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逸由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交与柏长青道:“老弟没带易容药吧?”
“是的。”
“那么,你暂时用用我这个吧!”
柏长青送走东方逸后,不由手捧那小巧檀木盒,陷入沉思之中。
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这老贼今天怎会对我如此信任?莫非此中还另有甚么阴谋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所警觉地刹住话锋,扭头向窗外淡淡一笑道:“阁下,别小家子气了,站起来吧!”
一怪笑声,窗外出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赫然竟是那青衣老妪,她,一翘拇指,低声笑道:“高明!高明!年轻人,你比我想像中更高明一筹,也似乎强过那个糟老头。”
柏长青一楞道:“原来是老人家。”
接着,又谦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青衣老妪正容接道:“年轻人,老身可是由衷之言。”
柏长青道:“老人家何所据而有此谬赞?”
青衣老妪道:“第一:你能够察觉老身形迹,而糟老头未曾,第二:糟老头自己不敢去对付‘十不全’,而支使你出手,有这两个理由,还不足以证明么?”
“错了!老人家,”柏长青接道:“先说第一个理由:老人家到达这窗外的干沟中时,是否正当那知客僧入门之际?”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道:“这就是啦!当时‘糟老头’正在向知客僧问话,自然难免疏神,而小可却……”
青衣老妪截口笑道:“这解释太勉强了些,因为一个武林高手,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该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柏长青笑道:“老人家……。”
青衣老妪再度截口道:“这问题别谈了,年轻人,老身要问你几句话。”
柏长青含笑点头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注目道:“方才那糟老头就是东方逸吧?”
柏长青点头答道:“是的。”
“四海镖局就是‘通天教’的幌子,对么?”
“唔……。”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地问道:“年轻人,你在‘通天教’中,可能另有目的吧?”
柏长青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青衣老妪笑道:“这也有两个理由,第一:咱们在较量武功时,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第二,是根据方才的自语。”
柏长青不禁哑然失笑道:“老人家真是有心人。”
他,口中说得轻松,暗中却已经默提真力,接着,并脸色一沉道:“老人家,你如果不表明真实身份,咱们两人中,待会儿恐怕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此地!”
青衣老妪一楞道:“有如此严重么?”
柏长青声色俱庄地接道:“那只怪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话落,霍地起立,剑眉双挑地沉声喝道:“老人家,我等你一句话!”
青衣老妪目见柏长青的威态不由心中暗凛,“这娃儿好重的杀气……”
但她口中却平静地漫应道:“年轻人,如果我随便报一个假身份,你又怎么办呢?”
柏长青冷笑道:“这个,我自有方法分辨出来。”
青衣老妪长叹一声,脸色肃穆地以真气传音说道:“年轻人,如非你曾以真气传音向我提过善意的警告,并且方才我亲自听到你称东方逸为老贼,我实在不愿意说出心中的话来。”
柏长青神色略安地道:“小可恭聆!”
青衣老妪道:“但尽管如此,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跟中原四异中的古太虚有血海深仇。”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你找其余三异,又为何来?”
青衣老妪道;“因为中原四异既然是同时神秘失踪,只要找着其中一人,自然也就可以找着古太虚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倒是不错。”
接着,他又就方才那知客僧向东方逸所陈有关青衣老妪各节加以查证,青衣老妪也担承这些话儿都是实情。
柏长青沉思着问道;“那么,老人家最近两年之所以经常外出,必然是暗中查探‘中原四异’的行踪了?”
青衣老妪道:“不错。”
柏长青接问道:“老人家何以断定‘中原四异’之失踪,与四海镖局有关呢?”
青衣老妪道:“年轻人,你问得太多了!”
柏长青苦笑着欲言又止。青衣老妪注目问道;“你心中好像还有话?”
柏长青神色一整道:“是的,小可心中还有话,也许这些话,对老人家恐能有所帮助,但咱们双方都有顾忌,目前不说也罢!”
“废话!”青衣老妪怒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也那么婆婆妈妈的!”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小可也有难言之隐,这一点希望老人家能多多包涵。”
青衣老妪注目沉思间,柏长青又正容说道:“老人家,小可有一个善意的建议,不知老人家是否爱听?”
青衣老妪注目如故道:“说说看?”
柏长青道:“小可之意还是请老人家去白马寺同铁板令主联络一下。”
“为什么?”
“那对老人家有益无损。”
青衣老妪冷然接道:“我老婆子的事自己会解决。”
柏长青注目接道:“老人家,那不是求人,而是为了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
青衣老妪道:“你是认为铁板令主知道‘中原四异’的下落?”
