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青微讶道:“老人家,小可跟朱总镖头可谈不到认识……”
东方逸截口接道:“柏老弟不是半月之前,曾经跟他交过手么?”
柏长青道:“东方老人家是问他的武功?”
东方逸笑道:“柏老弟既然不认识他,老朽只好先问他的武功了。”
柏长青沉思道:“不瞒老人家说,小可出道不久,所接触的人有限得很,所以对朱总镖头的武功,委实不知该怎样说法。”
东方逸道:“如果以老弟你自己做标准呢?”
柏长青道:“那应该是在伯仲之间。”
东方逸笑道:“老弟台,这评语如果不是你过于自谦,那就是言不由衷了。”
柏长青正容答道:“小可并非过谦更是字字由衷。”
东方逸道:“可是,他在你的手中没走过一招,而且败得那么惨,这又做何解释?”
柏长青道:“那是小可出其不意所致,如果双方正式过招,当时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东方逸不以为然地道:“老弟,一个武功到了相当火候的人,是随时随地都有应变能力的,当时情况是否完全如老弟所说,是出其不意,以及老弟所说的理由,是否过于牵强,咱们都不再争论,现在,请老弟答我一问,据说,当时老弟并没伤及朱总镖师,对么?”
柏长青点点头道:“是的!”
东方逸注目道:“这,老弟想必也有所说?”
柏长青心中暗忖:“好一个老小子,简直像是问案的官大人嘛……”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这,说起来有三个原因:第一,小可敬重他是一位铁铮铮奇男,劫富济贫的侠盗,第二,当时小可能制住他,已属侥幸,委实没有余力去伤他了。老人家,这理由您总不能说也太牵强吧!”
东方逸微笑道:“老弟既已自己说出,老朽岂能不厚道一点!老弟,说下去。”
柏长青一本正经地道:“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小可算定他会荣任贵局的总镖师,所以特别手下留情,以便与贵局结下一线香火之情。”
东方逸拈须大笑道:“老弟的是可人!的是可人!这一份情,老朽算是敬领了。”
一举酒杯,注目接道:“老弟敬你一杯!”
就当他们双方举杯就唇之间,一阵急促的步履声止于室外,接着响起一个气急败坏的语声道:“启禀分局主,大事不好!”
林大年微微一楞,怒声叱问道:“何事大惊小怪?”
是嘛!刚刚是新正初一,新成立的镖局还没举行开幕大礼,又有上司和贵宾在座,却是一来就说甚么“大事不好”,不但不吉利,也真是太岂有此理,身为分局主的林大年,又岂能不赫然震怒。
室外那急促的语声道:“禀分局主……有人寻衅,王镖头、李镖头,都……都已受伤……”
林大年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一听是这等大事之后,却反而镇定地截口沉声道:“是江兄么,请进来说。”
门帘一掀,一位穿着崭新长衫的中年汉子,拘谨地走了进来,他的左半边脸肿起老高,咀角还挂着血迹,分别向座上诸人行礼间,莫子英已冷笑一声道:“江镖师,来的是甚么人”
柏长青听得心头暗忖:“林大年还称这人为江兄,而莫子英却直呼为江镖师,看来,这位莫师爷似乎比分局主还要威风啊……”
只见那江镖师恭谨地道:“回莫师爷,那是一老一少,两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人。”
莫子英道:“他们没说理由?”
江镖师道:“是的,他们一进门就说要找朱总镖头,当时,李镖头问他们找朱总镖头有何贵干,想不到那年轻的一个,顺手就给了李镖头一巴掌……”
莫子英冷冷一哼道:“寻事居然寻上四海镖局来了!”
微微一顿,注目接道:“看出那厮路数没有?”
江镖师惶恐地道:“属下无能,没看出来,只觉得那小子武功高明得很。”
林大年接问道:“那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江镖师道:“还在前厅中,等着见分局主。”
林大年道:“好,你去告诉他们,本座就来。”
江镖师躬身退出之后,莫子英目注林大年道:“林兄乃一分局之主,不可自贬身份,且由小弟先去会会那厮吧!”
林大年道:“那就有劳莫老弟了……”
盏茶工夫过后,莫子英右臂虚垂,那本来不露表情的冷脸,一边红肿,一边铁青地走了进来,颓然坐下。
这情形不用再加说明,莫子英出去之后,也吃了大亏。
此情此景,不但林大年脸色大变,连那一直浮现着慈祥的微笑的东方逸也不由双目中异芒连闪。
显然,他们对莫子英的身手,都有相当信心,认为十拿九稳可以扳回面子的了。
但事实远出他们意料之外,因此,本来没当一回事的东方逸也不由不脱口问道:“子英,点子恁地棘手?”
