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第二波赶来的敌艇又已逐渐逼近,人声鼎沸中,传来一个苍劲的喝声:“放箭!”
激战中的小明不禁心中暗骂一声:“好一个狗贼!连你们自己人的生死也不管了……”
但他口中却大喝一声:“狗东西,小爷成全你吧!”
喝声中,大奋神威,指剑齐出,那与他交手的敌人,勉强让过了一剑,却被一指点中右胸,闷哼一声,翻身栽入湖中。
四周,弓弦连响,密集的箭雨,再度向他集中射来。
他,一面挥剑抗拒那密如飞蝗的剑雨,一面嗔目怒叱道:“狗贼们!有种的就冲上来吧!……”他的耳际,似乎萦绕着一个奇异的语声:“小爷……快……快跳湖逃生……”
他那赤红的双目中,再度涌现泪光,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道:“是的……我该留下这有用之身,不可徒逞匹夫之勇,贾伯伯、大叔,小明走了……两位老人家在天之灵,请默佑小明,早点练好武功,到时候,我一定挖出首恶元凶的心肝,恭祭两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嘶”地一声,一枝劲矢,以毫厘之差,擦过他的左肩。
原来当他悲悼死者,心神略分之间,却险些中了敌方的乱箭。
当下,他奋力拨飞一阵急矢,踊身跃入湖中。
翌日,晨光曦微中,凤仪城边的波罗江面上,一艘乌篷小艇,顺流向洱海急驶。
掌舵的是一位身裁瘦小,一身青色衫裙,青布包头的老妪。
前舱舱面上,并肩卓立着三位衣袂飘飘,有若神仙中人的年轻男女。
当中的一位年若弱冠,身材修长,白衫胜雪,束发不冠的俊美书生,只见他凤目重瞳,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潇酒脱俗中,却隐含着一股慑人的英气。
他的右首,是一位双十年华,着白绸衫裙,身材娇小有如香扇坠的绝色小妇,绝代风华中,却显得那么雍容华贵,令人不敢逼视。
俏立白衫书生左首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的娇憨少女,长而微弯的眉毛,大而晶亮的美目,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红唇,白里透红的肤色,衬托上那鹅蛋似的俏脸,一切的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显得清丽脱俗,有如一朵出水芙蓉。
妙的是,这少女穿的也是一身白绸衫裙,三个白衣年轻人并立船头,沐着清晨的江风,破浪急驶,罗衣胜雪,迎风飘拂,无论远观近看,令人几乎会认为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谪尘凡。
在这乌篷小艇的下游,也就是波罗江流入洱海的出口处,三艘梭形快艇,沿江逆流急驶,双方相距已不过两里距离。
就当此时,那乌篷小艇前面约里许处,陡地激起一阵水花,冒出一团黑忽忽的东西,跟着又往下一沉,水面上又激起一串浪花。
那白衣少女见状之下,不由目光一亮,娇声叫道;“那是甚么东西?姥姥,快点赶上去。”
那青衣老妪漫应道:“快甚么,说不定那是水怪哩!”
她口中漫应着,手中操纵的小艇不但没快,却反而慢下来了,白衣少女莲足一顿,娇嗔地道:“姥姥……”
青衣老妪慢腾腾地道:“干吗呀?丫头。”
此时,前面那翻腾的水花已逐渐静止,那黑忽忽的东西再度在水面上一冒之后,又立即沉了下去。
那白衫书生忽然脸色凝重地接道:“四娘,快,那是一个人被甚么水蛇缠住了……”
相距至少还有半里以上,又是在晓色朦胧,水花翻滚中,他居然能看出那是一个人被水蛇缠住了,此人的目力之佳,真令人不敢置信。
但那青衣老妪却是深信不疑,不但深信不疑,而且如奉纶音似地,双桨用力一拨,乌篷小艇立即箭疾地向下游急驶而去。
那白衣少女胜利地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甜,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像煞两把小扇子,一扇一扇地美妙已极!双颊上那本来是若隐若现的梨涡,因为笑的关系,也更深,更迷人。
陡地,她的笑容倏敛,脱口一声惊呼:“不好,有人捷足先登了……”
原来,由于青衣老妪最初故意将小艇放慢之故,尽管是顺风顺水,也尽管此刻的青衣老妪是在全力催舟,但却还是落后了一步,那由洱海中逆流而上的三艘梭形快艇,业已先行赶达那片刻之前还在冒出入处。
青衣老妪笑了笑道:“丫头,又不是夺宝,人家救去也就算了,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说归说,但她操舟的速度却并没减低。
前面那三艇乌篷小艇中,已有人跳入江中,白衣少女嘟着小嘴道;“姥姥,看我还给你捶背不!”
青衣老妪仰着大笑道;“你不给姥姥捶背不要紧,姥姥将来给你找一个又麻、又黑、又跛、又丑、满嘴络腮胡的……”
白衣少女顿足娇嗔道:“姥姥,我不来了,”
陡地一声震天大喝传来:“嗨!那小艇快让到旁边去!”
