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不得不改头换面,化装成现在这个模样,托身躲藏在程天宝的庇荫之下。
他俩暗中收受贿赂,杀人越货,以开当铺为幌子,臭味相投,还豢养了一批杀手,专做害人利己之事。
程天宝在这种情形下,怎能交出老冬烘淳子桓?董卓英一上来就采取猛攻,连施煞手,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了对方,劲气之强,骇人听闻。
老朝奉吓得一声惊叫,登时惊动了当铺内其他隐伏的人手,众人顿即把客厅的两道门,阻得水泄不通;然而,室小人多,地形狭窄,场中四个高手,捉对儿厮杀,别人也帮不上忙,只得侧立旁观。
就在此时,场中的一对,先已分出了胜负。
董卓英精灵,看准了程天宝的弱点,专门以小巧的贴身动作,绕着程天宝的下三路,一招三式,招招不离他的双腿。
程天宝幼时双腿曾得有暗疾,确实在紧张时刻,会有不良于行的酸麻感觉。
蓦地,突传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惨号,悲切凄迷,惨不忍睹。
接下,程天宝踉跄地挪动脚步,身体摇摇晃晃的有如醉酒的酒鬼,双腿一巅,便栽了下去。
主子一死,两侧门外的众人,下意识胆寒了起来,董卓英一声暴喝,人如天马行空,弹身扑了过去。
这时,不断的惨号哀叫之声,此起彼落,门外的走道,又栽倒下了四个精壮汉子,个个面孔扭曲,瞠眼突睛,都是被他以重手法劈死。
此时,淳子桓已渐渐招架不住了,黄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上不断掉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何小宛身形飘逸,把对方逼到一个死角里。
淳子桓气喘如牛,两眼翻白,自知必死,不过此人心狠手辣,临死时还想捞回本,找个陪葬的。
何小宛焉能放过他,及时使出一招“笑指天南”,如剑的指风,点向敌人的腰胁,右脚进踢飞出,正踢中了淳子桓的后背心。
这一脚,直把这个西南巨寇,作恶多端的独行大盗,踢飞到一丈来高,人如断线的风筝。
“叭达”一声,淳子桓跌落在地,张口吐出血柱般的鲜血,一阵痉挛之后,便不动了。
何小宛拍拍手,道:“好了,任务完成,其他的人就不必计较了。”
其实,利民当铺再也找不出一个人来,不论老少都已跑光了。
董卓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何小宛悠然道:“这大概就是人性黑暗的一面。”
董卓英好像没有听进去,自顾自的说道:“在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何小宛依依不舍地道:“你走得这么快?”
董卓英何尝不是依依不舍,但他不能,只得毅然道:“在下身负血仇,寝食难安,其他事务均在次要,在下就此告别。”
何小宛急道:“董少侠,你……”
话未说完,董卓英的身影已去远了……一幕二幕的往事,涌上心头。
大约是双方邂逅之后的一个月光景,道经陈州,在旅店中听见了一件惊人血案,皖豫镖局局主“七海游龙上宫予”的独生子,在新婚之夜,被新娘所杀,还有四名仆婢罹难,而新娘子赫然正是“芙蓉仙子”何小宛。
据说,双方当年是指腹为婚的,她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水性扬花,这种蛇蝎女子,岂堪交往?幸而自己发现得早……董卓英呆立墓地仍然想着往事,却被何小宛一声:“英哥哥”
打断了。
“芙蓉仙子”姗姗上前数步,凄怨地道:“英哥哥,你到底为什么不理我?”眼眶登时发了红。
董卓英冷冷地道:“以后请姑娘别叫我英哥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明白,过去的,忘了它吧,只当我们当初不认识,你是你,我是我。”
“芙蓉仙子”粉腮遽变,道:“我到底做了什么?”
“不必提了……”
“我要你说。”
“反正你的事与我无干,我不想过问!”
“你……面冷心冷,薄情寡义……”
“何姑娘,还说不上吧?你还是请便。”
“董卓英,你另结红颜知己?”
“那是在下的事。”
“你……”
“正如在下不管姑娘的事一样!”
“你……你……骗了我的感情……”
“姑娘,也许说你骗了在下才对,请便吧!”
“芙蓉仙子”娇躯簌簌而抖,泪水在眶中打转,厉声道:“董卓英,我何小宛并非路柳墙花,你别看错了人,你当我是什么?任你欺负么?”
董卓英虽也感于对方的痴情,她在此守候了七天七夜,买香纸祭拜,代理“君山二老”
后事,说起来是相当难得的。
但是,一个女子如败了德,便什么都不足取了,当下硬起心肠道:“在下配不上姑娘,这总可以了?”
“芙蓉仙子”眸中陡现杀机,霍地拔出长剑,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你!”
董卓英心头一震,暗忖,她露出本来面目了,自己饿久神虚,还可能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呢!
但求饶么?那是决对办不到的事,当下冷冷地说道:“姑娘要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杀……尽可动手!”
