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排教的掌教吕剑,一见东方逸已离座,不由试探着注目含笑问道:“请问柏少侠与东方副总局主,是怎样称呼?”
这话,等于直接查问柏长青的来历身份,尽管问话的神色与方式,都非常友善客气,但在习惯上说来,是并不太礼貌的。
但柏长青却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些,只是淡淡一笑道:“东方副总局主称小可为老弟,小可称他为东方老人家。”
吕剑一怔道:“难道柏少侠并未在四海镖局任职?”
柏长青道:“是的,东方老人家虽有意栽培,但小可以兹事体大,需要慎加考虑,尚未应命。”
无为真人精目深注地接问道:“柏少侠令师是那位武林高人?”
柏长青正容道:“先师‘天虚我生’,二十岁起,便很少在江湖走动,所以掌门人恐怕没听说过这一个名号。”
无为真人点点头道:“是的,贫道没听说过,不过天下之大,多的是淡泊名利,不求闻达的异人,令师能调教出柏少侠这等出色弟子来,当是一位绝代高人了!”
柏长青谦虚地笑道:“先师委实算得上一位绝代高人,但小可却是惭愧得很,所学尚不及先师十之二三。”
无为真人笑道:“柏少侠忒谦啦!”
微顿话锋,神色一整道:“据贫道亲察所得,柏少侠神仪内蕴,肤泛宝光,必然曾获旷代奇遇,目前并至少已具一甲子以上的修为。”
柏长青心中暗道一声道:“牛鼻子好敏锐的眼光……”
但他口中却淡笑道:“这回,恐怕掌门人看走眼啦!”
排教掌教吕剑适时岔开话题道:“柏少侠,方才东方副总局主是否有意请柏少侠援手,挫挫那位‘青面狼’的骄气?”
柏长青微微一楞道:“吕掌教好精湛的功力!连方才那么低微的对话,都听清楚了。”
吕剑微笑道:“柏少侠,那无关武功,柏少侠该听说过,排教中,除了武功之外,还有一点不登大雅的小玩意。”
吕剑口中这“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自然指的是该教的法术这类。
这些,柏长青从小就由他那位“贾伯伯”口中听说过。
据说:湖南的排教,当创立之初,乃是以法术为主,武功为辅,嗣后,历代迭有变更,那就是武功逐渐增加,而法术却逐年失传,到目前这一代,该教的武功,已可与当今八大门派一较雄长,但对那历代相传的法术,却除了真正驾驶木排所必须的一些小法术之外,几乎已全部失传了。
当下,柏长青淡笑道,“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吕剑面上神色一整,接道;“柏少侠,待会如有出手机会时,请不必顾虑他过去与排教渊源,尽管放手……”
说到这里,刚好东方逸与林大年二人已率着一高—一矮两个华服人走进厅来。
吕剑咽下未说完的话,柏长青却向着吕剑会心的一笑之后,举目向那两个华服人打量过去。
只见为首一人,年约六旬,斑发,长髯,身材高大,面色青惨,外表上却是道貌岸然,—付旁若无人的姿态。
有这青惨面孔为表记,当然,此人就是业已名满南七省的“青面狼”季东平了。
至于那矮的一个,其实此人并不算矮,不过与那高大的“青面狼”季东平走在——起,就显得矮小了一点。
他,年约三旬,有着一张五官端正,细皮白肉的面孔,从外表看来,也并不可憎。
当这一行四人走近首席时,东方逸跨前一步,向着吕剑下首的两个空位摆手肃客,说道:“季老哥请!”
季东平目光朝无为真人和吕剑二人脸上一扫,仰脸漫应道:“那两个坐在首席的是甚么人?”
东方逸道:“那是衡山派掌门人无为真人,和排教的吕掌教。”
问话的是明知故问,答话的,却也煞有介事似地故意扬声作答。
季东平仰脸如故,冷哼一声道:“东方兄要我坐在那儿?”
东方逸道:“自然是这空位上啊!”
季东平下巴一收,双目中寒芒电射地凝注东方逸,冷冷地道:“东方兄要我坐在两个后生小辈的下首?”
那无为真人与吕掌教,毕竟不愧一派宗师,对季东平这种极度轻蔑的话竟置若罔闻地谈笑自若,并频频互相碰杯。
倒是其他席位上的客人,一见眼前这场面,心知热闹而精彩的节目即将上演,不由不约而同地一齐将视线投射过来。
东方逸正容答道:“季老哥,他们二位是一派宗师,这场合,可并非以年龄辈份……”
季东平冷然截道:“东方兄,你对我季东平的为人,总该有个耳闻!”
东方逸笑道:“是是,季老哥大名,早巳如雷贯耳。”
季东乎道:“既然知道我的脾气,那你还拿这些甚么捞什子的一派宗师,来说个屁!”
