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娥回到闺房,独坐沉思。秦玉雄的风姿不断在眼前出现,他文武双全,又是相爷之子,真可谓少年得志,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去做坏事呢?相爷是朝中重臣,说什么也不会指使武林人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至于劫镖银、屠集贤庄,其中定有隐情,外人并不知晓。
哥哥生性急燥,秦公子一番好意,他却出口伤人,得罪了秦公子,是以招来祸端。如今又劝爹爹弃家出走,爹爹年岁已高,应在京师安享天年,怎能亡命天涯整日里担惊受怕,做儿女的心又何忍?
可是,爹爹记恨秦公子,大约不会屈服于金龙会,两日后秦公子就会率人兴师问罪,这便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忧心如焚。忽然,她有了主意。晚宴时秦玉雄说起过他的住址,邀她兄妹去做客,何不夤夜前往,求他手下留情,容她慢慢劝说老父,归顺金龙会。
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无法摆脱。可是,一个女孩儿家,深更半夜去找一个孤身男子,要是被父兄知道,那还得了。
她又想,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飞龙堂,以免玉石俱焚,又有什么可责备的?
她想出许许多多理由,告诉自己去见秦玉雄是多么必要,她要请求秦玉雄高抬贵手,为飞龙堂为父兄祛灾。
主意拿定,她换上夜行衣,躺在床上苦等三更到来,幻想着和秦玉雄见面后的种种情形,猜测着他会怎样对待她。她企盼菩萨保佑,让他对她生出一番情意,成就一番美满姻缘,飞龙堂顺理成章入了金龙会,日子过得风风光光,让人艳羡。俗话说,夫贵妻荣,秦公子是相爷义子,这是何等的荣耀……
她正沉迷于甜甜的幻想之中时,耳中传来了三声梆子响,时辰已到,慌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她轻轻推门出来,一跃上屋,朝聚宝门方向奔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秦淮河边,这一带房屋沿河而建,她连找几家也不知哪一幢是雅庐,不禁焦急起来。又找了几家,终于在一家门坊上看到了“雅庐”二字,一颗心又猛跳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越墙而入,只见四周正盖平屋,中间有幢小楼,估计秦玉雄住在此间。此刻灯火全无,便大着胆走到楼前,听听并无动静,便一跃上楼,落在走廊上。
该怎么叫醒秦玉雄呢?她站在走廊上举棋不定,心跳如擂鼓,想返身回去,心又不甘。
犹豫片刻,她终于举手敲窗,手还未碰到窗棂上,就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吓得她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三尺外。
她连忙纵身而起,跃下走廊,拔步飞奔,刚跑出四五丈,就听身后有人道:“既然来了,又何必不辞而别,本公子特意候教!”
这正是秦玉雄的声音,她立刻停住脚步。
秦玉雄又道:“请教姑娘芳名。”
她回过身:“白天不是见过面么?”
秦玉雄缓缓走过来,这才认出是俞秀娥。
“原来是俞姑娘,夜来有何指教?”
“我想找你……”
“请到客室一叙如何?”
“不必了,我想请你宽限几天,不要逼我父兄入会,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依姑娘之见,宽限几天呢?”
“这个,我说不准,我父兄一时不愿入会,得慢慢开导,请公子多给些时日。”
“是令尊托姑娘来捎话么?”
“哪里呀,人家是偷偷来的,让爹爹知道,不把人家骂死才怪!”
“姑娘愿入会么?”
“这个……人家不知道。”
“姑娘若愿入会,本公子当另眼相看。”
“不成呀,父兄不入,人家又怎能……”
“金龙令既出,岂能收回……”
“什么?你不肯放过飞龙堂?我求你高抬贵手,入会之事慢慢商量,秦公子你真要毁……”
“慢,姑娘不必着急,看在姑娘的份上,本公子就宽限些时日,但不能太久,好么?”
俞秀娥又感激又高兴,道:“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在心中……”
“你已知道入什么会了么?谁告诉你的?”
“卓堂主说的,他说金龙会是胡相爷创立的,这是真的么?”
秦玉雄不断打量她,见她颇有几分姿色,说话带着娇羞,不敢看他一眼,觉得十分有趣,心中不禁萌发绮念,便道:“自然是真的,来,我们到石凳上小坐,让我详细告诉你。”
俞秀娥告诫自己,已取得他宽限时日的许诺,该回家了,但两条腿却随秦玉雄走到花台边,隔着个小石桌分别坐在石凳上。
秦玉雄十分温和地说道:“俞姑娘,金龙会乃朝中贵人所创,抱有宏远之宗旨,非江湖帮派所能比。劫镖银、屠集贤庄,自有内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飞龙堂想在京师光大门户,只有入会方能受到荫庇。否则元奸四处藏匿,暗中拉拢武林帮派,飞龙堂只要有人与他们勾搭,就会招来灭门大祸……”
“不会的,请公子放心,家父从不与这班人交往,更不会去反朝廷。”
“元奸脸上无字,又怎知飞龙堂那么多弟子中就无人与元奸勾搭?再说朝廷钦探遍布民间,只要他们对飞龙堂有所怀疑,飞龙堂便难逃灭顶之灾。还有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令尊既然开设门户,总要招惹得罪人,一旦上门寻仇,从此不得安宁。若飞龙堂托庇于金龙会,天大的事有相爷顶着,谁敢对飞龙堂有所不敬?总之,入金龙会百利无一害,姑娘你说是不是?”
