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显然是警卫中的领头沉声喝问道;“甚么人?”
那高大的人影答道:“玄武十三号。”
“另一位呢”
“飞燕姑娘。”
另一个自语道:“那番和尚当真好艳福,每晚都有花不溜丢的美人儿,送来陪伴……”
那为首警卫低声喝道:“十五号,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十五号’被训得默然垂首。
那为首警卫仰首一声沉喝:“四号开灯!”
“格”的一声,三楼上一道强光直射而下,将摘星楼前数丈方圆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错!十丈之外静立着的,果然是金谷双姬之一的飞燕姑娘和一个身裁高大的玄衣汉子。
那为首警卫扬声喝道:“十三号,交验令牌。”
那玄衣汉子向飞燕一呶咀,双双缓步而前,在距离警卫身前三尺处,自动停住,伸手递过一面小巧银牌。
那为首警卫接过银牌,略一审视之后,才退还玄衣汉子,并仰首喝道:“熄灯!”
三楼射下的强光应声而灭。
那玄衣汉子微显不耐地问道:“可以进去了么?”
那为首警卫笑道:“十三号,你怎么连例行手续也忘了?”
一旁的柏长青不禁暗中直皱眉头:“这摘星楼的防卫,委实是十分严谨,连对他们的自己人,也一点都不肯马虎……”
只听那玄衣汉子冷然答道:“要问甚么,你快点问吧!”
为首警卫目光一掠飞燕姑娘道:“是否教主召幸?”
柏长青不禁暗笑道:“召幸俨然是皇家的口吻嘛!”
那玄衣汉子道:“不!是活佛要的。”
为首警卫道:“几时出来?”
玄衣汉子答道:“黎明前。”
为首警卫挥挥手道:“好,两位可以进去了。”
玄衣汉子与飞燕两人便双双向那道小门口走去,暗中窥伺着的柏长青自然是尾随后面,亦步亦趋。
进得门来,那道小门也随即合拢。
玄衣汉子与飞燕二人若无其事地登上楼梯,直上二楼,柏长青一面跟进,一面心中暗忖。
“敢情这一楼中并没有甚么机关……”
二楼的这一间,跟一楼一样,只是面积上小了一点。
柏长青以为还是要循梯而上,但那玄衣汉子却伸手在楼梯背面不知怎么拔弄了一下,上一层的楼板正中出现一个宽约三尺的圆洞,黑黝黝的,其深不知几许。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由暗自诧讶道:“莫非要由这圆洞中揉升上去么?”
只听圆洞中传出一个显得颇为遥远的语声问道:“谁?”
玄衣汉子仰首答道:“玄武十三号,偕同飞燕姑娘。”
那遥远语声道:“站到洞底来,让老夫瞧瞧!”
玄衣汉子与飞燕二人依言站到洞底,一道强光,由圆洞顶端透射而下,将这两人照得毫发毕露。
少顷之后,才听那遥远的语声道:“好!你们两位退到一旁。”
这当口,一旁的柏长青不禁感慨万千:“防卫如此严密,这情形,要想硬闯进来,可委实得大费周章……”
一阵辘轳转动声过后,一只仅容两人对坐的木箱似的玩艺缓缓地垂下。
这情形,可使柏长青暗中难住了,这木箱仅容两人对坐,自己如何上去呢?
但他还来不及想出适当的办法来,那两位已经登上木箱,而且已徐徐向上升起。
匆促中,他无暇多想,猛啄一口清气,踊身一跃,双手抓住木箱的两边,就在木箱底端处系着随之上升。
他虽然尽量提聚真力,减轻自己的重量,但三人与两人的体重毕竟有点差异,只听那圆面上洞发出一声惊“咦”道:“怎么忽然加重了不少?”
玄衣汉子讶然地道:“不会吧!”“不会!”圆洞顶端的语声冷哼一声道:“难道老夫活回去了,手上有多少劲力,自己也会不清楚!”
玄衣汉子苦笑着没再吭气,但柏长青却暗中提高了警觉:“这说话的人,连辘轳上些许重量的差别都能分辨出来,显然一身功力并非等闲,我可得特别当心才对……”
半晌,那木箱已停止上升,但缺德的是:木箱底端与楼板之间的空隙,仅约尺许,以柏长青这昂藏七尺之躯,纵然横里侧纵,也没法不着痕迹地由这尺许的空隙中登楼板呀!