柏长青微一犹豫道:“这个……小可倒不敢断定,不过据小可所知,铁板令主正在查探‘中原四异’的行踪,如果……彼此交换一下情况,也许会对老人家有所助益。”
青衣老妪目光深注着,似乎想看透柏长青的五脏六腑,半晌之后,才点点头道:“好,老身冷静考虑一下再说。”
“那么,小可七天之后再来恭领老人家所赐的好处。”
柏长青接着以真气传音说道:“届时,小可希望能欣闻老人家已获得了‘中原四异’的消息。”
青衣老妪微微点首,身形一闪,已由窗外消失。
柏长青仰首凝注窗外长空中的悠悠白云,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深长的轻叹,接着,取出东方逸临时给他的易容盒,开始易容。
当柏长青在潜溪寺的客房中易容时,洛阳城中铁板令主临时驻节的白马寺前,却有一场腥风血雨正待展开。
白马寺,是中国佛教史上最重要的寺院,号称中原第一古刹。
史传东汉明帝水平八年(公元六五年)明帝夜梦奇人,身长丈余,顶放白光,飞行于宫殿之间,帝醒后召群臣问兆,大臣傅毅称为西天之佛,帝乃遣王遵,蔡惜,及秦京等赴天竺求经迎佛,郎中蔡惜偕梵僧迦叶摩腾,竺法兰二人归,住于“鸿胪寺”,王公贵人好而信之,佛教大昌,因当年以白马驮经而回,故改鸿胪寺为“白马寺”。从此,佛教流传中土,到北魏时仅“洛阳”一地,即有佛寺千座,其后,印度的佛教僧徒先后来“洛阳”达三千人,外来文化几有压倒儒教之势。
迦叶摩腾及竺法兰二高僧居“洛阳”六十年先后圆寂,葬于“白马寺”内。
寺内昆卢阁墙上,犹嵌有汉代这两位高僧所译四十二章佛经的石刻……。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日暖风和的午后。
白马寺大门前的台阶上,两个中年花子,正敞开那百结鹑衣,一面沐着阳光,一面熟练地在捉着虱子,直往口中猛送。
大门前那宽敞的广场,本是贩夫走卒,百耍杂陈的场所,但因此刻是大白天,仅仅有极少数游人活动着,显得空荡荡,冷清清的。
远处一个奇异的行列,为首的一人,身长不满五尺,但一个乱发蓬飞的脑袋却大如笆斗,一双绿豆眼,一撇山羊胡,与他那特大号的头颅实在不相称,一袭灰衫,长可及地,配上他那鸭子步,走起来,更显得滑稽。
此人面部虽显得苍老,但满头却找不到一根白发,由外表上看来,可测不准他有多大年纪。
怪老头后面,是一胖一瘦两个黑衫老者,其次是“索魂五魔”中的老大冉立金,老四冉立火,较后的却是八个横眉怒目的彪形劲装大汉。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立刻使广场上闲荡的游人纷纷注目,并引起一阵窍窍私语。
在此同时,广场的另一角,也有一人踽踽地向白马寺前走来,那是一个头戴阔边草帽,帽沿拉得低与眉齐,披着一件长及地面的玄色披风的人。
由于他走路的姿态根本不是走,而像是在地面上徐徐滑动似的,如果是在夜晚,可真会被人把他当做幽灵鬼怪哩!
可是,由于前途的那一个奇异行列吸引了场中游人的注意力,同时也由于这幽灵似的人目标太小,所以,尽管这位仁兄也同样的值得令人注目,但事实上,却并没有人注意他。
那两个坐在“白马寺”前台阶上扪虱子的中年花子,远远地向那奇异的行列盯了一眼,两人低声说了一句甚么,其中一人徐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缓步进入寺内。
那奇异的行列,在白马寺大门前十丈远处停止。
那大头怪人扭头向冉立金挥了挥手,冉立金即大踏步地向“白马寺”的大门走去。
一直走到那正在低头扪虱子的中年花子面前,才停下来清嗽一声道;“嗨!朋友,请站起来说话。”
中年花子听若未闻,却捏住一个虱子端详着自语道:“好小子,平常你惯于喝人血,现在,该你的末日到了吧!”
随手往口中一送,“格”一声脆响,还津津有味地以舌尖咂咂咀唇。
冉立金眉峰一蹙沉声喝道:“朋友,你还装甚么样!”
中年花子这才似乎悚然一惊地抬头讶问道:“大爷是跟我花子说话?”
冉立金冷笑道:“朋友,装羊也得看是甚么时候!”
“朋友?”中年叫花哈哈大笑道:“我穷叫化那有恁好的福气能有你大爷如此阔气的朋友!”
冉立金脸色一沉道:“阁下身为丐帮五结弟子,身份不低……”
中年叫花截口笑道:“原来尊驾还是道上朋友,这‘朋友’二字,可算是用得上,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