“公子说得是,但强令家父入会,未免……”
“你想说未免霸道是不是?不错,金龙令所到之处,天下武林无不俯首遵命,胆敢渺视金龙令者,不杀不足以扬威,不足以警示其他人引以为戒。如今金龙会威震江湖,一统武林为期不远,京师武林率先臣伏金龙会,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家父早有金盆洗手之意,家兄不愿入帮会,若公子高抬贵手,遂父兄心意,不胜感激!”
“姑娘不是说宽限几日以说服令尊令兄么,怎么又改了口?”
俞秀娥叹了口气:“家父年事已高,早无争雄江湖之心,家兄生性高傲,不愿听命于人,我又是女流之辈,只怕难以说得他们回心转意,故尔请求公子宽大为怀……”
秦玉雄在心中转起了念头,这丫头姿色虽不如紫星红梅和白艳红、宣如玉,但长得白白净净,身段窈窕,颇有可取之处,不妨将她收做偏房。主意打定,声音放得轻柔,道:“自今日午后见了姑娘,爱慕之意顿生……”他说得缓慢,两眼紧盯俞秀娥,只见她头垂胸前,并无羞恼之意,便大着胆往下说:“只可惜令兄不识时务,语含讥刺,出言不善,激怒了我。
其实我哪里会毁掉飞龙堂,冲着姑娘也忍不下这个心呀!只是会规极严,飞龙堂非入会不可,若抗拒入会,集贤庄就是前车之鉴。不过俞姑娘既然来求情,我只好违背会规,将期限放宽,俞姑娘说宽限多少日就是多少日。”
俞秀娥芳心乱跳,面红耳赤,秦玉雄果然对她有了情意,不禁欣喜万分,她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但哪里说得出口,只把头垂得更低,一颗心似要从口中蹦跳出来。
秦玉雄略一顿,见她不说话,续道:“姑娘对在下可有情意?请姑娘当面说清如何?”
“人家不知道……”俞秀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公子真不真心……”
秦玉雄大喜:“当然是真心实意,在下早就在寻觅一位红粉知己,可总是碰不到机缘,姑娘秀外慧中、文武双全,正是在下觅而不得的武林女儿。姑娘只要不嫌弃在下,与在下双飞双宿,在金龙会中共建功业,岂不令天下武林儿女羡煞?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俞秀娥又喜又羞,如能嫁此如意郎君,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人前又是何等的荣耀,个郎武功高绝,连爹爹也不是其对手,又是相爷义子,身价之高当今武林人没一人能与之相比,人又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女儿家梦中的佳婿,这样的如意郎君,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她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和个郎一见钟情,能得到他的青睐,她自然是十分愿意,但这话又如何开得出口呢?
秦玉雄见她不作声,便逼她一句:“秀妹,你为何不说话?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正是难得的机会,彼此正好交心呀!”
俞秀娥急得要命,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秦玉雄故意叹口气,道:“唉,看来这只是在下自作多情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下也不敢勉强,只好遗恨终身了。”
俞秀娥大急,冲出了一句话:“人家……人家说不出口……”
“可是,事关终身大事,不说又如何能知晓呢?在下再问一句,姑娘愿不愿与在下永结秦晋之好?”
“这要爹爹允诺才成呀……”
言下之意,她自己是愿意了,秦玉雄大喜,道:“只要秀妹愿意,在下自会到府上提亲,只是令尊若不入会,能答应亲事么?”
“这……只有等以后再说……”
秦玉雄听她说话轻柔温和,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和她并坐一条石椅,慌得她站起来,让秦玉雄一把搂住,道:“秀妹,我真舍不得让你走呢,但愿令尊不会阻碍这门亲事。”俞秀娥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惊得想挣脱他的怀抱,但却动弹不得,耳中听到他柔情蜜意的话声,心中也荡起一股柔情,便任他搂着,不再挣扎。她低声回答道:“只要公子向爹爹求亲,不要逼爹爹入会,他兴许会答应的。”
“要是不答应又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我曾得罪过令尊,只怕令尊记恨。”
“你多求两次,爹不会与你计较的。”
“为了你,莫说两次,十次百次都成。”
“雄哥,我得走了……”
“再坐片刻,哥哥舍不得你走。”
“不成,时辰不早,被爹爹发现可了不得!”
秦玉雄心想,不要逼她太紧,免得使她生疑,便放开了她,叹