莫子英闷声不响,端起面前酒杯,一口灌了下去,才长叹一声,接道:“属下无能,只勉强走了十招……。”
东方逸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
莫子英目光向柏长青一扫,目注东方逸道:“副座,这回恐非您亲自出手不可了。”
东方逸注目接道:“也没摸清那厮的路数?”
莫子英沉思着道:“那小子的武功复杂得很,有飞花掌,有醉月拳,也有一阳指。”
指了指自己的右臂,道:“属下这条右臂,就是伤在那小子的一阳指下。”
东方逸显得很关切地道:“子英,伤得严重么?”
莫子英道:“仅仅是皮肉之伤,倒不碍事,只是这口气,实在忍不下……”
东方逸向柏长青投过困惑的一瞥,又低首沉思一回道:“中原四异几时又调教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徒弟来?”
莫子英好像突然想起甚么似地,一声“哦”道:“对了,副座,最近江湖传言,本年,啊!不,现在说来应该是去年。”
略为一顿,目光有意无意之间在柏长青脸上一扫,漠然地接道:“去年八月中秋,云南大理,曾经出现过一个擅长中原四异的武功的小子……”
东方逸点头截口道:“这个,本座也听说过,只是,据说那小子年纪才不过十五六岁,以后却被一位武林奇人救走了。”
莫子英道:“我想,目前的这厮,即是大理出现的那小子。”
东方逸笑道:“不见得吧!那小子武功虽高,不见得你就打不过他,是么?”
莫子英道:“副座,您别忘了,那小子已被一个武功极高的奇人救去。”
东方逸道:“我知道,可是除非那位奇人是大罗金仙,如果是人,就决不可能在短短四个月之内,造就一个武功奇高的徒弟来。”
目光移注柏长青道:“柏老弟的令师,当然也是一位不愿为人知的世外奇人,但老朽敢断言,以柏老弟的这一身超绝武功,决非三五个月的时间所练成,是么?”
柏长青微笑地道:“是的,小可从六岁开始扎根基,迄今已整整十四寒暑。”
东方逸注目道:“柏老弟今年贵庚是?——”
柏长青道:“此刻说来,应该是二十一岁了。”
东方逸笑道:“老弟台年纪轻轻,已具有如此超绝的身手,真教老朽好生嫉妒。”
柏长青方自淡淡一笑,东方逸目光已移注莫子英,正容问道:“子英,目前那小子有多大年纪?”
莫子英道:“那小子虽然戴着人皮面具,但由他的口音上推断,想必也不过十五六岁。”
东方逸略一沉吟,目注柏长青道:“老弟,有兴趣陪老朽去前面瞧瞧么?”
柏长青似乎大喜过望地道:“东方老人家,这是小可大开眼界的良机,岂有不愿去之理!”
东方逸离坐而起,一面语意双关地道:“是的!这是大开眼界的机会,大家都不可错过……”
说着,挽起柏长青的右臂,当先走出花厅,自然,林大年、莫子英二人也恭随如仪。
一行人循原路到达第一进的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打得一塌糊涂的桌椅板凳和陈设,可是,空洞洞地却没见到一个人。
东方逸不由一蹙霜眉,扭头向莫子英问道:“人呢?”
“在这儿!”
随着这清朗的话声,由大厅屋梁上,像天蛛倒挂般,冉冉地飘降下一老一少两个人来。
由屋梁上跳下来不足为奇,但妙就妙在那冉冉的,飘飘然的徐徐而降。
烛影摇红中,但见那老的一个,一袭灰衫,身裁中等,须发如银,面色青惨,双目中冷芒如电。
年轻的一个也是中等身材,白衫胜雪,有如玉树临风,与柏长青一比,虽然稍嫌矮了一点,却也令人兴一时瑜亮之感。
大致说来,他的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可是,那一张略显苍白而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却无法恭维。
不错!这一老一少,都是戴着人皮面具。
东方逸方自入目对方那美妙无比的身法而脸色微变间,那白衫少年已向着他微微一笑道:“很抱歉!这大厅中已没甚可坐,区区主仆只好暂时客串一下‘梁上君子’的了。”
听这语气,敢情那灰衫老者还是他的仆从哩!
东方逸注目沉声道:“两位上门欺人,是否也该说个理由?”
白衫少年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来贵局,自然有理由,不过,这‘上门欺人’四字,区区却不便接受,因为,出手打人的固然是区区,但蛮不讲理,仗势凌人的,却是贵局的镖师。”
东方逸平静地道:“好!这个,老朽查明实情之后,自有适当处置,现在,请先行说明来意?”
白衫少年注目道:“请教老人家是否贵分局局主?”
东方逸道:“老朽东方逸,忝为本局副总局主。”
白衫少年“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东方副总局主,失敬!失敬!”
扭头向他身边的灰衫老人道:“徐福,这下子咱们总算找对人了。”
东方逸注目微笑道:“两位不是来要找朱总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