就当他暗中焦急,一面施展缩骨神功之间,木箱中的两人已经先跨上楼板。
也幸亏他们两人这一跨,虚悬的木箱一晃,旁边的空隙也随之加大。
缩骨神功刚刚施展一半的柏长青,岂能放弃这一瞬间即逝的机会,当下毫不犹豫地借着木箱那一晃之势,真力暗凝,乘势使那木箱晃动的幅度加大,他自己却由那更加扩大的空隙中一挺而上,点尘不惊地飘落飞燕身旁。
举目回顾,这一层楼的气派可就不同了。
他这立身之处,是一个丈五见方的场所,由豪华的陈设上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高级人员的议事厅。
四周,黄色丝幔遮垂,右首一间中,并隐隐传出酒肉香气,和女人的“吃吃”荡笑声。
站在飞燕对面的,是一个年约五旬的斑发黑衫老者,两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中精芒如电,显然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而且,他那缜密的心机,也委实高明,因为就当那木箱向旁边一晃,柏长青乘势在纵楼的一瞬间,他竟浓眉一蹙,俯身向木箱底下窥探着。
柏长青入目之下,不禁心中冷笑道:“饶你奸似鬼,也得喝本侠的洗脚水……”
那玄衣汉子不禁笑道:“队座,您以为这木箱底下还带得有奸细?”
黑衫老者冷然接道:“这是甚么所在,本座职责攸关,既然心有所疑,竟能不察看一下!”
玄衣汉子谄笑道:“是,是!队座真是细心得很……”
只听右首房间中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道:“方领队,是谁来了?”
语声于威严中显得颇为生硬,显然并非出自中原人物之口。
黑衫老者恭声答道:“回活佛,是飞燕姑娘来了。”
这时柏长青已明白这已是摘星楼的顶层,而右首房间中这说话的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物……天竺番僧,就当他心中暗道侥幸之间,只听得右首房间中传出了一串枭鸣似的怪笑道:“好!好!快请她进来。”
飞燕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媚笑道:“来啦!佛爷。”
笑声中,已迈着春风俏步走入右边房间。
柏长青暗中注意飞燕走路与入门的情形,似乎并没有甚么花样之后,不由悬心略放。
但他为慎重计却还是将轻功提到极致,悄然在四周察探一遍。
他心中很明白,退出时,可能不会有那么方便,而最便捷的办法,莫过于从窗口飞身而下,因他已在楼下估计过,这楼高仅七丈有余,要飞落六七丈的高度,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这里四周,那些黄色丝幔后的门户都紧闭着,仅仅只有右边那天竺番僧所住的一间,是虚掩着的。
不能进入房间,自然也没法探查通往楼外的窗户的情形,此情此景之下,他只有冒险进入那天竺番僧的房间,以定行止了。
于是他蹑足向左边那虚掩着的房门走去。
首先他手上微凝真力,化成一阵清风,将虚掩着的房门吹开一道可容他侧身而入的缝,然后蹑足闪身而入。
门内是一间用檀木雕花屏风隔开的书房,书房中仅约八尺见方,入门左首,摆着两把椅子和一只茶几,临窗的一面,是一张中形书桌,和一把太师椅,酒肉香,脂粉香,和阵阵的媚笑声却由屏风另一面的起居室中传来。
此时,他已算是深入虎穴,尽管他艺高人胆大,又有隐身法术护身,但内心的紧张,却仍然是难免的。
他悄然进入书房正中,徐徐吸入一口气,抑下心头的激动,然后游目四顾着。
烛影摇红之下,书桌上摆着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素笺,入目之下,不禁心中一动,即暗自忖道:“这既然是番秃的书房,当也是他翻译秘笈之所,莫非这一叠素笺,就是那秘笈翻译稿不成?”
兴念及此,一股强烈的冲动力,几乎迫使他寻跃而前,恨不得立即将那叠素笺抓在手中,看个明白。
但他的理智却在暗中警告他:“这是处于巢中的机密重地,那‘步步危机’的传说,决非虚语,你决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他还是静立原地,扬手以“接引神功”将那叠素笺摄到手中。
出乎他意外的,是那叠素笺中,还夹着一本薄薄的绢质小册子,他略一翻阅,已确定这绢质小册子就是被师门叛徒冷剑英盗走的“黄石真解”中那最后一章天竺文,当然那一叠素笺也就是秘笈的部份翻译稿了。
所谓“部份”,当然是没头没尾的,没尾是还没译完,没头必是译好多少,就交出多少。
他不及细看,立即将其妥慎地揣入怀中。
柏长青此行的最大目的,是取回师门秘笈,和除去天竺番僧。
如今,秘笈既已取回,可说任务已完成大半,剩下的只是杀掉那番僧了。
目前,那番僧仅仅隔着一道屏风,要除掉那番僧,可说是易如吹灰反掌。
但他心念一转间,却又有了另一个决定:“秘笈既已收回,留着这番秃,也没甚么威胁,那又何必藉隐身术之便去杀他而遗‘暗箭伤人’之讥呢!而且我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秘笈取走,纵然不杀他,冷剑英也不会有甚好生活,让他受用?”
想到此处,柏长青已有见好就收,及时抽身的打算,但当他目光触及那通往楼外的窗户时,却又不由为之楞住了。
因为那窗户是用粗如拇指的钢条密封的,固然这些钢条难不住他,但要想不触动机关,尤其是不着痕迹地悄然离去,那可办不到啦!
就当他于沉思之间,屏风那边突然传出番僧的暖昧笑声道:“小乖乖,‘金谷双姬’,委实不同凡响,咱家此行,也委实值得,不过……”
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是故意等对方发问。
果然,飞燕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