“芙蓉仙子”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但眸中杀机未减,凄厉地道:“你以为我不敢么?拔剑!”
董卓英一咬牙道:“不必,姑娘出手就是!”
他自己心内明白,以目前情况,根本无法运用“石纹神剑”,那需要充足的内力,心气神合一,才能发挥威力。
“芙蓉仙子”柳眉一竖,大喝一声:“你太目中无人!”
剑芒暴展,一招“丹阳朝凤”出了手,剑至中途,突又改为“三春花柳”,罩向董卓英全身要害大穴。
董卓英疾展师传“流云身法”,从剑幕中飘了出去。
“芙蓉仙子”一击不中,怒哼了一声,突出奇招,连董卓英也叫不出名堂,但见剑尖幻成了点点寒星,虚实莫测。
每一个方位,都在控制之中。
由于饥疲过度,力不从心,身法自然迟滞,一声闷哼,董卓英只觉左臂一阵剧痛,血水自袖管直流。
“芙蓉仙子”剑尖指上了他的咽喉,瞪着泪眼道:“我要杀死你,你……不还手是活该!”
董卓英俊面起了抽搐,想不到甫出生天,又毁于一个女子之手。
他本来充满恨意的眼睛,此刻恨意更浓了,寒声厉吼道:“何小宛,你下手好了,我决不皱眉!”
“芙蓉仙子”粉腮泛青,持剑的手在急剧颤抖,僵持了好半晌,突地嘤咛一声,掉头飞奔而去。
董卓英大感意外,怔怔的望着她娇俏背影自视线中消失,喃喃自语道:“你今天不下手,以后要杀我董卓英便难了。也好,就这样解决了吧!”
目光触及那些香烛纸钱祭品,心头又泛起了一层莫明的怅惘。
她是痴情的,但这份情令人不敢领受,她能杀指腹为婚的夫婿,谁知道她将来会做出什么来?望着祭品,喉咙里又翻起酸水,馋虫在肚子里搔爬得更厉害,一阵阵眼花缭绕,四肢酸软得几乎不能动弹。
终于,他忍不住坐下去伸手抓食,犹如风卷残云,刹那工夫吃个罄净,他这才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人是铁,食物是钢,肚子一饱,精神立刻振作起来。
董卓英检视了一下手臂上的创伤,并不重,皮肉之伤,看来何小宛并没存心要杀人,只是气急而为罢了。
他重新坐下,运功调息。
半个时辰之后,业已功力尽复,气血畅行。
就在此刻,耳畔突传破风之声,董卓英心头一震,站起身来,隐入一尊石翁仲之后,身形方才掩好,来人已到墓前。
目光扫处,登时血脉贲张,杀机云涌。
来的,赫然是自己认定的仇人“诛心员外”。
他来此作什么?心念之间,只见“诛心员外”在墓门前徘徊了一阵,然后取出一个粗如儿臂的尺长圆筒形之物,走近墓门,看了又看。
一会,他又抽出长剑,在墓门边沿隙缝中挖切,一会工夫,挖了一个深洞,然后把圆筒塞了进去。
董卓英惊诧不已,对方到底在弄什么玄虚?“诛心员外”回头发现了墓前的香纸残屑,口里惊“噫”了一声,目光四下一扫,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千年古冢,会有人祭扫?”
呆了片刻,他又取出了一个小布袋,取出一根长绳,插在墓门的那圆筒上,然后取出千里火晃燃……董卓英恍然而悟,对方要炸开墓门,目的当然是要探自己的死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斩草除根么?心念之间,闪身出去,寒声道:“老匹夫,你来得太巧!”
“诛心员外”大惊回顾,骇然退了两个大步,栗声道:“你……竟然还活着?”手中千里火掉落地上。
董卓英冷冷地道:“我若死了,岂非苍天不仁?”
“诛心员外”声音变得十分柔和地道:“孩子,你说,你娘到底在何处?”
董卓英冰冷的面孔抽动了数下,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娘在等你,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你!”
“真的,她……在等我?孩子,她在等我?”
“不错,我娘等着见你的六阳魁首!”
“诛心员外”彩巾蒙面,脸上的表情无法看出,但露出孔外的双目,却泛出了极其凄惨的神色,像是自语般的道:“是的,我该死,早就该死,但有些话必须告诉她,一定要告诉她,否则死不瞑目!”
董卓英陡地拔出了“石纹神剑”,怨毒至极地道:“老匹夫,我要用这剑刺穿你那颗没人性的心,然后割下你的六阳魁首,去见我娘!”
“诛心员外”目光再变;近乎哀求地说道:“孩子,领我去见你娘,我说完我该说的话,自己了断!”
董卓英目眦欲裂地道:“办不到!”
“求求你……”
“说什么也是枉然!”
“诛心员外”不由厉声道:“我不愿与你动手,你知道为什么的,你娘恨我到这种地步么?”
“她恨不能食你的肉,饮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