行,但大抵还算平整。”
白士英虽是初来,却有经常在这段路上行来的货郎张正林结伴同行;该在何处打尖,何
处投宿,都不用他操心,晓行夜宿,自然极为顺利。
白士英在这段时日之中,只觉张正林为人爽直,谦虚诚“恳,脸上也经常挂着笑容,因
此和他极为谈得来。
这天傍晚时光,赶到剑河。
这是一个山城小邑,也是生苗的地区,狭厌的街道上,到处是胸口敞露,颈项手腕、脚
踝,戴着大大小小银圈的苗女,摇曳生姿的走过。
张正林在这一带,果然地头极熟,不少人和他点头打着招呼。
两匹马到了街西一家清江老店的客栈门前下马,这一阵蹄声,早就惊动了店里的人。
只见一名伙计,匆匆忙忙的迎了出来,一眼看到张正林,立即趋上前来,含笑道:“张
爷这次来的快了,小的预算,你最早也得再过十天半月,才会来呢!”
张正林笑了笑道:“我是赶着六月半来的,好多做些生意,伙计,咱们这两匹马,就要
寄在你们店里了。”
那店伙道:“这还用说”
帮着张正林从马背上捧下了两个大麻袋,然后从两人手中接过疆绳,牵着两匹马往店后
而去。
张正林回头朝白士英笑了笑道:“白兄,咱们进去。”
一手捧起一只麻袋,朝店里走去。
白士英帮着他捧起了另一只麻袋,跟了过去。
张正林回头道:“白兄,你放着就好,伙计会来拿的。”
白士英道:“不要紧,兄弟帮你拿也是一样。”
两人走进店堂,张正林就像回到老家一般,他朝坐在柜头里的老妇人打个招呼,就逞自
往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