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不得不说:司珐尔,这又何尝不是你的错,你让陛下爱得这么深,逼他到了死角,而你这枕边人竟还不知道!
“好了,我们已经到矿区了。筑越夫人,很高兴熊和妳谈谈,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能再见到妳。”
“是的,露露殿下,我也很高兴。能与认识并知道陛下生前事的人交谈,多少抒解我心中的哀伤,谢谢您。”
两人短暂的一握手后,露露看着她下了马车。
随即一名年纪稍长的华服平庸男子,走上前迎接,并说:“夫人,妳让我好担心,久久不见妳回来,正想派人去找妳。”
“夫君,不好意思,我在路上遇到熟人,聊着聊着走慢了。”
“来,过来吧,妳一定很冷吧?我派人替妳煮了碗参鸡汤暖身。”男子拥着晴绍的腰,热切的目光可以看出爱妻心切。
“多谢你,夫君。那么……”回过头,晴绍微笑地向露露颔首致意。“再会,露露殿下。”
“再……”
露露也正想说出道别的话语,然而突然轰隆轰隆巨响,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尖叫、高喊声随即传来,疯狂奔跑过来的人、车、马儿,一下子便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只听到有人高喊着:“喷火了,地底喷出火来了!快逃啊!”
露露当机立断地切了自己马儿的缰绳放牠逃生,而自己则顺着人潮推挤,往矿区外头走去。
“呀啊!”
“夫人!夫人!”
慌乱中,她听到晴绍的叫声,止不住被往前推去的脚步,露露勉强回过头,只见晴绍被人推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数名不长眼睛的人给踩下去时,一抹粗布身影护住了晴绍,代替她被众人踩踏。
“呀啊!”
当时,晴绍闭上双眼,直觉自己会死在这儿,会被乱脚踩死。可是她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她等了一阵子后,怯生生地张开双眼,赫然倒抽口气,只差点没再昏厥过去。
吓、吓死人了。
瞪大双眼,晴绍望着自己鼻子前端不远处,那骇人的铁面——这、这到底是什么?她直觉想要尖叫,可是剎那间她留意到自己正被这戴着铁面的人护在身下,狭小的空间中,那人以双臂、双腿撑出了一个小洞穴,好让他不被踩到。
这……他为何要这样舍身帮助她呢?
茫然间,夫君高喊着:“夫人!夫人妳没事吧?”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她连忙说:“我、我在这儿啊,夫君!”
“夫人!”
罩着她的铁面男子被拖开,而晴绍惊魂未定地抚胸,夫君焦急地拉她起身,嚷道:“夫人妳有没有哪里伤着、哪里疼啊?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呢?”
晴绍苍白着脸,细声回道:“我……我没事……幸好……”
“你这不知死活的罪犯,竟敢冒犯高贵的夫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一旁,歇斯底里的怒骂滔滔不绝地传来。
粗布袍的铁面人正被三、四名挥舞着鞭子的人围在中间,只见毫不留情的拳脚与鞭子朝那人身上招呼着。
“你想让我被上头的人责骂是不是?去死!”
“啊……”晴绍心惊地看到铁面人被踢倒在地上,而那些人还不肯罢休地踹着。“快、快点阻止他们,夫君。”
“什么?”筑越望了望那边。“那人无礼冒犯了妳,被打骂也是应该的。看他那样子,似乎是身分卑贱的罪犯,我要是出面的话,会让人误以为咱们是在干涉管理者的行为,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不、但是……”
“走吧,夫人……”
是他救了她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被中断,况且局面混乱的此刻,似乎没有人去注意到这段小小插曲。晴绍他在夫君的拉扯下,逐渐随着人潮远去。她三番两次地回头,总觉得自己似乎错失了什么很要紧的……
矿区的混乱,住过了半个时辰后才平息下来。
幸好这只是一次无伤性命的小小爆炸,而少数受伤的人也多半是逃命时受到推挤所造成的。
当晚,离矿区不远的新王行馆,举行了欢迎各国使节的宴会,一方面是新王要尽地主之谊,一方面也是为隔日即将投标,出售一批上万石的黑石矿,预先让众人有评估矿石水准与价格的机会。
流水般不歇止的奢侈筵席与笙歌艳舞,轻易让人遗忘了下午的惊魂,放纵于逸乐间。
二、
拖着沉重的脚步,挂于脚踝上的铁链与铅球,每走一步就跟着在地上滚动,扯出刺耳的擦地声,彷佛是心正一步步倾圮所发出的音。这颗心,还能跳动多久?要坚持到何时才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明天,是一条通往更多苦难的道路。
至今所承受的早已经超出所能负荷的,那又为何还在呼吸、还在喘息、还在挣扎着呢?
在坚持着什么?——什么都不想再抗拒,就让这身随着心腐坏下去吧!
“咳、咳咳!”