原来这时那乌篷小艇已快驶入三艘梭形小艇之中。
青衣老妪一面缓住小艇的前冲之势,一面那皱纹堆叠的老脸一沉,冷冷地道;“这波罗江是你们家的!”
对方三艘快艇上,本来每艇是两人,都是一色的对襟短褂,肩插长剑,腰悬箭囊,手挽强弓,但此刻三艘快艇之中,其中一艘却只有一个人,这当然是因为其中一个已跳入江中去了。
这独据一艇的劲装大汉,显然是这一行人的首领,闻言之后,浓眉一皱地怒叱道:“老虔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白衫少年连忙扭头低声道:“四娘,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将船荡开一点。”
这刹那之间,那青衣老妪老脸铁青,一身衣衫无风自鼓,尤其是双目之中,寒芒连闪,有如冷电,那威态,好不吓人!
由此可见,这青衣老妪功夫之精深,也可显示她个性之刚烈。
可是,说来也令人难以相信,那白衫少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将她的火气立即压了下去。
敢情这白衫少年是深知此老的脾气,深恐她因细故惹祸,所以才先发制人哩!
可笑那梭形快艇上的劲装大汉,竟不知道自己刚由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还以为是自己的威势发生了效力,不由发出一串得意的狂笑。
当青衣老妪默默地拨转船头时,那不识相的白衣少女竟又天真地笑问道:“姥姥,甚么叫老虔婆啊?”
那青衣老妪正在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闻言之后,不由啼笑皆非地微顿纤足,嗔目怒叱道:“真是浑丫头!”
“咯嚓!”一声,她足下的甲板已应声而断,不由微“咦”一声道:“这甲板怎会如此不济事!”
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衣少妇,嫣然一笑道:“老妹子,也不想想你方才这一跺有多大力量,不用说这还是一块木板,纵然换上一块铜板,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啊!”
年纪轻轻,居然叫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为“老妹子”,真是天下奇闻!
与这称呼同样奇的,是这个白衣少女的语声,它是那么富有磁性,是那么娇甜、美妙,就像五月的薰风,熏得人软棉棉,懒洋洋的,令人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之感。
那白衣少女微微一楞,转向白衣少妇问道:“奶奶,老虔婆究竟是甚么啊?为甚么不能问?”
真要命!这问题在一个不通人事的少女面前解释起来,委实够麻烦的哩!
还有,这称呼也更奇了!
由外表看来,那白衣少妇与白衣之女之间,年龄上似乎差不了三五岁,可是,白衣少妇竟然会是白衣少女的奶奶,这,岂非是咄咄怪事!
白衣少妇抿唇微笑说道;“凤丫头,现在莫要多问,等你在江湖上多走动一下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这时,那梭形快艇上的劲装大汉,又扬声厉喝道:“嗨!你们还不走开!”
原来这乌篷小艇,就在那三艘梭形快艇的十丈之外游弋着。
那青衣老妪双眉一挑,怒声叱道:“混帐东西!你管得着!……”
话声未落,“哗啦”一声,就在乌篷小艇前端丈远处,冒出一个黑色劲装少年,手中托着已呈昏迷状态的小明,而小明的周身,却被一条奇异的怪蛇缠绕着。
此时一轮旭日,由东方天际升起,在金色朝阳照射之下,那怪蛇通体莹白如玉,浑身点缀着金色斑点,显得光彩夺目。而小明浑身软绵绵地,整个面部,有如喝醉酒似的,赤红似火。
这就怪了!以小明的功力,纵然经过通宵苦战,以及在水底的长途潜游,也不致于乏力受制于一条水蛇啊!
何况这水蛇虽然长达丈许,但其身粗却似约普通酒杯,以小明目前的成就,纵被缠住,也不难一挣而断。
但事实上,小明毕竟是被那怪蛇缠住,而且被缠得面红似火地昏了过去,难道说,这是一条毒蛇,可怜的小明,业已中了毒么?那劲装大汉托着小明冒出水面之后,双目水渍朦胧中,还以为那乌篷小艇就是他们自己的船,不由得意地裂嘴大笑道;“逮住了,王香主,就是这小子……”
王香主(那与青衣老妪互骂着的劲装大汉)见状之下,顾不得再回骂青衣老妪,也不容水中的黑衣大汉将话说完,立即震声喝道:“林香主,快送到这边来!”
敢情这水中的黑衣大汉也是一位香主哩!
林香主方自一楞,那乌篷小艇上的白衣少年陡地目射异彩,朗声喝道:“慢道!先送到老夫船上来!”
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地自称老夫,听来实在有点滑稽!
青衣老妪立即附和着道;“对!先送到咱们船上来。”
林香主茫然地道:“你们是谁?”
同时,那王香主怒声叱道;“混帐东西!你们凭甚么?”
喝骂声中,快艇已向林香主驶近,一面喝道:“老林,将这小子扔上船来。”
一面向另两艘快艇上的人沉声喝道:“拿下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另两艘快艇的人一声恭应,左右夹持,催舟向乌篷小艇直撞过来。
同时,那水中的林香主也已大略了解眼前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