东方逸苦笑着扭头—声沉喝:“林分局主。”
林大年应声躬身道:“属下敬候吩咐。”
东方逸沉声接道:“吩咐卜去,立即再排一个首席客席。”
林大年恭声笑道:“属下遵令……”
季东平摆手接口道:“慢着!”
东方逸讶问道:“季老哥还有何见教?”
季东平注目问道:“东方兄这增设的首席客席,是为谁而设?”
东方逸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为你季老哥这位特别贵宾而增设啊?”
季东平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他们两个增设的呢?”
东方逸蹙眉苦笑道:“季老哥,可得多多谅解本局的处境。”
季东平双眉一挑道:“我季东平老粗一个,不懂得甚么江湖礼数,也不知道谅解别人的苦衷,我只知道我自己想怎么做,谁也不能阻止我!”
东方逸注目问道:“那么,季老哥想要怎么做法呢?”
季东平仰脸漫应道:“叫那两个甚么一派宗师让位。”
东方逸苦笑道:“季老哥,你这是存心教我为难了。”
季东平冷冷一哼道:“算是存心教你为难吧!”
东方逸依然苦笑道:“季老哥,你该知道,路要让一步,味要减三分。”
季东平漫应道:“东方兄懂得不少,那你又何妨多让一步。”
东方逸还是苦笑道:“季老哥该明白,我已经让得太多了。”
季东平道:“可是,事实上我并不承情。”
东方逸道:“季老哥,今天是本局开幕吉期,务请看小弟薄面,将就一下,改天由小弟专程负荆请罪如何?”
季东平笑道:“东方兄本来无罪,又何须负荆,你只要叫他们两个让位,不就得了么?”
东方逸再度苦笑道:“季老哥,除了要他们两位之外,别无商量的余地了?”
季东平道:“不错!季某人说的话,一向不容许还价。”
东方逸脸色一沉道:“季老哥是蓄意找本局的碴儿?”
季东平道:“是又怎样?”
东方逸冷笑一声道:“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季老哥,我提醒你一声,东方逸的耐性并不怎么太好呵!”
季东平也冷笑一声道:“原来你也有三分土气,我还以为你连泥人也不如哩!”
东方逸霜眉一挑道:“那么,你划下道来吧!”
这时,那客席首座上的无为真人与吕掌教二人已相偕站起,由无为真人发话道:“东方兄不必为区区席位引起干戈,贫道与吕掌教自动让位……”
东方逸摇手截口道:“两位掌门人请坐,东方逸可以溅血横尸,但绝不能让四海镖局的人失礼!”
无为真人与吕掌教互望一眼,摇摇头,只好重行入座。
季东平却冷然一晒道:“这话才算有点男子汉的气概。”
东方逸挑眉沉声道:“季老哥,东方逸再说—句,请划下道来!”
季东平淡淡一笑道:“对付名不见经传的人,我根本不屑出手,还有甚么道可划的。”
扭头向他身边的壮年人一声沉喝:“乖徒儿,先去领教这位东方副总局主的不传绝艺!”
原来这位华服壮年人,还是他的徒弟。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那华服壮年人一声恭诺,二话不说,欺身扬掌,左掌“孔雀开屏”,右手“呼”地一拳,迳行擂向东方逸的前胸。
—招两式,而是分属于两个名门大派的武功,“孔雀开屏”,是青城派的“百禽学法”中的精妙绝招,而那一拳却赫然是少林派的百步神拳。
别瞧这华服壮年人年纪才不过三旬左右,但这两招分别属于两个派别的武功,在他手上使将起来,不但尽获该一招—式的神髓,而且势沉劲猛,俨然名家风范,论身手,足可列入一流高手之中。
首座上的无为真人与吕掌教,也为之悚然动容。
可是他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但闻东方逸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身形纹风未动,右掌疾如电光石火地一闪而回。
虽然仅仅是那么飞快地一闪,但那华服壮年人却如中了邪似的,依然是一幅扬掌进击的姿态,却已无法动弹了。
东方逸轻描淡写地露的这一手,不但全厅普通江湖豪客,没人看出他是何种手法,连那一派宗师的无为真人与吕掌教,以及气焰万丈的季东平,也好像没瞧出甚么名堂来,而一齐蹙眉注目,默然不语。
只有柏长青,见状之下,不由心中一动,而星目中异彩微闪,但他这种异样的神色,也仅仅是那么飞快地一闪,纵然有人注意他,恐怕也瞧不出来。
大厅中,寂静了刹那之后,季东平才冷笑一声道:“好身手!值得老夫出手一搏!”
话声中,全身骨节一阵爆响,右掌已徐徐提起。
东方逸一声沉喝:“慢着!”
季东平嗔目怒叱道:“怎么?你老儿怯场了?”
东方逸微微一哂道:“由徒知师,你老儿的玩艺必然也高明不到那里去,所以老夫不屑出手。”
季东平直气得须发猬立,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东方逸却向着柏长青嘴唇一阵翕张,只见柏长青脸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