隔着面具,透过狭小的视野,总算看到休息的居所。那是个简陋、冰冷而且谈不上是给人居住的……废弃矿坑洞。被采完了黑石后,留下黑漆不见光,不时会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入的现成牢房,御寒的东西除了身上的粗布袍外,就是一条发散着霉味的毯子。即便如此,比起外头冻寒的天气,那儿依然是“家”。
扶着墙,佝偻着无处不发疼的身子,缓缓地走入洞穴内。
里面同样挤着一个个身穿粗布袍,憔悴或疲累写满脸上,或坐或趴在属于自己的角落,被称之为罪犯的人们。
远离最多人聚集的火堆,悄然而不引起注意地,走到洞穴内最黑暗的一方,好不容易能坐在自己的稻草铺上,一股剧疼由腰部延伸到脑后,几乎要让人昏了过去。
“喂,你还好吧,铁面?”
有人递给他一块干瘪的黑面饼与一碗令人感激的热茶水。默默地接过后,放在地上,要是现在吃了东西,被揍得痉挛的胃也会全呕出来的,不能浪费珍贵的食物。
“你啊,干么那样自找麻烦呢?我都看见了,你护着那位漂亮夫人,结果反而被工头们痛揍一顿吧?哼,那些人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你挺身护佐那位夫人,现在她早成了肉酱。”
夫人?脑海中晃过一张熟悉的面孔。藏在面具底下的眼瞳晃动了一下。她看来过得很不错呢!像个生活美满的甜蜜小妇人了,双颊红润,不再有哀凄的眼神与埋怨的神情。
“以后啊,能不惹什么事,就别去惹事了。管别人死活,不如先顾好自己吧!天知道,那些没长良心和眼睛的工头们,就是看你不顺眼,爱找你的碴啊!”
粗嗓的汉子好心地劝着,可是见铁面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自讨无趣的摸摸鼻子又走开了。铁面人不会说话,是这洞穴中人人都晓得的,有些人还猜测他该不会是被割去了舌头,所以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过。
不管被工头如何痛打,从不哀嚎也不哼一声的铁面人,是谁、或做过什么?无人知道。
在这个洞穴中聚集的人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过去,然而不管他曾是来自哪个阶级、哪个地方的,到了这儿都是任人宰割的分。要嘛,轨认命地接受,不要的人可以企图逃跑,可是逃跑不成的话,等着自己的就是一条吊住脖子,注定非死不可的索命绳子了。
好冷。真的好冷。
藏在面具底下的眼,如释重负的合上。
漫长的一天又过去了。
***
新西王国首任的王——
在大批官员们的簇拥、跟随下,浩浩荡荡地前来视察矿区。
这近一年中,王到这儿视察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第一次是矿区重新开采之际,第二次则是前几个月发生过一次小暴动时,主因是工头们日夜严厉的命人采矿,使一名年届六十的老翁不支倒地死去,本来王可以将此等小事交给下属去处理,但他亲自出面重整矿区的工作,让工头心生警惕而收敛,工人也因此心服口服的停止暴动。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开采并囤积将近三、四万石的黑石,有一部分准备出售给邻近各国,为彰显此次朝廷对标售的重视,不仅是财政、外事大臣都到场,王也亲临矿区。
公开的叫价拍卖,将由出价最高金额者,全额获得他们所申购的数量,而剩余的量,再继续由其它国家竞买。这种前所未有的竞标方式,可预期的是将直接挹注大量金银于新西王国的国库,奠定这新生国家的基础。
……真是太狡诈了。
各国使节们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如此一来,为了得到黑石,只好自相残杀的各国群臣,岂不全成了在司珐尔手掌心中跳舞的小丑?
……没办法,谁教我们国家没有这么多的黑石,根本不够应付啊!
各国使节也只得忍气吞声,绞尽脑汁,希望能观看局势,联合其它国家,制衡司珐尔这招巧妙的“坐看鹬蚌相争,净收渔翁之利”的计策。
……可是,万一我们不叫价,被别国以便宜的价格买去了黑石,那该如何是好?
终归到底,想要联合他国,若没有建立互信,是办不到的。看穿了各国这种既想要鱼儿,又不敢断然牺牲熊掌的心态,司珐尔可说早已胸有成竹,就等他们自投罗网地掏出腰包来。
“王上驾到。”
矿区连夜赶搭出来,那富丽堂皇的高台顶上,可俯瞰全矿区的中央,摆设着一张刻绘日月共治、狮虎齐鸣图腾的金椅。
这是要给谁坐的,也毋须多问了。
成排成排走出来手持长枪的护卫,把高台封得滴水不漏,接着十数名手执七色王纹旌麾、银镂篝灯、三层垂总御篷的女侍官也走出来,分列椅座两侧,最后在众人叩身行礼中现身的,正是登上王座未满一年的新西国之王——司珐尔。
面如白玉、唇如榴红,英汉眉宇底下一双荧荧雾蓝瞳眸,发散着逼人气势与傲人气魄的锐利神光。这位弒主窜位的新君主,御驾亲临的瞬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